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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隐形的相交点(1)
雾气濛濛的清晨。须臾,霏霏细雨悄然而止,但空气中还浸透着几许沉闷的潮湿。灰暗朦胧的云片,悠闲地浮在苍蓝的天空。云隙间偶尔透出几缕春末与初夏交替的日光,细碎地洒在落满纤尘的窗台上。
她,独自坐在窗前。洁白的婚纱映衬着她苍白的脸,如一幅粉妆玉砌般幽静的雪景画。
屋内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与期待,只除了她。
她不知别的待嫁新娘,在婚礼这天会怀有什么样的心情。只觉得自己像一具失去意识的行尸走肉。
人出人进的喧闹,似乎与她毫不相干。
习习清风,带着与五月的南方不相衬的凉爽,抚弄过窗口。一阵砭人肌骨的寒意,令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
空洞的双眼一如阴晦的天空,失去往日的光彩。昨夜的一幕,却依旧历历在目……一切都结束了!永远也不会再见到他了。
这莹洁如雪的婚纱,这代表纯洁忠贞的婚妙,套在自己身上,真是个莫大的讽刺。
自己抛却了纯洁的心灵,更没有忠贞的躯体,献给今天即将成她丈夫的男人。丈夫——她樱红的唇角,掠过一丝凄然的讪笑。
如果爱情是来自灵魂深处最痛苦的信仰,那两个没有信仰的灵魂,能结合成一对真正的夫妻吗?
“当”客厅的老式挂钟,倏然响起半点的钟声。惹得屋内的人都热切地引颈相望,但门外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她继续静静地沐浴在暗淡的阳光下,就像一个被宣判了绞刑的死囚,正绝望地等待刽子手,将那根代表宿命的绳索,套上脆弱的脖子。
越是深陷于这种频临绝境的恐惧,胸口就越发感到不可压抑的窒息,她抬起左手似扶似摸地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时间,退回到半年前。)
深秋的薄暮,悄悄地来临。天边迤逦着几缕丝状的晚霞,随着夕阳一起慢慢地沉淀。操场上嬉戏的孩子们,不情愿地跟着各自的父母纷纷离去。只剩几片落叶像轻盈的云雀,被偶尔路过的微风,舒卷地打着旋。
邹天雨牵着幼儿园里仅剩的孩子——糖糖,走到已空荡荡的操场上。她焦急的目光,不停地张望早已紧闭的铁门外。翘首期盼糖糖的爸爸或者是妈妈,能够从天而降。可栅栏外除了偶尔路过的行人,只传来阵阵晚风拂柳的沙沙声。
和未婚夫赵枫,约好六点半在餐厅见面,可今天偏偏轮到她值班,又偏偏遇上糖糖的家长迟迟未能出现……就这样愣愣地站了好半天,已经六点过十分了。她有些泄气;毅然决定,不能再这样等下去!遂掏出手机,翻出了家长联系册。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二章 隐形的相交点(2)
“喂!你好!请问,你是王甜意的妈妈吗?”她尽量抑制住语气中的焦灼。
“是!我就是,你是哪位?”电话里的女人,嗓音细腻而温柔。
“我是她幼儿园的邹老师。”
对方立刻领悟了她的意图,连声报歉:“哦!对不起!邹老师,真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听到对方诚意地致歉,天雨松了口气,“没关系!请问,你什么时候能来呢?”
电话里的声音,好像由于周遭环境的突变,而显得有点战战兢兢,“邹老师,真对不起!我家的小保姆昨天突然不干了。现在,我又实在脱不了身啊!”
心似油煎的她,不免有些埋怨,不挠地追问:“那糖糖爸爸呢?他也不能来吗?”
“她爸爸……”对方犹豫了片刻,又接着说,“她爸爸出国去了。”
这下,邹天雨激动地差点脱口质询: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今晚不打算来接女儿?难道,我要像蜡笔小新里的吉永老师,带着个孩子去约会吗?
“真不好意思,邹老师,如果方便……能帮我把糖糖送过来吗?”对方在电话里结结巴巴地向她恳求。
还从没遇到过这样的家长呢!居然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邹天雨的嘴自是不乐意地高高撅起,“那好吧!你现在在哪?”嘴巴却说出背离她心愿的话。谁让她的心肠一向都这么软呢!
“真是太麻烦你了。我在嘉恒大厦18楼秘书室,我姓沈,沈月卿。”
她顿时像噎了口黄莲,有苦说不出:嘉恒大厦!离这儿少说得半个小时的路程!
十一月的黄昏,已是寒气袭人。由于担心坐在车后的糖糖冷到,出发前,她脱下外套裹住了糖糖。在骑着电动车,顶着凛凛秋风,狂奔了半小时之后。冻得瑟瑟发抖的她,终于赶到了嘉恒大厦。
嘉恒集团
18F
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助理办公室
总经理秘书室
电梯门一开,醒目的导示牌,跃然于眼前。
整个楼层的灯,几乎全熄了。仅剩的几盏,只流泻出微弱可见的萤光,让偌大间办公室,处处烘出大块大块的阴影,显得格外的凄清冷僻。
“妈妈,”糖糖兴奋地朝着办公桌后翘首以待的女人扑去。
沈月卿也激动地一把抱起女儿,将暖和的脸贴上她凉冰冰的小脸,压低了音量,亲热地叫唤:“糖糖,宝贝,乖!”
忽然发现女儿还裹着老师的外套,她才缓缓地放下糖糖,惭愧地对走来地天雨说:“真不好意思,邹老师……”
此刻,天雨已是焚心似火,刚要回她:我还有事,要先走了。
突然,身后一间办公室的门从里拉开。一个男人刚跨出半个魁梧的身子,看到眼前的一幕怔住了。似乎对外间平白的多了一个人,不!是两个人,而感到惊讶不已。
毫无防备的沈月卿一见到这个男人,便惊慌失措,结结巴巴的不知该如何解释:“李总,她,她是……”
“我是月卿的朋友。因为今天是我的生日,我们事先约好了,下班一起去吃饭庆祝。可是……”脑子机灵的天雨,立即领悟到对面男人的身份。只是,在幽暗的灯光下,很难看清对方的五官。但仅凭那粗犷的轮廓,就可以断定——“一脸冷酷的工作狂”,她脑海里忽悠出小说里常有的一句话。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三章 隐形的相交点(3)
过了七点半,天雨才匆匆地赶到“双行道”。她一向很守时,所以连被风吹得乱糟糟的头发,都来不及整理,就急忙地跨进了餐厅。
一位瘦瘦高高、文质彬彬的男人,站起身向她优雅地挥挥手,“天雨,这儿!”
她清秀的面容,立刻浮上幸福的笑意。绕过拥挤的桌椅,人还未坐定,就先忙着向对方道歉:“对不起!赵枫,你一定等得不耐烦了吧!”
“怎么会呢?别说傻话!”赵枫心不在蔫地答道。他的目光,流连在天雨那被寒风刺激得灿若玫瑰花瓣似的双颊上。
“急着找我,有什么事?”天雨笑语嫣然。这才顾得上解开脖子上的丝巾,细长的手指随意撩撩凌乱的长发。
赵枫连忙收回游走的思绪,手指不由紧张地搓搓衣领,微微发窘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妈对咱们那天没去医院做检查,有点不高兴。她说……要不……还是认真地去做个检查比较好。”
天雨狐疑地瞅着他。两人的结婚证不是都已经领了吗?再说,现在也不时兴婚检。这个未来的婆婆,怎么还死盯着不放呀!莫非……她板起面孔,疾言责问道:“老实说,你是不是在糊弄我呀?是不是你自己想去检查,还老往你妈身上推?说,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处女”二字,她羞怯得没敢吐出口。其实,她心里明白,男人多少都有“处女情结”,都巴望娶回家的老婆,是个冰清玉洁,最好连男人的手都没碰过的“处女”。
“不是,你别乱想。”赵枫立刻就明白了她话里的含义。唯唯诺诺地摆摆手,陪着笑地解释:“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女孩吗?”
见到天雨的脸色稍稍缓和,他才松了口气。抬起手又习惯性地搓搓衣领,接着刚才的话题又强调,“婚检,的确是我妈的意思。你也知道,我妈是医生……”
“你妈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天雨沉下脸,不留情面地一语戳中他的软肋。
赵枫削瘦的肩头,不由胆怯地往下缩了缩。见她只是报怨这一句,并没有过激的反驳,脖子又讨好似地向前探探,喃喃地问:“我妈说,这事她都给安排好了。要不,这个周末咱俩就去我妈的医院,你看怎么样?”
“你们都商量好了,干嘛还要来问我?”她堵气地别过头,心底不满地感概:赵枫啊赵枫!你真是个名符其实的“大孝子”!对你母亲的话,怎么就那么唯命是从呢?!
“赵枫!”一声悦耳的呼唤,打断了两人之间小小的不快。
“王医生,这么巧!”
随着赵枫文弱的声音,天雨抬头看去。眼前的女人娉娉婷婷、风姿绰约,美目流盼中有种说不出的高贵。
“天雨,这我妈医院里的王医生,刚从美国回来,可是儿科方面的专家。”赵枫略带恭维的话语,让天雨心里泛出一味酸意。
“你在说笑什么?”王医生客套的笑道,侧过身郑重向他俩介绍,“这位是我在美国的同学——肖天赐。”
天雨这才注意到她身边还站着一位身材颀长的男人。清癯的面庞,白晳秀逸;生气勃勃的双眼,闪耀着智慧的光辉;端秀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有如一缕和煦的暖阳。
“那我们先过去了。”王医生盈盈笑道,拉着肖天赐走开了。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场的人都忽视了邹天雨的存在。这让她有点落寞,转而恼火的瞪了一眼赵枫,似乎责怪他没向对方介绍自己。但更多的怨怼缘于王医生,凭着女人的直觉和敏感,她打心眼里不喜欢这位漂亮的女医生。
第四章 隐形的相交点(4)
延申医院——天雨愁眉苦脸地跟随赵枫,不情愿意地踏进了这所医院的副院长室。乖乖地去向赵枫妈妈报道,而赵枫母亲只是随意地招呼了他俩一声,便低头继续和那位年轻的王医生探讨着工作。
赵枫的母亲五十有余,丰满合度,仪态端庄,举止间无不流露出贵妇的气质。
见平日里,对自己热情有加的未来婆婆,此刻表现得不冷不热,天雨心里不免有些忐忑:莫非因为上次怂恿赵枫一起逃脱检查,激怒了她。也不知道这位未来婆婆是怎么想的。在早已不时兴婚检的时代,非盯着他俩要做这个费时又费事的婚检。
不一会儿,工作会谈结束了。那位王医生出门前,冲他们俩嫣然一笑。却让天雨感到浑身不自在。也许是她多心,她总觉得对方的笑容,更多的是献给赵枫。
“小枫,天雨。跟我来吧!”赵枫母亲笑脸上前,亲热地一把拉起天雨,倒让她心里有几分愧意。看来未来的婆婆,并没有因为自己上次的任意妄为而动怒。
但她很快就明白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
这一上午安排的检查项目之多,令人咋舌。她敢肯定,有些繁琐的检查,绝不是正常婚检中应该有的。再加上赵枫妈妈地全程监护陪伴,她觉得自己几乎快要虚脱了。
瞅准个空,她借口去洗手间,终于摆脱了赵枫母亲。独自躲在一条静谧的走廊上,偷得这半刻的安宁:这位未来婆婆心思狡黠,还真是惹不起。表面上开明大方,背后却隐藏着一股子泼辣的傲气。
如果不是因为,婚后不用和婆婆住一块。她当初还真不敢答应赵枫的求婚。
一阵震动地板的轻微声响吸引了她。低头寻去,地板上竟骨碌碌地滚来几颗七彩闪亮的玻璃珠。
她蹲下去,拾起仔细一瞧,唇角不由欣悦地翘起。原来是几颗漂亮的玻璃弹珠,现在的孩子,都不会再玩这种老式的小玩意了。
温暖的阳光,自玻璃窗中布满了电梯前的一小方地板。纤细的尘埃在光影中凌乱飞舞,四周阒无它人,只有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孤独地坐在轮椅上。
天雨疑惑地看看手上的玻璃珠:会是他的吗?
似乎怕惊扰到这位老人,她慢悠悠地走过去,徐徐地弯下腰。这才注意到眼前的老人大约年过半百,两鬓霜白;宽阔饱满的额头上,已刻下深深的皱纹;目光呆滞,嘴唇不停地哆嗦;身体可能由于长期地坐在轮椅上,而显得曲背驼腰,一双苍老颤栗的手覆在毛毯上,指间隐约露出几颗相似的玻璃弹珠。
天雨会心一笑,将自己捏住弹珠的手,在老人面前轻轻摊开。只可惜,对方却丝毫没有反应。
“爸爸!”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一声浑厚低沉的呼唤,伴着一个高大的身影,倏然扑到了老人的面前。天雨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