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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陪你,”他丢开笔,长舒一口气,偏过脸来毫不心虚地直视我,“我陪你考市一中。”
我很难形容那一刻心里是什么感受。脸上一下子绽开弯弯的五个月牙儿,眼角眉梢都挂满了惊喜与动容。
之后中考结束,等成绩的日子因为有了和尚靖不分周一二三四五六的逛街聚会浪游乐场而显得没那么难熬。终于尘埃落定,我在网站上输入准考证号时,才发现原来enter与键盘的摩擦力这么大,好像要堵上胸腔里残存的勇气才能敲下。
按键缓慢弹起的声音被扯成细密的网,页面跳转,我睁开眼。
加上体测,620分满分,我打了589分,比市一中往年的录取分数高出一大截。爸爸妈妈不在家,我拿起手机挨个儿通知,直到列表里的所有人差不多都受到了我语无伦次的狂轰滥炸后,最后才拨出了周宇临的号码。
心里的大石头随着页面的关闭轰隆隆地滚下,连拨号的动作都是轻快的:“我考上了!你呢?”
那端沉默了好久时间,周宇临忽然笑了,明晃晃的声音,像是窗外正午时分的太阳:“当然啊。小爷我可是保送生。”
我当机了一下。论教育资源,省实绝对是我省教育界当仁不让的老大,市一中与之虽有一段差距,但好歹也稳坐第二把交椅。在很多人忙于争抢省实的名额时,市一中却早已用保送的诱惑圈住了一群只能拿到加分、还要参加中考的同学。
周宇临是那种会在加分和保送里面选择后者的人,即使大有人为此感到可惜。他不喜欢争抢,也不喜欢疲惫执着。
“那你说什么陪我考,也是随口一提?”
我忽然开口。
周宇临在电话那端停顿了很久,好像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恢复了嬉皮笑脸的口气。
“你觉得呢?”
再次见面时已经是七月,我站在市一中门口那排桌子前办理报名手续。忽然被不明就里、闷头闷脑地狠狠来了一记手刀。
转过头,就看到周宇临早已笑得东倒西歪、毫无形象,如同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七八岁,狗都嫌。
“你在写什么?都站了足足十分钟了。”
我懒得理他,气势如虹地把手中的校规十条拍在他脑门儿上。他夸张地一仰头,慢慢地把白纸从脸上揭下来,站在刺眼的阳光下一条一条仔细地看,忽然眉头拧成疙瘩,指着其中一处冲我嘀咕:
“这条是不是有失偏颇?”
“第七,学生之间文明交往、不谈恋爱……”我凑上去念出了声,“怎么了……这是校规啊。”
他忽然理直气壮地笑了。三年前挠着头说“美女同桌”的男孩子好像张大了一点点,连嘴角的弧度都有些不一样了。
“难道谈恋爱,就不文明了吗?”
究竟是哪里不一样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06'如果当时
其实就恋爱问题而言,周宇临的确要比我有发言权得多。比起满脑子三流小言中生搬硬套下来的理论的我,他好歹也是位变着花样儿追求许佳礼并最终抱得美人归的成功人士。
我依旧记得,竞赛考试结束的第二天早上,铃已经响过,身边的位子却还是空的。周宇临顶着英语老师辛辣的注视冲进教室,还没入座就稳准狠地接住了我抛向空中的纸条。
“书本第五十三页。她的课你也敢迟到?英雄。”
低头迅速扫了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摊开书本,拿出笔,仰起头向黑板投去圣洁的目光。
讲台上的人咳嗽一声,粉笔落在标题上,开始讲课。
我余光瞥见周宇临迅速收起那一脸宛若朝圣者般虔诚美好的表情,低头奋笔疾书道:
“少贫了你。知不知道她那眼神能杀人?”
“那你的后脑勺怎么没能被燎出两个窟窿来?这样一来正面与背面就没必要区分了,谁叫本来就差不多呢。”
“那敢情好。变成这副样子我第一个吓的就是你。颜如玉你信不信?”
“……大爷,咱们扯远了。你刚才干嘛去了?”
这时英语老师忽然回过头来,眼神径直落在我俩这一桌上,无异于一颗重磅炸弹从天而降。周宇临反应倒是极快,这头的笔尖开始在纸上乱涂,那头视线已经穿过英语老师投向黑板,轻轻一瞥复又弹开,俨然一位沉浸于板书的精妙之中而对周遭之事浑然不觉的好学生。
我看了眼纸条上杀气腾腾的警告,然后猛然换了全新的目光打量右手边这位演技卓绝的少年。
这次纸条没有被丢回来。周宇临居然顶着这副人模狗样的面皮熬过了整整一节课,任我在这边抗议、动手或者踹椅子到筋疲力尽哭笑不得,他自巍然不动。
下课铃刚刚打响,英语老师鞋跟敲击着地板的咚咚声还来不及远去,我的声音就急匆匆地揪住了他的耳朵:“所以……刚才发生的事,我是不能知道吗?”
他猛地一怔,大概没料到我这么执着,抬起头时脸上的表情出奇复杂,可好像又并不是为了那件事本身。
半晌,才叹口气,沉重悠长的声线,仿佛要无声无息地压死什么念想:“你真想知道?”
我变本加厉地点点头。
“那……也好。”话音落地的瞬间,眼前的男孩子又挂起了那副没心没肺的笑容,吊胃口般慢条斯理地拧紧笔盖,合上书本,沉默三秒钟,眼看着只差净手焚香了,才清清嗓子,说。
“我向许佳礼表白了。”
“完了?”我不知道该皱眉还是瞪眼,表情闹哄哄地全挤在脸上,只好微微低下头。
“完了。”
“看你这样子就知道的确完了。你瞧瞧,黑成这样要怎么漂白啊?!”
隐约听到后面那排传来一声短促熹微的笑。然而周宇临没有搭腔,只是沉默而固执地盯着我。
我不得不把头抬起来,潦草地咧了咧嘴角:“好吧好吧,都什么年代了还冲到人家班级门口告白,真是活该铩羽而归。”
话题有一刹那的断链。接着他不服气地哼了一声:“听起来你好像很懂似的——”
“我就是很懂,”我冲他扬扬眉毛,“不信我帮你追她,十个许佳礼都不在话下。”
“真的。”
“千真万确。”
“那敢情好,”反应过来时,周宇临已经抱拳鞠躬,微微做了个揖,“从今天起就是一条贼船上的战友了,请多指教~”
他背过手,在我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胜利者般坏笑起来。
我至今都怀疑这件事的动机是否纯洁,比起追姑娘这一目的,他似乎也只是想玩一玩。每天变着法子要求我扮演神助攻的角色,或者在作战计划上指点一二,知道我被缠得头大,只好一搁笔:
“告白三部曲!”
他捧着模型嘀咕:“什么?”
“就是鲜花,情书,”我的笑容从未如此淳淳善诱、心平气和,“巧克力。”
也许是因为我这个不负责任的队友拖了后腿,周宇临和许佳礼这一路走得格外艰难。结果却可喜可贺,他们顶着初三的压力心安理得地走到了一起,又顺理成章地升入同一所高中,并非天下每一对有情人到头来都是兄妹。
只是尚靖对这样大团圆式的Happy Ending略有微词,除了在电话线那端抱怨B市的学生吃饭都以秒计算势必把自己打造成时间的富翁,就是一遍又一遍恨铁不成钢地碎碎念,说什么多好的男孩子啊你不看着就算了还让他和别人跑了……
不过后来她渐渐忙于补课,很少有空给我打电话,这种话题就是一次又一次地不了了之,最终搁浅在它所发源的那片的温床里。
那些深交朋友不是没有猜测过我喜欢夏无桀九年,最后因竞赛落榜而各奔东西;却没有人想过,在这样一段遥遥无期的长跑中,我是不是也开过小差,十六岁毫不设防的心脏是否也曾容纳过别人。比如同一个补习班上一条过道之隔的男生,比如永远躲在琴房紧闭的门后手指翻飞的学长,比如,这个成天坐在我身侧,小太阳般会发光的男孩子。
所以也就没有问过自己,如果当初没有答应他,那么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离午休开始没有一段时间,我决定去小卖部买酸奶。
校园主干道尽头的那棵香樟树疯狂吐纳着胸腔里沉淀了整整一个春冬季节的浊气,在大太阳下挺着脖子疾走的我像猎犬般奔到树下,吸一口浓阴,仰脸看千掌千指托住阳光,看指缝间漏下来的碎汞,仿佛连时间也完全静止。
转而视线下移,一个姑娘正蹦蹦跳跳地踏出店门,结果另一只手递来的农夫山泉。而她身后的那个人,长了一张我何其熟悉的脸。
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他的目光流转过来,才急不可耐地抢先开口:
“哟,约会啊。”
他也愣住了,沉甸甸的眼神纠着我不放,动了动唇,又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许佳礼轻轻拽住了胳膊。
“快打铃了,我们回去吧。”
我冲他笑笑,然后迅速把头别开,走进小卖部开得很足的冷气中去了。
把四个硬币一一码在玻璃柜台上时,忽然想起初中语文书上《孔乙己》这篇课文。老师在讲台前一句接一句地分析人物特点,身侧那个埋了半节课的脑袋忽然从飞机模型里拔出来,冲我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其实吧,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特别喜欢她。”
而那是被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的我,此刻正站在原地凝望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不是急着回班吗,怎么还走得像是在散步?一路洒下一串银玲般的笑声,细细碎碎,谈恋爱的家伙是不是全都太自负?
忽然觉得很难过。
所以,你一直以来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07'颜如玉一万号
钟面上的指针终于划过十二点半,我合上作业本,从后门溜出了教室。
走廊里实在静得可怕。楼上楼下都睡得静悄悄的,脚步就像践踏在这些睡人的梦上,鞋跟太重,会踏碎几个脆薄的梦。我抱着怀中那本画册,一层一层爬上了行政楼顶的天台。好久未开启的铁门只能撑开窄窄一道,侧身挤过去,蹭了满校服的灰。
远处的操场上挤满了黑压压的高三学生,一样的整齐划一,一样的脑袋微垂,一样吞吐着六月逼人的暑气。
多少段自以为经营得丰富多彩的青春,一样被拦腰截断,在这里画下生涩的、温吞的、钝钝的句号。
我眯起眼睛打量升旗台上那几张陌生朦胧的脸,想到桌角一厘一厘越垒越高的卷子,忽然觉得很没劲。毒辣的日头照得人头晕,我从发烫的栏杆上直起身子准备回去,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差点儿栽倒在地上。
狼狈地站好,身后忽然传来“吱呀”一声。
仿佛是耳朵故意行骗。我回过头看向门那边,却真的看见有个人抱着一架叮铃咣当连声作响的航模,正从窄窄的门缝外往里挤,灰扑扑的校服外套敞着怀,露出里面赤橙黄绿青蓝紫的短袖T恤。
他抬起头。
我看着他。
那张前一刻还能塞进一只苹果的嘴巴忽然咧成了一道弯弯的月光,他撑着门立正,一边挠头一边笑。
“对不起啊,我……我迟到了。”
*
我仍然记得,初二下半学期的某一天,仍然是毒辣的日头,仍然是操场上整齐的毕业生方阵,仍然是周宇临,带我翘了体育课登上寂静无人的天台,在亲眼目睹了护旗手把国旗升成了一架突突突加足马力向上猛蹿的火箭后,我俩趴在栏杆上笑成了两滩灰头土脸的烂泥。
这时他忽然说,我觉得在这个角度看毕业典礼,其实是最好的。
我迅速踹了他一脚:“太远了人脸都看不清,还在这里自夸,你选的什么破地方?”
“为了着眼大局,这些微小的牺牲都是可以忍受的,”他斜睨我一眼,“一看你日后就当不了官。”
他还说,三年后再一起看高三毕业吧,好不好?
我伸手抹掉鬓角的汗珠,点点头答道,那说好了的,要是缺席怎么办?
他豪气万丈地一挥手,小爷我是这种人吗?!到时候要杀要剐随你便!
所以,即使后来的篮球联赛上,他对许佳礼动了心;即使两个人众望所归地在一起了,却又因为新班级、新的追求者而分开;即使他们分手那晚周宇临还在电话另一头打趣说,我小女友不要我了要不我俩凑合凑合?即使我哼了一声抢白他,谁愿意凑合你呀,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这肤色,以后生出来的孩子究竟是斑马还是熊猫?
即使一个月后二十一号,世界末日那天他真的向我表了白;即使连续两年的圣诞节他都不忘当初教诲,穿过整整一栋教学楼来送巧克力;即使大家都对这段关系心照不宣以至于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