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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大云国寺祭典,虽说不顺利,但也总算过去,三日之后,当云徽帝做完最后一场祭祀,王公大臣与皇族们便分批离开了国寺。
每年叶泠兮都是最后一个离开,毕竟每年叶泠兮最后总要偷偷给皇姑姑的灵位再上三柱香,才肯离去,今年自然也不可例外。
曹伯宵知道现下云徽帝没有下令彻查国寺起火之事,是不想闹大事情,自然也知道现下不是去私会叶泠兮的好时候,毕竟他与叶泠兮一样皆未在祭祀场上出现,是有嫌疑之人,不可不在这风口浪尖避上一避。
所以一大早便跟着父亲九千岁离开了国寺,不甘心地放弃了这个独处的好机会。
叶泠兮安静地跪在佛堂皇姑姑灵位前,虔诚祈祷,心底百般滋味,“皇姑姑,愿你一路走后,你未成的护国之愿,就让楚山为你继续走下去。”
“公主殿下……”老宫奴出现在了佛堂外,忽地唤了一声叶泠兮。
叶泠兮微微颔首,起身将三柱清香插入香炉,转身看向老宫奴,“你来得正好,这殿中有些蛛网,你来帮皇姑姑清理清理。”说着,慢慢走到门边,对着佛堂外的守卫道,“你们去给本宫唤些僧人来,把这里重新打扫一下。”
“诺。”
叶泠兮看着守卫们走出十余步,已听不到她这边说什么,这才拉着老宫奴退到皇姑姑的灵位前,低声问道:“要你查的事,可有结果了?”
老宫奴急急点头道:“今日临安郊外那起蛊惑的卷宗,老奴已经瞧见了内容。”
“说来听听。”叶泠兮道完,又加了一句,“直接说重点,不然那些卫士回来了,就不好说话了。”
“诺。事情是这样的……”
老宫奴凑过了头去,与叶泠兮悄悄耳语。
叶泠兮听着老宫奴说着卷宗中的记录,眉心蹙了又舒,舒了又蹙,一时看不分明她究竟在盘算着什么?
“这么说,三日前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叫祁子鸢?”叶泠兮想到祁子鸢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他是被刘平陷害,所以才想潜入国寺告御状,此事有七分可信。”
老宫奴点头道:“说白了,这小子不过就是个替死鬼,他有这样的举动,也在情理之中。”老宫奴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公主,老奴还有一事要回报。”
“你说。”
“禁卫营近几日补缺补了好几个生面孔,守备比之前森严了许多,而这些生面孔的乡音却有些怪异……”
“怪异?”
“怪在哪里,老奴一时说不上来,这三日中,九千岁去过禁卫营一次,这几个生面孔就一直护卫在九千岁左右,寸步不离,想来必定是九千岁的亲信。”
叶泠兮点头道:“禁卫营如今已是安乐王的掌中地,他安插几个亲信在其中,一来可以监视禁卫营一举一动,二来以后在禁卫营走动也安心许多,这个不足为奇。”叶泠兮想了想,正色道,“你说,这祁子鸢救了一个女子准备送去安乐王府,后来中途被禁卫营的人拦回案发现场,而代替祁子鸢送女子去安乐王府的人,却与那女子一起被斩了头?”
“不错。”
“而后这祁子鸢便告假离开禁卫营,当夜便发生了城隍庙大火命案,祁子鸢就成了勾结巫人作乱的贼子……”叶泠兮反复思量着这其中有关的千丝万缕,喃喃道:“本宫记得,刘平之前素来与安乐王甚少交集,近几日忽然跟安乐王近乎起来了,不得不让人觉得可疑……难道说……”
叶泠兮忽地倒吸了一口气,想到了一件可怕之事——安乐王杀人,是为了彰显清白,可若是他本来就是黑的,那么这样一来,便是自此地无银三百两,所以刘平抓到了这个讨好安乐王的机会,设下了这个替死局,终结了此案。
安乐王竟然与巫人有关,那么皇姑姑……
叶泠兮回头定定看着皇姑姑的灵位,只觉得一股凉意蓦地浮上心头,父皇若是好好的,断做不出这等残害亲姐的坏事,若是被安乐王下了蛊,便会失了心智,处处纵容安乐王,才有今日这样祸国的九千岁!
怪不得每次她提出要清国之蠹虫,父皇总是沉默,原来如此……
叶泠兮恍然大悟,若是安乐王真是与巫人勾结,那于大云而言,是场浩劫,极有可能当初的“大云巫殇”会重演!
“公主殿下?”老宫奴轻轻推了推失神的叶泠兮,“您怎么了?脸色怎的突然变得如此不好看?”
叶泠兮问道:“是不是马上便要都尉大典了?”
老宫奴点头道:“是,下月初七便是。”
叶泠兮算了算日子,“还有七日,或许够用。”
“公主想要做什么?”
叶泠兮正色道:“宫门不到傍晚不会关闭,一会儿我们先不回宫,我们去醉今宵。”
老宫奴一惊,“公主,那可是……可是……”
“烟花之所,这个本宫知道。”
“可是……”
“当务之急,本宫要会一会这个祁子鸢。”叶泠兮笃定地点头。
老宫奴疑声道:“公主怎知这小子藏在醉今宵?”
叶泠兮从怀中摸出一块洗干净的汗巾,在老宫奴面前展了开来,但见汗巾角下,淡淡地绣着一朵雪色梅花,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这块汗巾并无绣花。
“此绣法独特,放眼临安上下,会者仅有一人。况且,你方才不是说过,刘平后来搜寻临安上下,皆不见祁子鸢踪迹,唯独到了醉今宵,被沈远与那花魁苏折雪给挡了下来。”
“这绣法与醉今宵有联系?”
叶泠兮点头继续道:“临安花魁大试每年一回,比的不仅仅是美貌,还有技艺。这苏折雪之所以能艳冠临安,是因为她有门独特的技艺,便是可以边舞、边唱、边绣,姿态盈盈,毫不突兀,宛若天上织女降世一舞,甚是出尘,让人望之倾心。而她舞毕所成的绣品,便一瞬成为价值连城之物,万金难求。”说完,叶泠兮眸光闪烁,似有慕色,“三年前,本宫听闻此女一舞惊动临安上下,还以为这不过是风尘女子的障眼法,便故意讨好曹伯宵,让他去给本宫寻绣品一睹。却不想真见了她那幅百花争艳图,本宫是彻底叹服了。她的针法,不似一般绣品,你可寻到章法,偏生她的针法你寻不到章法,一切浑然天成,甚是难得。”
叶泠兮指向了汗巾上的那朵雪梅,“你瞧,你能看出她先落的是哪一针,绣得是哪家绣法么?”
老宫奴在宫中也是见惯了各种上好绣品之人,瞧见这样的绣品,不由得啧啧称奇,“果然不是凡品!”
“既然那臭小子唤这赠巾之人为姐姐,那必定被苏折雪藏在醉今宵之中,所以我们去醉今宵一趟,必有收获。”
“想来这小小风尘女子不简单呐,竟敢窝藏……”
“不是她胆大……”叶泠兮摇了摇头,想到了子鸢曾经那般在意这汗巾的模样,心底悄然升起一丝淡淡失落来,“醉今宵在临安甚是出名,她已不缺金银,朝中达官子弟哪一个不是她的恩客,她又怎缺权势?她缺的只怕是一份温暖,一颗真心,偏生那个臭小子能给她,所以,这苏折雪是真的折了,折在了一个‘情’字上。”
“原来如此……”
“这臭小子敢来告御状,又多了一个理由。堂堂男儿护不了心爱女子,如何俯仰天地之间?”
“如此说来,此人可用?”
叶泠兮迟疑了一下,道:“都尉大典不容有失,祁子鸢可用还是不可用,本宫必须试他一试。”
“咚——!”
国寺晨钟突然响起,叶泠兮茫茫然瞧向佛堂之外,嘴角浮起一抹难以捉摸的笑来,“祁子鸢,本宫这次看看你的小命,是要还是不要?”
切莫让本宫失望,错看了你……
第二十九章 。谁解粥中意
“终于没有那条蛇的血腥味啦,好闻多了,姐姐你闻闻,是不是没味儿了?”
“以后不可如此犯险了,你若有个什么差池,你让姐姐如何是好?”
“我不好好的回来了么?姐姐,我跟你说,今日那蛇可吓人了,足足有这么粗!”
“你还敢咬它?”
“我不咬它,它可要把我给吃了,小命可就没啦!”
“你……”
小阁之下,阿翎已不知站了多久,也不觉自己的眉心随着子鸢的话蹙了几回——既然一切已听分明,为何还不离去?
惊觉自己的失态,阿翎回过了神来,嗔骂了一句,“臭丫头!守蛊之蛇可是吃死尸长大,连这样的恶心物事都敢下口咬,就不怕中了尸毒么?”
“主上?”
阿翎突然听见了老鸨的声音,知道她是来回报国寺现下情况的,当下正色回头问道:“你可打听好了,今日国寺风波余波如何?”
老鸨啧啧摇头道:“主上,属下派出的暗探回报,云国皇帝只是下令重罚了国寺上下僧侣,至于起火之事,只字未提。”
“呵,他不是我大晋皇族,若是效仿我大晋私养皇蛊之事暴露出去,轻则丢掉臣子忠心,重则,只怕大云上下人心惶恐,迟早起兵造反逼宫,他日后也不能再坐大云的龙椅了。”阿翎冷冷一笑,只觉得有些讽刺。
每一个位大晋皇族终其一生都想逃开那个活不过四十岁的诅咒,偏生活得好好的大云皇帝偏要一头钻入这个诅咒,真是可悲,更是可笑。
老鸨点头道:“看来国寺之事,算是平安过去了,不知主上后面还有什么吩咐?”
阿翎想了想,忽地正色道:“这儿厨房之中,可有糯米?”
老鸨回道:“自是有的,就放在白米袋边上。”
“那你先去前堂招呼酒客,容我想想,日后如何行事?”阿翎挥手示意老鸨退下,不等老鸨退下,她已默默地走向了厨房方向。
“今日的主上,好生奇怪……”老鸨看着主上的背影,总觉得有些奇怪,可是一时又说不上来哪里怪,只好悄然跟着阿翎走向厨房,看看有什么可以帮上?
夜风微凉,徐徐拂面。
阿翎默然走入厨房,瞧见厨娘与杂役们正忙得火热,便微微低了低头,走到了堆放米袋的地方,寻到了一袋糯米。
“阿翎,来帮个手,今晚客人好似比昨个儿还多,我怕我赶不及了。”
忽地听到有人唤她,阿翎愕了一下,寒着脸看向那个厨娘——虽说在醉今宵她扮作了一个丫鬟,可还没有人敢吩咐她做什么。
只见那厨娘将垂下的发丝往耳后一捋,忙得火热的两颊一片通红,额上颈边已是一片密密细细的汗珠,她笑吟吟地对着阿翎招招手,“我知道你平日只伺候苏姑娘跟妈妈,今日实在是忙不过来了,只好拜托阿翎你帮帮手,我早些做好这些佳肴,便可以抽出一刻时辰,送东西给我那两个孩儿吃。”
阿翎怔了怔,看这厨娘甚是年轻,“你有两个孩儿了?”
厨娘一边切菜,一边憨笑道:“是啊,两个女娃儿,一个六岁,一个五岁。”
阿翎失神了一瞬,一个六岁,一个五岁,两个粉嘟嘟小脸的女娃儿曾经天真无邪地在花园中嬉闹,身后,总有一个温柔无比的含笑母亲默默陪着。那时的日子,不知道蛊虫是什么,也不知道恐惧是什么滋味,若说唯一的不足,便是很少见到另一个最亲的人——她的父亲。
阿翎喃喃问道:“你的丈夫呢?他不在家中照顾两个女娃儿么?”
厨娘脸上的笑意一僵,只是一叹,涩声道:“我有两个孩儿便够了,那人不提也罢。”语声之中带着三分怨意,说完,便黯然低头。
阿翎虽瞧不见厨娘此刻的眼眸,却也感觉得到厨娘深深的失落,“也对,女儿家虽弱,也不可让世间男儿给看轻了。”
“我还是头一遭听到姑娘家说这样的话呢。”厨娘颇为惊讶,抬眼看了一眼阿翎,忽地意识到了什么,“哎呀,我得赶紧放盐,不然一会儿这汤羹就毁啦!”说着,放下了手中的菜刀,递给了阿翎,“阿翎帮我切下,我先去放放盐。”
阿翎接过了菜刀,看着厨娘那整齐的食材刀口,一时不知道如何下刀,木然立在原地——她可从未下过厨,如何切得好食材?
“阿翎,苏姑娘喊你呢。”老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