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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她轻捻兰指,指尖隐隐闪过一点寒芒,突地,兰指一弹,寒芒突地飞出,带出了袖中藏匿的银线,似是活了一般钻入了那卷三丈长的雪色长纱。
“这不是……”
三年前这样的惊叹的把戏浮上心头,那是苏折雪夺下临安花魁的舞绣,这一次,这个面生的姑娘虽不似苏折雪那般笑容媚酥,可那凉凉的眸子只须对上一眼,都让人觉得前所未有的惊心与失魂,心底只有一个念想——如何能让这天上嫦娥一般的女子微微一笑?即便是当下丢了性命也值!
若说当初的苏折雪是宛若妲己的倾城,那现在的舞者便是犹如褒姒的倾国,可以让人用江山博一笑的倾国。
沈远扶栏而立,呆呆地看着这个舞者,宛若痴了一般。
曹伯宵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虽然没有出声赞叹,可心头已忍不住把她与楚山公主比较上了千回。
“是她……”叶泠兮惊愕无比,这个女子她是见过的。
叶桓看呆了眼,忍不住赞道:“此女世间少有,这舞姿,实在是让人……望之……望之……”
叶泠兮没有听下去叶桓的赞声,她如今关切的已不是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因为她清楚地看见一条熟悉的蓝影突然踏岸飞上了画舫。
心,不禁微微一酸,叶泠兮黯然发出一声极低的叹息。
柳岸畔,薛子珏往后退了一步,藏在了柳树后,示意随从们小心隐蔽,可还是有人眼尖认出了子鸢的脸。
“七公子,那人……那人长得跟九姑娘好像!”
薛子珏沉声道:“莫要乱认!妹妹明明还在墨陵牧场休养身子,此人——”薛子珏的目光定定地注视着子鸢,“明明是个瘦小子,断不会是妹妹……”说着,薛子珏眉心一蹙,摇头暗道,“不是被逼到了绝路,堂堂凰翎公主又怎会来做这种卖笑之事?齐王这一次,实在是走太急了……若是被凰翎公主混入了宫,寻到了长生杯,那么与齐王的交易,也终究是徒劳。”
想到这里,薛子珏再深深地瞧了一眼子鸢,悄悄地握紧了拳头,侧脸对身后的一名随从道,“你先去请齐王殿下来这里,我必定要坏了此人的献艺!”
“这……”
“去!”
薛子珏正色一喝,随从连忙快步离开了河岸,直直地往客栈跑去。
“谁家轻薄儿,白马从西来……”
从来没有想过,阿翎的歌声竟会如此动听,这首小曲唱出,竟是这样的酥人。
那些大晋冷宫的日子,阿翎遇见过好多虚度年华的可怜宫人,那些女子或是舞艺出众,或是歌喉了得,又或是有一手好女红,只因为得罪了这个那个宫中权贵,落了个冷宫孤寂终老的下场。
阿翎见过她们孤独起舞,荒凉歌唱,沉默刺绣,她把那些舞姿,那些歌声,那些刺绣都悄悄地看在了眼底。
“你想学么?”
“……”
“我教你吧。”
“……”
“这里太冷,太寂寞,你学会这些,或许冷会少些,寂寞也能少些……”
这是那些宫女们最后的慰藉,也是阿翎冷宫回忆中唯一的温暖。
妙歌,善舞,能刺绣,这是阿翎深藏的秘密,也是她悉心教授给苏折雪的本事。
银针带着银丝在雪色长纱上穿梭,阿翎旋身起舞,就好像是一只涅槃人间的雪羽凤凰,随着箫声的起伏,翩然起舞,在人间雪纱上留下自己的影子,更在所有观者心里留下这袭倾国出尘的孤影。
今日,有太多的艳丽女子翩然起舞,可这些女子就好像是雪凰降临前的白鸟朝圣,虽然艳丽,却不足以让人摄魂。
世人都说凤凰绝美无双,可是此时此刻的这只雪凰,沉醉的并不是两岸临安人的艳羡,而是画舫上那个臭丫头的眼底心疼与惊艳。
阿翎记得,臭丫头说过,她笑起来好看。
阿翎也记得,臭丫头希望她多笑笑。
她悄悄地动了这个心思,希望臭丫头可以记住今天的她。
因为,事到如今,她已满盘皆输。
她试过用自己的命去逼迫阿耶杰放回苏折雪,可是至今苏折雪还是杳无音讯。她从蜀王与齐王的动静知道,她的父皇已经时日无多,她若是再不行动,一切的反抗与争取都将付之东流。
所以,今日来此,为的是孤注一掷的绝地反击。
只要她可以艳冠临安群芳,只要云徽帝不明真相的请她入宫,只要她能接近云徽帝,便有机会探得长生杯的下落。
虽然她心知肚明,从这里走入大云皇城,路上肯定少不得阿耶杰的阻挠,可是她知道,这是她唯一一次反击的机会。
青天朗朗,阿耶杰想要在路上动手,还是得掂量掂量在临安闹事的后果。
“不要拦我……”幽幽地,阿翎转身瞧着子鸢,低颔一笑,眉间笑意是前所未有的温暖与狐媚。
子鸢心头一暖,竟不知为何,暖暖之中带着一抹没来由的凄凉之意。
“姐姐不知生死,我不想你也陷身危局……”子鸢笃定地摇头,突然伸出了手去,紧紧抓住了阿翎的手臂,硬生生地让阿翎的舞姿停了下来。
薛子珏本还想着怎么破坏她的献艺,却不想子鸢竟会帮了他的手,他索性继续缩在柳树后,静观一切变化。
“你……放手!”阿翎从挣扎着想要子鸢放开手,可是她越是挣扎,子鸢便拉得更紧,已隐隐有些生疼。
“你不该来这里,跟我走!”子鸢冷喝一声,便要扯着阿翎离开。
“大人?您这是……”
“这位大人,你这是做什么?这跳得好好的,你突然打断了,是什么意思?”
“可不是?快些放手,让美人继续跳啊!”
“祁都尉,你可不要胡闹啊!”
“又是这个臭小子!哪里有美人,哪里都有这个搅局的家伙!”
护城河两岸,突然沸腾开来,每一个被扫兴的观者都把火气矛头对准了此刻的子鸢。
子鸢倒吸了一口气,凌厉的眸子环视众人,半点不惧这些人的愠怒,只听她朗朗道:“你们选谁为花魁都成,唯独她不可以!”
“为何?大人你凭什么啊?”
阿翎瞪了瞪子鸢,冷声道:“我的事,不用、也不稀罕你管!”
子鸢回头怒喝道:“我就管了,你奈我何?”气势汹汹,似是怒极。
“你……莫要坏……”
“容不得你胡闹!跟我走!”
子鸢这次是真的怒极,若是让阿翎选上了花魁,免不得要进宫面见云徽帝,子鸢只要想到这层,便知道今夜云徽帝留下阿翎侍寝的可能足足有十成。
她再无能,也不可以让阿翎走这一步。
姐姐若是还在身边,定也不会让阿翎走这一步牺牲!
阿翎也是怒极,她突然轻扯银针,银针带着银线飞了回来,狠狠扎入了子鸢的手背,想要逼得子鸢松手。
子鸢只觉得手背一阵刺痛,咬牙强忍住松手的冲动,反倒是猛地一带手,将恼怒的阿翎带入了怀中。
“你……”阿翎惊觉子鸢的手指来到了腰杆上,毕竟这身纱衣极薄,子鸢指尖的温暖透入肌肤下,竟然阿翎忍不住轻颤了一下,双颊便火辣辣地烧了起来。
子鸢觉察到阿翎挣扎的力道突然小了三分,当下扣紧了阿翎的腰肢,足尖一踏画舫舫顶,带着阿翎飞了起来,朝着河岸落去。
“你胡闹什么?”阿翎这句话才说出口,眼前却瞧见了子鸢眨了眨眼。
只见她贼兮兮地笑了笑,突然附耳轻声道:“姐姐不在,便换我来护你周全,我若不许你胡闹,你便不能胡闹,主上大人。”
“……”
阿翎双颊火辣,一颗心猛烈地跳动着,仿佛一切的一切瞬间静止在了此刻。
分明她才是主子,为何偏偏是要她听话?
“大人,你这样不好吧?”快步赶来的禁卫营下属稳住局势,上前劝道,“这青天白日的掳人离开,法理上也说不通啊。”
“掳人?”子鸢笑了笑,指了指自己,“我不过是遇上了故人,想与故人单独找个地方叙旧罢了,哪里是掳人?”
“大人啊,您就不要胡闹啦!”
“对啊,大人,您这样实在是太失礼了……”
两名下属连声劝道,实在是不可以让堂堂都尉大人如此乱来。
“你们看——那是谁?”
忽地,人群中有人激动万分地开了口。
柳丝拂动,长河悠悠,朗朗白日之下,一叶小舟翩然而来——
那熟悉的歌声突然响起,子鸢不禁瞬间红了眼眸,瞧向小舟的刹那,嘴角微微一勾,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第七十二章 。百花齐争艳
柳丝如烟,垂柳之上,缀满了各色花灯。
沿河两岸,红毯连绵三里,毯上置案设宴,往来观典者络绎不绝,国香大典尚未开始,这席中已有人喃喃醉语,沉醉在了烟柳之下。
叶泠兮端然坐在河畔高楼之上,俯瞰这如画风景,却迟迟不敢把紧蹙的眉心舒展开来。
“公主,人马已经备好,只等大晋国使出现了。”锦奴从楼下提裙跑了上来,才回禀完这个,又迟疑地开了口,“公主,三殿下来了。”
叶泠兮觉得有些惊讶,“皇兄?”
锦奴点点头,“嗯。”
叶泠兮笑道:“那将皇兄先请上来,他肯来,倒也是好事。”说完,叶泠兮的眉心微微舒展了一些。
她这个同胞哥哥,是大云三皇子叶桓,素来不喜政事,如今肯来帮助妹妹,足见他终究是有心的。
“皇妹。”叶桓笑然走了上来,今日着了一件白底青麒袍,显得格外英挺。
叶泠兮迎了上去,“皇兄今日能来,妹妹实在是高兴。”
叶桓随意地坐在了叶泠兮身侧,笑道:“妹妹今日是守株待兔,做哥哥的怕妹妹你无聊,所以才特别来陪陪妹妹。”说着,故意凑近了叶泠兮一些,低声道,“我若不来,只怕姓曹的那小子又要跟来了,妹妹你每日为国操劳那么多,做哥哥的能帮你一些便是一些吧。”
叶泠兮心头一暖,刚欲说什么,便听见窗外响起一声“咣!”的鸣锣声。
叶桓激动地站了起来,走到了窗口,瞧向那条护城河,“妹妹,国香大典开始了,你来看!”
叶泠兮扶窗而立,怔怔然瞧着护城河中第一只飘来的画舫,但见其上花团锦簇,那献舞之人婀娜动人,竟是礼部侍郎的千金。
“看来这国香大典也成了朝官们青云直上的捷径了。”叶泠兮嘴角微微一弯,目光移向了烟柳深处——
子鸢穿着水蓝色都尉官服在宾客间忙碌巡视,只见她目光炯炯,警惕非常,似是在防备着什么?
“唰!”
折扇忽地在锦衣公子手中一展,他腰上悬着一块白玉双鱼佩,折扇上画着一面麒麟墨旗的小样,正是薛家七公子,薛子珏。
瞥见了故人,子鸢连忙背了过去,带着属下走过小桥,巡向河的另外一岸。
心惊得厉害,子鸢悄然回头又看了一眼薛子珏,暗暗道:“果然国香大典的动静还是把他给引来了,只是那齐王……究竟在哪里呢?”子鸢四下瞧了瞧,百姓与官员们满脸笑意,这些平日里在临安城中能瞧见的,俱有几分熟色,倒也瞧不见什么生面孔。
薛子珏的目光随意瞄了一眼第一艘画舫上的舞姬,不由得叹道:“还以为能瞧见什么倾国倾城的美人,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庸脂俗粉,当真是扫兴啊。”
“公子别急,这国香大典可才开始,说不定后面真能瞧见什么美人儿。”随行的小厮连忙劝慰薛子珏。
薛子珏笑了笑,瞧了瞧这大典的陈设布局,不觉得笑道:“可惜了这次盛会的利润,也可惜了这个选址之人的好点子,若是……”薛子珏突然停下了说话,蹙眉瞧了瞧,只觉得这些布局有些熟稔的感觉。
若是九妹还在,这样的点子必然是出自她手。
想到这,薛子珏抬眼四处瞧了瞧,目光匆匆地瞥过了子鸢的背影,定定停了下来,“此人……”
“咻!啪啦!”
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