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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她现在生活的时代和以前有多远了。王洛忙问:“苻生登基时多大?”
“年三十。”少年说。
王洛叹了口气,她明白了,是三十年多后,现在苻生四十三岁了。前世苻生十岁时,她喝了毒酒,魂归离恨天,现她重生在三十年后的秦地了。不知晋现在又是什么情况,王洛又问:“晋现在年号是什么?”
“晋永和十一年。”少年惊讶的挑了挑眉答道。
“晋成帝之后是?”王洛顾不得他的惊讶又问。
“康帝,现在的君主是司马聃。”少年玩味地看着我,有些问题呼之欲出。
王洛知道他的怀疑,这些基本的常识都不知道,的确让人无法理解。王洛忙解释道:“我都忘了,也不知怎么的,我只知道我的名字,什么都不记得了。”说完,王洛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用一种迷途小狗似的可爱眼神。王洛记得外祖母说过,每当王洛用这种眼神望着她的时候,她就会想去相信王洛所说的一切,这是王洛少年时的经典技巧之一。
少年果然信服了,他还安慰的柔声对王洛说:“别怕,至少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你的,以后你慢慢都会想起来的,别担心。”
“谢谢你。”王洛真心实意地说,无论这少年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收留了她,王洛都心存感激,毕竟他救了自己,而且待自己不错。想到刚才看到他们赶狼的情景,王洛又问:“我们现在何处?为什么你们会出去赶狼?”
听到这里,少年的脸上流露出不满和愤懑的表情,他鄙夷地说道:“我们要去赶狼都是秦主苻生的功劳。这里是潼关以西,今年春天以来,虎狼肆虐,竟不吃六畜,专门吃人,光狼就已经害死了七百多人。家家现在都不敢再耕田种桑,都相互聚居在一起防狼,但祸害还是不止。大臣上奏请求除去这些祸害,苻生竟然说野兽吃人是因为它们肌饿,吃饱了就不吃了,被吃的人也是上天想惩罚他们,被吃的人就是该死的人,何必救,省得还得费事去杀死这些有罪之人,老天帮忙了。”
残忍若斯,谬论若斯,这样的行事和口吻倒是很像苻生。王洛记得,前世苻生9岁时发生的一件事。苻生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一只眼睛,有一天他的祖父苻洪跟他开玩笑说:“我听说一只眼睛的小孩儿哭只有一道眼泪,真的吗?”苻生很生气,拔出佩刀自己刺自己出血,然后指着流血的地方说:“这也是一道泪水。”苻洪非常吃惊,用鞭子抽打他,他也并不屈服。这个孩子长大了,性情残暴,他现在是秦的统治者,秦地的百姓看来生活艰难啊。王洛想离开这里,王洛前世出生于建康,她想南下,她想回晋,纵然物是人非,但故土难离,重活一世的王洛,想回家乡去。想到这里,她问慕容恪:“下一步你想去哪里呀?”
备注:
《思玄赋》作者张衡(78~139),东汉文学家、科学家。字平子。
第三章南下
听了王洛的问话,慕容恪想了想回答道:“你想去哪里?你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反正我也没什么亲人了。”
王洛看了慕容恪一眼,略一思量说:“我们去建康书院吧。”
慕容恪愣了一下,旋即微笑说:“好,就去建康书院。”
如果说刚才慕容恪说王洛去哪他就去哪,让王洛心里还有些捉摸不定的猜疑,那么慕容恪的这一愣,让王洛确认了自己心中的答案。燕已国灭,慕容恪却不是怯懦屈从之人,他必要谋划复国报仇。自己身上的衣裳虽破烂,却依稀可以看出是极好的丝锦料子绣有繁复的花纹,必是世家大族女子所穿。慕容恪捡了自己,精心照料,未见得不想挟恩与此世家交好,增添一份助力。自己又说姓王,慕容恪觉得以自己的谈吐和见识,可能猜测自己是江左第一世家王家的女子,不是嫡支也是旁支。
王洛接着想:他以为自己会返家,所以他才会说自己去哪,他去哪,患难相救,又义助返乡,这份恩情才做得完全,无可挑剔,才值得厚报,才会在世家中累积更高的声望。可惜自己不是名门王家的女子,是以慕容恪听说自己要去建康书院愣了一下,很是意外,竟不是他意料中的乌衣巷口了。
不过,王洛心里还是很高兴,她还是赌对了一次,她说想去建康书院,也是综合考虑自己和慕容恪现状的结果。乱世求生,他们现在都是一无家族助力,二无财帛傍身,三无高朋好友相助,可以说是无可凭借,一旦真有祸事临头,怕是无可依仗,避无可避。所以为了自保,他们现在都需要养望,结交名门士人,提高个人的知名度,在这乱世方可求安身立命的一席之地,而建康书院的学子中可以说是非富即贵,名流云集,即使是普通士族子弟在此读书者,也是才华卓著之人,正是她和慕容恪必要结交之人,所以王洛选了建康书院,权衡下来,看来慕容恪也觉得这是个好的选择,就与她同往了。
王洛知道,自己现在是离不开慕容恪的,因为她现在比慕容恪还不如,乱世里自保的武艺都没有,没有慕容恪随行,她就会变成乱民中待宰的羔羊,所以她必须拉住慕容恪,和他同行。
王洛只顾想心事,有些出了神,不远处的火把映得她的脸半明半暗的,有一种静谧的美。慕容恪望着她,竟有些痴了。慕容恪大概明白王洛心中的算计,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可惜两人相识的不是时候,若他还是燕王世子之时,又何必劳一个世家女孩子如此防备呢,他慕容恪岂是斤斤计较、步步谋算之人,但如今形势比人强,他国破,她沦落,只能都如此步步为防,很怕一不小心吃了亏,把命丢了去。
慕容恪他不怕死,可是他怕死前不能复仇,他一闭眼就仿佛看见四十多个家人尽被血腥屠戮的凄惨,看到最小的四岁的弟弟拉扯着父亲的衣带啼哭,父亲的衣带都被扯断了,弟弟还是在父亲的面前被秦军腰斩了的场面。那漫天的血花,他永世不忘。他忍辱偷生只为复仇,父亲的三百亲卫用命为他杀出了一条血路,从他逃出都城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的命已经不属于他自己了,他属于那些冤死的人们,他的亲人,他的朋友,他的部下,他活着就是要让敌人血债血偿。而他现在还弱小,他要慢慢的筹划,慢慢的积蓄力量,即使心里的痛苦和愤恨要把他烧焦了,他在人前也要如旧如常,不然何成大业。
可是这是他的事,他不想让目前这个聪慧温柔的女孩那么累的猜疑求证下去,他是挺喜欢她的,从河边看到脆弱苍白又纤细的她的时候,就喜欢,他直觉的觉得她的无助里有一种抗争,就像在寒风中摇曳的兰草,柔弱却凛然。想到这儿,慕容恪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微笑着对王洛说:“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对我都视而不见了。”
王洛停止了思绪,也微笑地轻声答到:“没想什么呀,就是走神了。”王洛一抬头间看到了慕容恪的眼睛,清澈若晨星般璀璨,眼神里有着了然的关怀,也释放着善意,王洛一下子明白了这少年完全读懂了她的心思,王洛不觉有些被看破了心思的羞恼,这少年比自己小了几十岁,怎么这么机敏呢,当真可恶。这样想着,王洛避开了慕容恪的眼神,侧头看向庙外那束束隐约的火把,静静的高傲的抬起了自己下颌。慕容恪见王洛这样,又轻声笑了,然后定了定神,终于下决心低头俯到了王洛的耳边,低沉又缓慢地说了句:“你放心。”
这句话像是句承诺,其实王洛听出来了,这就是句承诺,抚平她所有不安和担心的承诺,王洛没想到慕容恪会忽然这样表白,她抬起头不由用手掩住口,看向慕容恪,耳边还残留着慕容恪唇边的热气。慕容恪看王洛听懂了他的意思,就冲她继续安慰的点点头,转身迈开大步走了。
慕容恪走后,王洛静默了片刻,然后忽然无声的啜泣起来。在时光无垠的岁月里,未知的身世,重生的灵魂,一个陌生的少年给了现在极端缺乏安全感的她一个承诺,她曾经历经颠沛流离、背叛和欺骗,以致身死,却终于又有人愿意真诚地给予她信任和关怀,即使慕容恪只是一个少年,也给历尽种种伤害的她以温暖和希望。再活一世,她想好好地活下去,爱值得的人,做喜欢的事,恣意随性,云淡风清。渐渐地王洛哭着哭着睡着了,睡得很安稳,像个出生的婴儿般恬静。
慕容恪走了进来,用手指轻轻地抹去王洛脸上的泪痕,在王洛身边躺了下来。慕容恪抬眼向上望,破庙的残留的屋顶透出漫天的星斗,幽远而深邃。慕容恪觉得自己也算值得庆幸,毕竟上天让他遇到了王洛,有了她的陪伴,慕容恪觉得自己已经被仇恨烧得枯死的心,在有了王洛泪水的滋润之后,开始有了对未来生活的向往和期许。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王洛被慕容恪叫醒了。
“起床了,不是还要南下吗,我们得早点赶路。”精神奕奕的慕容恪对王洛说。
王洛看着慕容恪,还有他栓在庙前的一匹大黑马,一时很是无语,慵懒又茫然的看着慕容恪,王洛觉得自己的思维在刚刚梦醒的时分有些短路了。
第四章遇险
王洛坐了起来,望着慕容恪反映了几秒后,才完全清醒过来,站起来向他走去。
慕容恪看她还有些慵懒迷糊的走路的样子,不由得又笑起来。经过昨夜的谈话交心之后,两个人的心防都撤了下来,现在和王洛在一起,慕容恪感觉像熟识了多年那样的轻松。
王洛站在高壮颀长的大黑马前打量,边打量边对慕容恪说:“果然神骏,眉目间还有些灵动,像是通人语会传情似的。”
大黑马似是知道王洛在评价它似的,听了王洛的话很是不屑的侧脸打个响鼻,抗议外行的王洛根本没有相它这种名马的资格。
慕容恪听了王洛的话,却有一种找到了知音的感觉,说:“你说得没错,它是阿哈尔捷金马,西域传过来的,整个中原只此一匹。我就是觉得它眉目灵动,所以取名黛眉。”
“黛眉。”王洛不由轻笑了起来。心里暗绯:看不出慕容恪小小年纪倒挺有闺阁情趣的。
“怎么了?”慕容恪问,看来是感觉到王洛笑声背后的意味了。
“黛眉长敛,任是春风吹不展。这名字起的确是风雅。”王洛连忙笑着敷衍的回答过去。
慕容恪看着王洛,他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笑,因为当年他得了这马,兴冲冲地告诉母后他决定将此马取名为黛眉时,母后也这样意味不明的笑过,还对他说:“我儿长大了,开始有了淑女之思了。”当时慕容恪不由羞红了脸,然后怨念说这是母后根本不懂得他的创意,撒娇耍赖的又从母后那里要了好多好东西。那时也是现在的这个季节,昭阳殿里春风暖,那明媚的阳光,那慈爱的人,那欢乐的场面再也找不回来了,而他也再不能是母亲面前那撒娇的娇儿了。想到这些,慕容恪的眼光暗淡了下去。
痛定思痛,痛何如哉,若时光能够倒流,他情愿死的是自己……
王洛敏感地觉察到慕容恪的情绪不对,她拉拉慕容恪的袖口,轻声问:“恪,怎么了?”
“哦,没事。”慕容恪回过神来说。
“没事就好。”王洛柔声道。王洛心里明白两个人都是内心有很多秘密的人,当内心的伤疤不经意的撕开时就会鲜血淋漓。他和她都需要时间去疗伤。
“对了,吃早饭吧。”慕容恪说着从前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的炊饼。
炊饼到王洛的手里还是热的,王洛不经意间扫眼过去,看到慕容恪还未掩全的衣襟里略有一些烫红的胸膛。王洛忽然间明白,慕容恪不想让自己吃冷食,看来一大早飞驰去了镇上买炊饼,又揣在怀里飞驰着回来,所以炊饼到自己手中还是热的。王洛忽然间特别的感动,在秦地这个饿殍遍野的世道能有吃的已经是不错的了,他又何必如此细心呢。王洛没有勇气抬头去看慕容恪,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哭出来,她就低着头低声地说:“你吃了吗?”
“吃了,回来的路上就边骑着马边吃了,我最不禁饿的。”慕容恪笑着说,装作没发现王洛的异样,转身到马身的另一边去收拾行囊和长刀。慕容恪的手稳定地整理着行囊,慕容恪的心却在翻滚澎湃着。
看着王洛因为一个热的炊饼感动的要哭时,慕容恪只觉得一阵的心酸,十分的愧疚。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