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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个夜晚,他关灯,在办公室里看夕阳,看夜景。那个14岁的女孩说过看夜景就会不孤单。可她怎么能明白,身处灯海之中,心却萧索,是一种更高、更复杂的孤单?
庄柔将十指伸开,按在厚厚的有机玻璃上,直到指尖变得粘稠,吸在窗上脱不下来。脸向前探,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脚下了,灿烂而喧闹的都市,渐渐融成一片飞速的光线,流逝了到手的年华。
那时,她明白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她终于绕回了起点。
转头回来,却迎上他,身体猝不及防的被他揽入怀中。他的胸膛很宽,足够包下她的双肩。她想,原来自己还是没有长大,还是那么小,头顶只到他的颈窝。
他在她耳畔轻念,“小柔,让我补偿你,好吗?”
关掉灯,就关掉了他的一切伪装。但关掉灯,关不掉过往。
她轻轻挣脱出他的怀抱,整理好风衣上因拥抱而起的褶皱。
她摇头,举眸看他,黑暗中,她的瞳孔黯然无光,“我不需要你补偿。”
她走开,摸索到灯的开关。
咯嗒一声,白而锋利的灯光将夜驱到窗外,她消失了。 。。
第二章 孤单(三)
以铮颓然退回自己的座位,沉思一会儿后,将千惠叫了进来,跟她交代了他的想法。
“要她做二级助理?这个你没跟我沟通过,”千惠蹙眉,有种酸酸的不悦,“有这个必要吗?”
他努力将那个拥抱的温觉从脑中清除,思绪回复到心理治疗上来。他忽然觉得,这或许是个错误的决定,如果他不能清醒冷静的面对她,怎么能治疗?无论他对于这个女孩子抱的到底是赎罪的心还是别的什么,还她开朗的心境是最重要的。
“她对心理治疗有很严重的抵触情绪。如果没有患者的配合,治疗会展开的很困难。因此我临时决定,换一种方式——让她做简单的助理工作是观察她行为模式的很好方法。”
千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声,手指拨弄着衣角。
“那我看看有哪些简单的工作可以分配给她。”
“不用了,她的工作我亲自来分配。”他重新翻开文件夹,但注意力显然不在那上面,“这周开始,你周六周日放假。”
她希望他抬头看看她,这样他就会明白,她不是在以一个助理的身份质疑她的上司,而是在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试探一个男人。
“以铮……一会儿她来了也不见,一会儿又要把她放在身边天天见,你知道这说明了什么吗?”
他笔停了一瞬,但依旧没抬头。“说明了什么?”
“你喜欢她,而且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喜欢,是很纠结的喜欢,这就说明,是比喜欢还多的喜欢。”
“你到底在说什么?”他合上文件夹,不耐烦的打断了她。“我要下班了。”
怀揣着回涌的暗流,庄柔知道自己的生活得继续。苏黎毫不计较论坛的事,依旧当她是最好的朋友。陆年羽也习惯性的成天嘻嘻哈哈,但有时,她觉得他会用奇怪的眼神看她,是那种融合了猜测和宽慰的眼神。仿佛是小学作文中的看图说话,他在拼命从她的脸上和眼中找出情节来,要凑足够的长度,也要有情节上的逻辑性。
那天梁以铮和他说了什么吗?庄柔不安的揣测,但只要她将猜疑递过去,他又马上恢复如常,依旧贫嘴。
周一下午是她和法国学生Pascal的下午茶时间。身处这所*直属的全国重点大学中,她大一时就以优异成绩通过笔试和面试,进入了经管学院的国际班,将在大四赴法留学,在23岁时拿到法国名校的工商管理硕士。
因此,她与苏黎以及其他国际班的同学一样,除了要努力跟上几乎是同专业学生两倍的专业课之外,还要接受魔鬼式的语言培训。
跟法国留学生结成language…partner是锻炼口语的上佳选择。Pascal的父母都是巴黎索邦大学研究中国文化的专家,狂热仰慕东方文明,他从小听的汉语不比法语少,然而水平依旧比父母的期望低一个档次。作为巴黎索邦大学的交流生,他在中国留学一年。
庄柔赶到城规学院的咖啡厅时,比约定时间早了半个小时。然而他已经在那里了,面前的烟灰缸里有五六支烟头。
“On parle fran&;ccedil;ais cette semaine?(我们这周说法语吗?)”法国男生的眼睛有些浅灰,看起来没精打采。
他们的习惯是双周法语,单周汉语。但因为安璐的事,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一起练习过了。一想起那件事,庄柔就追悔莫及。想来也是她自己不小心,在某一个单周,她正是心情不好,就将晚晴和炽冰的事都对着Pascal说了出来。反正他听不懂多少中文,这样一个倾诉者是绝对安全的。
但她没想到,Pascal这个上进的孩子为了反复听,将他们的谈话都录了音。之后,安璐所在的文艺部要做一个关于留学生在T大生活的广播节目,就问他要了去。
安璐倒和庄柔没仇没怨,但和苏黎的梁子从大一的主持人大赛就结下了。当时,苏黎以经管学院的“半路出道”身份,根不正苗不红,突围一众传媒学院的专业精英,勇夺冠军。
屈居亚军的,正是传媒学院的“第一金话筒”安璐小姐。
又适逢两人争夺中美晚会麦克风的多事之秋,安璐一心要给苏黎使绊子。
这时,学术部由部长陆年羽牵头,正在策划一次关于网络文学的论坛,庄柔是网络写手,也就被他近水楼台请来做嘉宾。苏黎是主持人,她很大方的把文案给安璐看了,后者马上提紧了心。
如果论坛成功,她也就没有什么希望去争取中美晚会了。
就在这时候,她得到了庄柔的把柄——Pascal的录音,证明她是在欺骗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她是晚晴,也都知道与她针锋相对的炽冰,更知道在两人骂战的炒作下,晚晴的人气节节上升。
秘密一旦泄露,庄柔会马上成为舆论的靶子。
于是便出现了故事开头的那一幕。
庄柔不知道用那种自残的方式在最后一刻不去参加论坛,是否也有自我赎罪的意图。幸好,苏黎安全过关。而她自己,也进入了与安璐的下一回合,要守护苏黎,也要保护自己。
有人说,不要答应给老鼠牛奶,因为它下一步就会开口要饼干。但她没办法,不给安璐牛奶,就连给她饼干的机会都没了,大家同归于尽。
“Je n’ai pas le temps de rester ici tout silencieux ; tu sais?(我没有时间待在这里闷着不说话,你知道吗?)”Pascal见她心不在焉,有些不快。
“哦,抱歉。”她回过神来,“这周是汉语。”
法国男生掐灭了第七支烟。“那么,这周过的怎么样?很忙?”
她点头。“是的,而且……很累,很烦。”
“是因为我的错误吗?”Pascal一直记得那回事,凭他的了解,他知道那段录音给庄柔带来了麻烦,但究竟是什么麻烦,他不可能知道。
庄柔的确对他有点生气,因为他没经允许就给他们的谈话录音,还轻易透露给了别人。但不久她就释怀了,说到底是她自己的错,有什么资格责怪别人呢?
于是,partner…ship恢复如常。
“不是那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遇到了一个很多年没见的人,带来很多不好的回忆。我还要每周都去进行心理治疗。”
“心理治疗?”他重复了这个听不懂的词语。
她耐心解释,同时给他写下了这四个汉字。“心理治疗,c’est…à…dire psychothérapie。”
他点点头,露出个很像孩子的笑容。浅灰眼睛很衬这样单纯的笑,如果他不抽烟,不那样故意装出摇滚歌手的颓唐范儿来,其实是挺像个孩子的。
今年她过19岁生日时,他送了一幅自己画的油画给她,是T大的“樱花大道”,成排种植的日本晚樱树,洁白无暇。
“心理治疗。”他又念了一遍,语气很真诚,“那么你是心情不好,对吗?如果有任何事我可以帮你,请说。不要客气,任何事。”
“谢谢你,Pascal,真的……谢谢。”
“这没什么,你帮了我很多。”他再次微笑,露出有烟渍的两排牙齿,“事实上,我又有事情要麻烦你帮助。爸妈要我帮他们买两本中国书,我看不懂那个购物网站。是这两本。”
他递过了一张纸条。
她接过,读着上面的两个标题。《*的黄昏》和《奇迹与人》,这两本书她以前读过,是一个年轻学者写的,对*和*很有见地。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再往下看,她腾地站起身来。
梁以铎。
是的,读他的书时,也只不过觉得名字是巧合,一笑而过。但当梁以铮活生生的出现在她面前之后,一切事情都让她联想起猴子和哈姆雷特的关系。看来,命运有时就是折磨人的东西。
“怎么了?”
“没什么。”她坐下。从前在网上看过梁以铎博士的资料,按年龄,如果真有关系的话,他是以铮的哥哥,今年32岁。
跟Pascal去他宿舍上网买书,她禁不住诱惑再次google了梁以铎的资料。显示屏上的照片让她屏住了呼吸——和梁以铮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不过多了副看上去昂贵的金边眼镜。
她飞快的浏览着他的简历,1976年出生于中国上海……北京大学文学博士,耶鲁大学政治经济学博士。出版作品:《*的黄昏》、《奇迹与人》。
她拨弄着鼠标的手指停住了。
“其祖父梁妙仁于1956年创立妙仁医院,并任院长至今。”
看来是不会有错了,她不愿再看下去,怕看到跟梁以铮有关的记述。回到购物网站上,买好了这两本书,之后应Pascal的要求为他讲解页面上的相关词汇。这是她义不容辞的事,她上法语网站时他也要充当人肉字典。
只是讲着讲着,思绪又开始游离。
“我听说,这个博士,要到我们学校来演讲,下周。”Pascal一句话将她拉了回来。
“是吗……”她点点头,“这两本书很棒,我挺崇拜这作者的。”
第二章 孤单(四)
庄柔从留学生宿舍楼出来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走出电梯,刚好看到陆年羽高高的个子,杵在大厅里等着。她有些意外,没跟他说过自己下午跟Pascal有活动啊,难道是苏黎让他来接她的?
看到她,他立刻阴沉了脸色。
“陪language…partner,要陪到这么晚啊。”他打量着11层楼高、装潢豪华的留学生宿舍楼,“还要陪到宿舍里去?”
“他要在网上买书,我来帮帮他而已。”她揉了揉因对着电脑太久而僵硬的脖子,解释道。
“一晚上就光买书了?”
她不想吵架。“吃过晚饭,就一直在聊天、上网。”
“那倒比咱俩在一起时候的活动丰富的多。”他抱臂跟上她,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留学生宿舍楼。
“对不起。”走到女生宿舍楼下,她回头很严肃的道了歉。
陆年羽笑了笑。庄柔话很少,她一直是用神情表达的人,她说“对不起”,那神情却显然是,别无理取闹了。
“对不起什么?”
她无奈的摊开手。“我不知道,什么都行,——你是想听对不起的,对吗?”
“呦,这话说的,显得我真小心眼还霸道。”他哼了几声,而她还以的沉默显然是默认,冷冷的鄙视的沉默。反正人已经送到宿舍了,他也该走了。从鼻子里哼一声,他转身迈开了步子。
“等等。”她叫住了他,听到那个哼声,觉得不能让他就这么走,“诶,等等……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很怕吵架,所以每次都先说对不起,可为什么说了对不起,别人都总是更生气呢?我是真的觉得抱歉啊,你肯定等了很长时间吧。别不高兴好不好?我真的不知道你在下面,你该先告诉我的。”
陆年羽目瞪口呆,随即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今天什么日子啊?值得纪念一下儿,你居然跟我说了这么多话。”他双手插兜,愣在昏暗的路灯下面。一不留神,月亮已经爬上了远处的建筑工地,“走,我们去散散步。”
不给她机会拒绝,他牵着她的手腕,晃上了十月夜晚的樱花大道。其实花早就谢了,只剩下灰秃秃的枝桠。
“你说我们俩算是在一起吗?都没正经约会过。”
“我不喜欢逛街或看电影……嗯,所以不是你不好。”她的表情像是在安慰他,但显得有些可笑。
他哭笑不得。“那你喜欢什么?直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