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的钱置成不动产,以防万一。
农经站在镇政府的一楼,建在大街的东口,石墙、木楼,是原国民党王保长住宅。解放后收归国有,改成镇政府的办公地。这幢老式建筑,梅尚天非常熟悉:解放前保长在这儿威逼他卖地,大炼钢铁时他在这儿排队吃饭,*中他在这儿挨批,*后他的儿子在这儿工作。这斑驳的石墙,藏着他的荣辱和悲欢,沮丧和喜悦。
他看见了他儿子梅丙干和林秀芝,他们正从镇政府大门出来,不知要上哪儿去。他快步赶上去,想抓住林秀芝就打。
林秀芝到镇里后,依然提心吊胆,时时保持着高度警惕。在关键的时候,她竟然回过头,瞥见了梅尚天的举起来手。她一闪身躲在梅丙干的后面,拉着他的衣襟,绕着他的身子,躲避梅尚天的拳头。梅尚天打向左,她躲向右;梅尚天打向右,她躲向左,就象小孩子在玩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梅丙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既不能帮父亲,也不能帮妻子。既要躲避他父亲打来的巴掌和踢来的腿,身子又被他妻子拽着,不能自如地活动。身上挨了很多下,心里有苦却说不出来。
下雨天,地上的泥浆很多,不一会,梅丙干的裤子上就被踢了很多泥。林秀芝虽被梅丙干挡着,被踢了的地方和溅过去的泥浆依然不少。三个人在这个地方,虽然怒气汹汹,脚未停,手不住,形象却是狼狈不堪。
只一瞬的时间,赶集的人就围了过来,看这三人的精彩表演。买东西的不买了,卖东西的不卖了;赶路的不走了,办事的不急了;近一点的伸长脖子,远一点的垫着脚跟;小孩子看不着,一个劲地朝钻;矮个子看不着,站在了高高的台阶上。在镇政府楼里办公的人,上至镇长,下至工作人员,也一个个伸出脑袋,想看个究竟,了解事情的起始。但大家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打架。
第二章 童祸一生(9)
第二章 童祸一生
九
不一会工夫,整个镇上的人都知道镇政府门前有人打架了。街西口的人也一股脑儿朝东口聚集,东口被人山人海堵得水泄不通。几个无聊的小青年跟着起哄,一时人声鼎沸,声势浩大,不明真相的人,还以为全镇的人聚集起来在围攻镇政府。
周围的几个小商贩遭了殃。摊子被挤垮了,卖的东西洒落一地,沾了很多泥浆,有人在帮摊主捡起来的时候,趁机往身后藏。旁边的人浑水摸鱼,很多沾着泥浆的货物被人拿走了。还有的手伸向了没有掉到地上的东西,企图把摊位上的抢夺过来。摊主急了,顾不上去追查已经丢失了的,连忙把摊位上的卷起来,用身子死死护住。如果这个摊子被抢光,也许整个镇上的摊位都会被一抢而光。
圈子里层的、与这一家子熟悉的人,都上去劝解。但梅尚天的犟脾气发了,六亲不认,谁也劝不住。就算他严厉的父亲在世,在这种情况下,也把他无可奈何。就这样的脾气,可是在王保长的威逼下,也不得不在地契上签字画押,流着泪把土地低价卖出去。
劝解没有效果。他的几个老朋友,认为走上去劝说几句,就会让他平心静气,怒火渐消,没想到反而被他无意中的挥拳打了几下,踢了几脚,好事没有成,反而吃了亏,还在旁人面前闹了笑话,气得他的几个老朋友也对他不满起来。那些与事无关的旁人,更没有人上去劝解,都怕羊肉没吃上,反惹一身骚。大家都在无计可施的时候,梅婆婆、梅丙子一家人赶来了。他们吃过早饭后,忽然发现梅尚天不见了,一打听,有人说看见他到镇里去了。为了预防出事,一家人丢下手中的事,全部往镇上走。
虽是秋雨天气,气温不高,却也走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他们赶到的时候,镇派出所的人员也来了。
梅家的人拉着梅尚天,派出所的人员带走林秀芝。就在林秀芝被带走的时候,梅尚天还气愤地朝林秀芝吐了两口口水。他转过头来,看见他老婆和两个儿子都在身边,再抬头一望,四周人山人海,一双双的眼睛都在注视着他。他的脑袋“嗡”地一声,猛然感觉到自己把事情闹大了。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而现在,他不但把家丑扬出来了,而且闹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他一生好面子,要尊严,就算是一件小小的事情,一点小小的口角,哪怕争得面红耳紫,也要让自己不输。即使是自己错了的事,也要找一个合理的理由来让自己下台。而今天,在大庭广众中,众目睽睽下,他极力维护的面子,极其看重的尊严,竟然被自己糟蹋得一文不值。从明天开始,全镇的人都要用异样的眼光看待他了。
梅尚天想到这儿,心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一下子倒在他儿子怀里。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从生命的意义上讲,乌龟上千年,人生几十岁,薯豆谷麦、虫蚤蚊蝇的一个季,都是一样的。生命都相同,只是生命的历程和形式各异。生死是自然法则,历程却带有很大的随意性。只要是生命,就无法摆脱生死;只要是生命,就应该让它带上某种意义。
我们赞叹顽强的生命力,也感叹脆弱的一瞬那。几十年的风风雨雨,经历了穷苦哀愁,悲欢离合,也只让人生增了几分憔悴,添了几分哀愁。生命就象一座坚固的堡垒,任凭雷电雨雪,刀剑枪炮,也不能动摇它的根基。而那脆弱的一瞬间,如山崩,如海啸,如强地震肆虐枯木,如大力士蹂躏小草……
第二章 童祸一生(10)
第二章 童祸一生
十
梅背碑上学了。他上学不是因为长大了,而是他闯了祸——摔坏了木盆,气死了他的爷爷。山里娃上学迟,同一村子里,年龄比他大二三岁的小孩,都可以和小朋友们一起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玩耍。而他呢,不小心摔坏了木盆,间接气死了他的爷爷——方圆十里八乡的人都这样介绍——就应该被送进教室,关在石墙里面,锁住他的童心和玩劣,让他早知世事。从未有人指望过他将来金榜题名,学富五车,出人头地时衣锦还乡。
小孩读书了,被喻为“穿鼻眼”。就象几个月大的小牛犊,因精力旺盛,成天活蹦乱跳,不易管教,只好给它在鼻孔间打一个眼,穿上缰绳,可以随时随地地把它拴在树干上,使它只能在小范围内产生违害。
小孩长大了,成年人逗他:“长大咧,要穿鼻眼了,来,我给你穿!学校的老师穿的时候很痛,我穿的一点都不痛。”
或者是:“要穿鼻眼了,很痛哦,你怕不怕痛哦?”
小孩心里害怕,忐忑不安的,低下头,不敢回答。
小孩顽皮时,得意忘了形,让人讨厌痛恨了,大人们也说:“明年给你穿上鼻眼,送你到学校去,看你还能蹦多高。”
学校,这个神圣的地方,在未上学的孩子眼里,是让人向往和令人恐惧的。看着同院子里的孩子,早早起床,吃过早饭,背上书包,呼朋唤友,三五成群,热热闹闹地去上学了。这时,心里非常向往。当听到大人们说:上学要像小牛犊一样穿上缰绳,受到限制时,心里又不乐意了。
也有细心的小孩发疑问说:“哥哥在读书,他的鼻子上咋没有缰绳呢?”
长大了一点的孩子一脸讪笑,也只好说:“我穿过了,现在解开了啥!”
大人和长大了一点的孩子联合起来逗小孩开心。大人们开心了,却在小孩的心里留下了恐惧。他们进入学校后,发现与大人们介绍的完全不同,恐惧和害怕消失了,对学校也就不在意起来。对老师、对学习也不看重,又逐渐调皮起来。神圣的殿堂,不是小孩们不在意,而是一开始就被大人们玷污了。
梅背碑一进入学校,就成了知名人物。他去得晚,学校已经开学半个月了,他的父亲才托人情把他送了进入。而他无意中摔坏了一个木盆,他爷爷羞愧而死的事却是家喻户晓,在悦来镇传得沸沸扬扬,并以讹传讹,最后变成了:梅背碑与他母亲设谋,联合起来害死了他爷爷。
他娘俩开始遭受不公正待遇了。
梅尚天死后,一家人逐渐变得不和谐起来。死人是没有办法追究责任的,于是,人们就把一切过错推在活着的人身上。大家都说:如果林秀芝不和梅尚天吵架,他是不会死的。
林秀芝成了众矢之敌,大家都对她另眼相看了。
在偏僻的山村,笔伐没有出现,口诛也只是发生在背后的事情,声讨更说不上,但人们见到林秀芝时的神色,却是摧毁她心灵最有效的武器。
第二章 童祸一生(11)
第二章 童祸一生
十一
林秀芝走过来了,大家立即打住话头,低下头认真地做事,就象看见了凶残的监工,不敢有半分自在。林秀芝走过去了,大家立即热热闹闹地有说有笑起来。认识她的人,还要指着她的背影,把她的事迹,加上自己和旁人的评议,向不知情的人述说一遍。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议论起来,有的搬弄是非,恶意中伤;有的明白原由,极力澄清事实;有的心地善良,不忍责备;有的事不关已,不加评议……
知道事情发生的原因的人很少。大家都知道结果,对事情的发生原因就有了不同的猜测和议论。到了后来,就有很多种不同的开头,但结果都一样:梅尚天在镇上,在众目睽睽下被林秀芝活活气死了。
有人说,梅尚天想*林秀芝,林秀芝不从,到他儿子那儿去揭发他,梅尚天老羞成怒,被活活气死。有人说:梅背碑调皮,林秀芝准备用锄头打死他,梅尚天奋不顾身地用篾砍刀阻挡,梅背碑才只受了一点轻伤,林秀芝到她老公那儿搬弄是非,梅尚天被活活气死。更多的人说:梅背碑和他母亲对梅尚天不满,两人密谋,林秀芝用锄头,梅背碑用砍刀,准备杀死他爷爷,被他婆婆发现后,林秀芝逃窜到她老公那儿搬弄是非,梅尚天前去揭发,他儿子不听,梅尚天被活活气死。还有另外几种说法流传,但那几种说法,都只是在这三种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没有引起大家的认同。
每一种说法都有人提出疑问。特别是流传最广的那一种,大家都说,梅背碑那么小,怎么会密谋去害他爷爷?另两种,有人指责说:虎毒不食子,林秀芝怎么会无故地杀她儿子,她的三个儿子只留了这一个,她疯了呀!我看不象。也有人说:梅尚天想*林秀芝,还是下午,有梅婆婆在旁,你开什么玩笑哦!
述说的人听到别人的疑问,自己也不知道事情到底是为什么而起的,只好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大家都这样说,我还是只有这样说,难道我自己去编一种来说呀!”
过不了多久,听的人就在另一个地方,向另外的人把刚听到的话重述了一遍,面对同样的疑问,用了同样的答案。
到了后来,就连最有发言权的梅婆婆也混淆了,搞不清梅尚天是被自己气死的,还是被林秀芝气死的。慢慢地,她对林秀芝也生出了偏见。她认为:如果林秀芝不和梅尚天打架,梅尚天也不会死。于是,她渐渐地看不惯林秀芝的行为了,也从行动上,从言语中对她怠慢起来。有时明明是自己错了,还要责怪林秀芝;有时更是鸡蛋里挑骨头,横挑鼻子竖挑眼。
也终于在有一天忍不住了,从家里搬了出来,搬到梅丙子的家里去。她想搬到梅丙干那儿,但梅丙干要上班,无法照顾她。更何况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儿子,这一去了,在传统的观念上,在社会舆论上,她要受到指责,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 想看书来
第二章 童祸一生(12)
第二章 童祸一生
十二
梅丙子没有异意,可伯娘却不高兴起来。她在众人的目光中不敢反对,暗地里指桑骂槐却是非做不可的。那些窜错窝的鸡,走错路的鸭子,更是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叹为观止。
梅婆婆有苦难言,有家难回,只好背地里掉泪。想想梅尚天在世的时候,对比自己现在的情形,也只有老泪纵横,黯然神伤;在自己家里时,虽然对林秀芝冷淡,她却不敢做声,现在呢,却是自己受窝囊气了。
在梅家,左右为难的人是梅丙干。死去的人是他的父亲,被众人指责的又是她妻子。两个人都没有克制住自己的冲动,一个遭到了应有的报应,另一个却忍受了无辜的骂名。责怪父亲吧,妻子有错;责怪妻子吧,父亲有错。不去责怪吧,社会有舆论;去责怪吧,自己又不忍。
对事情发生的原委,他已经作了详细的了解。梅背碑摔破木盆,那是小孩顽皮,有错,但不大;梅尚天教训梅背碑,没有错,只是下手太重;林秀芝用锄头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