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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问清楚,这个疙瘩会一直卡在她心里,让她不得安宁。
她定了定神,这才朝天牢走去。
很快便有两个侍卫绷着脸拦住了她:“天牢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闯,否则格杀勿论!”
“你们看看这个是什么!”她掏出怀里的金牌令箭,威严地扫了他们一眼。
一众侍卫一看到金牌立即跪了下来齐声道: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慕清婉哼了一声,便收起金牌走了进去,众侍卫也不敢再拦。
天牢跟那次她所呆的地牢没什么差别,甚至坏境更差一些,而且戒备也更加森严,因为这里所关的都是那些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的囚犯,她走进来的时候,身后还跟着两个狱吏。
放眼望去,到处是披头发散,鬼哭狼嚎的囚犯,一见有人进来,都围拢到栏杆门前观看,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甚至还从里面伸出手来要抓她,千姿百态,慕清婉看着他们可怕的样子心里砰砰直跳,蹙起秀眉一个个望过去,却都不是她要找的人。
“不知姑娘所要找的是何人?”一个狱吏见她又怕又要看的样子,不由问道。
“请问东墨王赫连恒之关在哪里?”她找了一会儿,只得放弃,直接问狱吏。
脑子里仍是无法把那个清俊贵气的男子和这些披头发散的囚徒联系在一起。
“东墨王?”狱吏显然没想到她要找的是这个人,心里咯噔了一下,那个东墨王可是皇上亲自下旨要严加看管的人,有点闪失他们可担待不起。
“怎么了?有难处吗?”见他一脸为难,慕清婉蹙了眉,“大人放心吧,我只跟他说两句话便走,绝不会给你们添麻烦。”
“这……好吧。”狱吏想了想,这个女子身上拿着金牌令箭,岂是他们敢阻拦的?只是这件事非同小可,还是得马上去禀报皇上,于是两人对视了一眼,很快达成一致,一个继续领着慕清婉往里走,另外一个趁慕清婉一个不注意便溜了出去报信去了。
“赫连恒之被关在一个单间里,姑娘请随我来。”
很快,那狱吏便领着慕清婉走到了一扇铁门前,打开了门,慕清婉才发现这个监牢做得十分坚固,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看来是为了防止东墨的人来把赫连恒之救出去。
打开了一道大门,又有一道小门,再进去,才是赫连恒之被关押的地方。
慕清婉谢过了狱吏,请他在外面稍等片刻,她自己则走了进去。
推开铁门,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衣的男子,此刻他背对着门在地上静静打坐,头发有些微的凌乱,却并不显得颓废,只是身形已经消瘦了许多,原本雪白的衣裳也沾染了牢狱中的脏污,变成了淡淡的黑黄色。
看到这个瘦削颓唐的背影,慕清婉已经分不清此刻心里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各种情绪杂糅,让她的心一下下揪痛着。
她还记得最后一次见面,是他骑着高头大马在林子里搜寻她,那时候的他,虽然脸上充满疲惫,可是仍旧是威风凛凛,英姿飒爽,没想到才短短一个多月不见,便是这番模样了。
赫连恒之听到了响动,这才缓缓转过身来,蓝眸慵懒地睨了铁门外的慕清婉一眼,可是那懒散的眼神在看清楚面前之人的下一秒,便倏地迸发出晶亮的光来,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眼睛,在确认不是自己的梦境以后,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一下子奔到了慕清婉面前,隔着栏杆紧紧地盯着她,连声音都有些发颤喑哑:
“清儿!”
慕清婉看到,他握着栏杆的大手都在微微地发着颤。
目光从他修长的大手移到脸上,他的状态虽然不至于很差,却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青白,眼底一片乌青,面容憔悴枯槁,下巴上的胡渣子已经长了半指长,衬得整个人更加的消沉颓唐,已经完全没了以往的清濯和阳光。
此刻,他的蓝眸里闪着激越的光,灼热的视线紧紧地缠着她,不敢置信地伸出手去想要抓住慕清婉搁在栏杆上的手,她瞧了瞧,很快缩了回去,顿时,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受伤来:
“清儿,你还是在怨我……怨我那个时候轻易放弃了你……怨我让你走投无路逼不得已嫁给夏侯冽……怨我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却没有出现……怨我不顾你的意愿对你用强是不是?”
她听着他略带激动的话语,竟是缓缓摇了摇头:
“现在……已经不怨了……”
她说得那样淡定,那样从容,却让他顿时愣在原地。
这样的态度,仿佛她已经将他摒弃在她的世界之外了,仿佛她真的不在在乎他了,仿佛,他们真的成了陌生人了。14054441
可是,明明不是这样的。
她是他的清儿,他一个人的清儿。
墨突否为。“我来,只是要亲口问清楚一件事,请你如实回答我。”她的声音很轻很淡,让赫连恒之完全猜不透她的情绪,她的思想。
他点了点头,“你问。”
“你到底……有没有真正爱过我?”
既然已经不爱了,为何还要执求一个答案呢?是因为不甘心被他如此欺骗和利用么?
慕清婉自己不知道,只知道如果不问清楚,这个问题会让她如鲠在喉,坐立难安。
如果不是他亲口说出来,她不相信,她信任和依赖了八年的人,居然会如此待她。
“有。”他回答得很快,很笃定,只是,脸上也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清儿,为何会突然这么问?这么多年了,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闻言,慕清婉突然笑了,眼泪却随着这抹笑容缓缓而下,“你对我的心意,我曾经很笃定地信任着,甚至信任到盲目的地步,所以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从来没有怀疑过,因为我觉得,如果有对你有一丝丝的怀疑,哪怕只是一个念头,都是对你的亵渎。可是现在,我再也不敢如此自信了。恒之,曾经,我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可是现在,我才悲哀的发现,我从来没有了解过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赫连恒之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样子,心像是被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熬着,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变得急切而仓皇:
“清儿,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不是对我有所误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求你告诉我!”
慕清婉抹了抹眼泪,闭上眼睛冷静了一会儿,再睁开,已经是一派冷静淡然:
“好,今天咱们就一次把要说的都说清楚好了……”她顿了顿,深呼吸一口气,这才艰难地问出后面的话:
“碧影是不是你派在我身边的?你是不是曾经在我身上下过蚀心散?”
慕清婉明显感觉到手腕上的大手颤动了一下,他的脸色也变了变,只是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
而这些细节,无疑已经将慕清婉推入了无边的深渊,她定定地回视着他,轻声道:
“不必回答了,我已经知道了……”
赫连恒之的脸上却突然透出一丝红晕来,他的表情变得危险之极,一下子捏紧了她欲抽出的手,如发了狂一样咆哮出来: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见慕清婉露出害怕的表情,他这才发觉自己太过激动了,拼命缓下情绪来,只是那捏着她的手却没有松开,反而越捏越紧:
“清儿,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么?”
他虽然这么问了,可是却没有准备让慕清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从前,有一个苗疆的姑娘,人长得很美丽,而且十分擅长医术和毒术,在他们苗寨里是个十分有名的女大夫,当时追求她的人都快把她家的门槛给踏破了,可是那位姑娘谁也没答应。直到有一天,她上山采药,在山上发现了一个满身是伤的青年,她把了脉才知道,那个青年不只身受重伤,还中了剧烈的媚|药,如果在十二个时辰内没有女人肯为他解毒,他就会暴毙而亡,那位姑娘可以说是对青年一见钟情,当然不忍他受苦,便将自己纯洁的身子给了他,然后给他治好了伤,满怀希冀地等待着青年醒来,她在床前苦苦守候了五天,青年却一直没有醒来,最后家中的食物吃光了,她才不得不去集市采买,可是恰在她离开后,青年却醒了。他自然不知道自己曾经占了一个女子的清白之身,加上当时正好他的手下也寻来了,便留下了身上所有的盘缠给那个姑娘,写了一封信谢谢她的救助,嘱咐她以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便可去找他。姑娘回来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并在他留下的信中知晓了他的身份——北燕王夏侯光烈。”
◇◆第181章,永远失去
“姑娘回来才知道他已经离开了,并在他留下的信中知晓了他的身份——北燕王夏侯光烈……”
“什么?”慕清婉听到这个名字顿时震惊地睁大了眼,夏侯光烈!那不是冽的父皇么?
赫连恒之却仍旧沉浸在回忆中,嘴里继续说着,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对他没了影响:
“那个姑娘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心仪的人会是皇帝,她也曾听说过自古以来皇帝的风流多|情,后宫里面的女人没有一个好下场的,经过一番痛苦挣扎后,她落寞地回到了苗寨,打算忘了那段记忆,不再去找他,重新开始。原本,故事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或许是命运弄人,就在她打算放弃的时候,她悲哀地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在南蛮地带,一个女子未婚生子无疑是不容于任何人的,她只得卖了房子,筹了些盘缠,打算上北燕找夏侯光烈,一个怀着身孕的单身女人千里迢迢去寻亲又哪有那么容易?”
“还没到江南,她的盘缠就用光了,只得沿路乞讨为生。还记得那一年冬天,天寒地冻,因为饥寒交迫,她生了场大病,可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她不得不拖着病躯沿街乞讨,她跪着哭求路边的好心人能够施舍点救救她和她的孩子,可是人心凉薄,根本没人理会她那样一个穷叫花子,最后她病得昏昏沉沉,本来以为自己就要冻死在街边,幸运的是,碰到了一对好心的年轻夫妻,他们将她救起,又给她治好了病,等到她从昏迷中醒来,才发现救她的正是夏侯光烈,只是,此刻的他早已不是那个奄奄一息的青年,而是一个微服私访的皇帝,身边,也有了一位新婚的美娇娘,那个女人名叫路海瑜……”
说到这儿,赫连恒之顿了一下,闭了闭眼,慕清婉看到他握紧的拳头上青筋都冒了出来,仿佛正在极力隐忍着自己某种情绪,“每天,她看着他们耳鬓厮磨,恩爱非常,而她只能抚着自己腹中的孩子默默拭泪。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受不了了,下定了决心去找夏侯光烈谈一谈,为自己和孩子争取一把,可是当她费劲千辛万苦托管家找到他,告诉他这一切时,他却以为她只是病疯了,穷疯了,才想到来讹诈他,他冷着脸叫了管家进来处理这一切。”
“老管家是路海瑜的乳|母,自然是不会允许任何人来拆散夏侯光烈和路海瑜,于是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来侮辱她,然后毫不留情扔了一锭银子给她将她赶了出去,她抵死不从,硬是要跟夏侯光烈说清楚,还说自己有证据,老管家一听顿时留了意,引|诱她将夏侯光烈写的那封信交了出来,骗她说会呈给主子,可是没想到,等信函一到手,她等来的不是夏侯光烈,而是一顿乱棍,她被打得奄奄一息,被那个管家派人扔到了乱葬岗子。许是连老天都同情她的遭遇,让她在濒死之际碰上了东墨选送秀女的骡车,当时恰巧有一个秀女私逃,选送官正焦头烂额,所以见着她这样一个年轻又漂亮的女子便如获至宝,她利用自己精湛的医术隐瞒了已孕的事实,顺利地进入了东墨皇宫。”
之旧么听。“曾经的满腔热情换来负心人残忍对待,那段死里逃生的经历让她褪去了青涩和淳朴,从踏入东墨皇宫的第一天起,她就发誓,一定要让夏侯光烈和路海瑜付出代价。在仇恨的驱使下,她使尽了一切计谋让自己终于得到了皇帝的注意,进而一步步取得了皇帝的信任,再加上,她瞒天过海,让所有人都以为她腹中的孩子是东墨皇嗣,母凭子贵,她的地位更是平步青云,最终她成为了东墨皇宫第一宠妃。十月怀胎,她生下了一个儿子,从她的儿子出生起,她便一次次地在他耳边说自己的那段悲惨的经历,一遍遍地给他灌输仇恨的思想……只要他不听话不用心念功课,母妃就会用藤条毒打他,让他一遍遍发誓会牢记自己身上的复仇使命……如果父皇没有召母妃去侍|寝,母妃也会拿他出气,喝了酒就开始发疯,一边毒打他一边哭,有时候甚至还拿滚烫的炭火烫他……可是等到清醒过来……又会抱着他痛哭……在他的记忆和生命里,没有欢声笑语,有的只有母妃的仇恨,痛苦,还有夜半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