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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收拾房子,顾冰晶也来送东西帮忙,进到房中听着婆婆这样交待康宁,康宁问了一句话:“母亲给我带孩子,还是请我母亲带?”这一位还没有生,先要找好带孩子的人。
“当然是我来带,外祖母要靠后才行。”妙姐儿笑盈盈,因是和高阳好,就这么说了一句。至于高阳公主听到是什么感受,让她好好感受去吧。喜形于色的妙姐儿此时是全然不管。
顾冰晶听的刚要笑,康宁郡主举一反三:“就象嫂嫂的孩子是我父亲在看着。”妙姐儿大乐,康宁这孩子,成了亲是一点儿也没有变;有时候心里为她担忧,只知道淘弄画碟画笔可怎么办,现在觉得一线曙光在眼前,有了孩子以后,都会有所改变。
防哥儿跑来看到母亲,因为还小。只是一笑就和贤哥儿跑开了。顾冰晶看看榻上还在听婆婆慢声细语说话的康宁,三弟妹要是想孩子在自己房里,公婆看着长公主也会依从她,只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以前看到过哥儿们吐奶,康宁先往后面退一退。她是肯定不会有自己养孩子的想法。
康宁有了身孕,被送回京里来。长公主、武昌侯、齐文昊和朱闵看着马车离去,都是有笑容。朱闵对着武昌侯笑容满面:“岳父,我也要当父亲了。”武昌侯夸一下:“不错不错,你要好好当才是。”
伤痛的长公主听着这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偏生被他们说出来,还觉得有些滋味。也是一笑的长公主转过身来时就不笑了,还在守灵,她心里依然是悲伤。
皇帝当着皇亲们亲口说出来:“有朕在,就有皇姐。”这话让长公主暂时地安下心,不代表她会永远安心。
走上两步,就遇到宫人来请:“皇后娘娘请长公主去说话。”自来皇陵上,皇后对长公主亲热许多,不似以前那样巴结,也不再冷淡。长公主随着宫人往皇后居所去,一边心里鄙夷。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是夸张一些,三宫三院一堆嫔妃是不夸张。你自己好好消受吧。
这些人可不是象我一样是亲戚,她们中有不少人是盯着后位。想想母亲郑太后一生在宫中荣宠不衰,皇后有这样的能耐吗?太后西去,太上皇西去,长公主在悲痛之余,突然觉得自己可以从政治生涯中解脱,以后当然不会完全放手。长公主淡淡一笑,不打狼不等于不备弓箭。
皇陵中点的长明灯,吴王日夜泣于棺前。身后地上出现一个长长的黑影。吴王回过身来看,却是皇帝立在身后。
兄弟两个人静静地对视了一会儿,都是眼睛红肿着,眼神儿是慎然。吴王伏地跪下来,重新泣道:“臣弟有一言请皇上恩准,自先皇后去后,臣弟是长伴皇陵,如今太上皇也去了,臣弟请皇上恩准,以后余生长伴此皇陵。”
完全实权的皇帝看着自己的异母弟弟,自己正是中年,吴王也是中年,正是大好时光,他为何心如枯木,半点儿生气也没有。这是为着象自己示弱,还是他真的灰了心?
周围是宽大的青砖墓墙,往外面看是披霜青山,皇帝幽幽然叹一口气:“这里,山水还是养人的。”这就袖手离开。作为一个皇帝,做不到日夜泣哭于陵墓香火之中。走出墓室的皇帝再回身看看吴王,他一直就是悲痛的样子,跪累了就坐着,坐累了就跪着,一直是在守着。
太上皇或许是明鉴,一个儿子当皇帝,一个儿子守陵墓,皇帝不无讽刺地这样想,守陵墓的还有青山秀水,当皇帝的要面对血雨腥风。哼
皇帝最后用一个“哼”来结束自己的心思,就是他自己也不明白此时是什么心情,把今科前科前前科的状元都找来,只怕也是述说不好。
吴王哀哀守于灵前,随行来的官员们都可以看到,心中都有感叹。再感叹只是这位心如死灰的殿下领悟到青山秀水更相益。皇弟身份只要不引起猜疑,日子过的比天下人富贵,也比天下人称心。
朱宣和顾大人都披着锦裘在一株树后看着这一切,顾大人心有所感:“太上皇唉,”朱宣试探地低声说一句:“心里是偏疼着吴王,”只是他自己没弄好,太上皇就偏到别的地方去了。
顾大人叹一口气附合,这一口气还没有叹完,听着朱宣又是一句:“我也偏心呢。”最后一点儿没有收尾的叹气让顾大人噎了一下,他顺过来气才问道:“你又怎么了?”
青山重重似有鬼火,这里埋葬着历代帝后嫔妃和服侍人,晚上有心看,还是能看到一点儿一点儿火光。顾大人觉得朱宣冷不丁出来的这句话,比那偶然出现的鬼火还要吓人。
“你也是个偏心人,”朱宣对着顾大人正儿八经地道:“你家里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儿。”顾大人不耐烦,外面北风吹,脸上要是发热也是风吹的:“你就说吧。”
顾大人想想女婿挺好,虽然有些混帐,不过自那件混帐事过后,岳父别的话他倒是听。听着朱宣道:“我的**要养在身边,各亲戚这里先打声招呼,有什么不中听的话都揣在肚子里,别惹我发脾气。”
雪地里一声嗤笑,顾大人笑容满面:“来来来,这里太冷,你我房中说话去。”伸出手来拉着朱宣的袍袖把他往住处去拉。
“我不招你们家儿子,”朱宣只一句话就让顾大人停下脚步,回身的顾大人不悦地道:“我儿子怎么了,我还有两个儿子让你挑一个,不就是招赘吗?我给你一个。”
朱宣摆手:“不要不要,你别这一会儿添乱,我们家的事情有些烦。”朱宣往一旁高大巍峨的宫室看去,对着顾大人努努嘴,小声道:“烦着呢。”
然后不管顾大人的目瞠口呆,朱宣负手一个人回去,留下顾大人在那里瞎寻思,对着宫室看一看,再对着朱宣骄傲的背影看一看,顾大人才弄明白,你相不中就直说,这是弄的哪一出。
京里恢复热闹的时候,天气刚转暖,草丛上还有夜里的霜冻。福慧郡主身着小靴子,一只手拉着父亲的衣襟一角。福慧走在前面,朱宣走在后面,福慧郡主不时回身让父亲快些:“去看祖母,父亲走慢了。”
大步却缓慢的朱宣要将就着女儿的小脚步,看着她还要叮嘱自己,笑着道:“福慧你只管走,父亲跟得上。”
小手拉着父亲衣襟的福慧郡主将信将疑:“那我走快了,父亲跟上才行。”朱宣跟在女儿身后,听着她脚下薄冰“格”地一声,就要提醒一下:“慢些慢些吧。”
福慧再走慢些,走上两步再回父亲:“还是要慢些不是。”朱宣笑呵呵点头:“你慢些,父亲跟不上了。”福慧郡主很有成就感的走慢些,免得父亲跟不上。
太夫人在房中听着儿子和孙女儿来了,才勉强动一动头颈,朱宣在父亲身边坐下来。每天都是如此,自从皇陵上回来,朱宣就日日在父母亲身边坐上一会儿,看着他们衰老,只觉得心里很难受。这不似看老梅古树,看着自己的亲人老去,朱宣只有一个想法,我和妙姐儿他日也是如此吧?
床上的太夫人伸出手来抚在自己枕头旁的小小布包里,老侯爷打开来递给儿子,朱宣接过来就泪如泉涌,这大概是他平生泪水最丰富的一次。
布包里是一个小薄子,上面写的清楚,什么东西给什么人,妙姐儿是最多的一份,然后是胖倌儿和福慧要比其它人多,太夫人慢慢才吐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话:“胖,胖倌。。。。。。”老侯爷对儿子垂泪道:“你母亲不放心胖倌儿。”
随着老侯爷的话,太夫人露出笑容来点头,枯瘦的手指又指指福慧,再露出笑容来。老侯爷再道:“福慧是看不到了,多给她留些东西,让她以后不要受人欺负。”
“是,”朱宣跪倒在床前,随后跟进来的妙姐儿众人也是天天来看,看到这场景都吓了一跳,及至过来才看到太夫人还在,妙姐儿也和朱宣一样,听过太夫人的话,泪如雨下,看看东西给自己留的最多。想着太夫人疼自己一场,妙姐儿最为伤心。
三天后的一个晚上,郭将军放下了紧绷着的心。他自回到家中,就是天天闷闷不乐地一个人长吁短叹,看到胖倌儿来又堆着一脸的笑容,杨姨娘看着都为郭将军担心,她就是天天背着人掉眼泪去。
听到有人叩门声,一个人时是懒散的不想动的郭将军一下子跳起来,胖倌儿一来他就有精神,象吃了什么药,等胖倌儿走了,他再接着闷气去。
“老爷,有客人来了,”门上的人递上名贴,却是武昌侯齐伯飞。杨姨娘在廊下又看到了一位贵族,这位老爷是老王爷吗?杨姨娘赶快跑去门上去打听,这个人是谁?看着就贵气,要是老王爷,那是来找事情的。
武昌侯在房里三言两语就和郭将军谈完了,郭将军一半儿欢喜一半儿憋气,为着太夫人不放心胖倌儿没亲事,要赶在老人去以前订下来;国丧期间禁止婚嫁,订个亲事也不能大张旗鼓,郭将军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小女得配高门,是我一门的福气。”
送武昌侯出门的时候,看看武昌侯也没有带多少人来,就是一个小子跟来,说一声这就完了。为着国丧,样样得收敛。只是先把这亲事订下来,让太夫人先安心。
回到房里的郭将军看一看桌上四色礼,礼盒并不铺张,打开来却是珠光宝气,给姑娘的首饰也是手指大的南珠,颤巍巍在珠花儿上。
“这是什么?”杨姨娘进来听消息,看到就吓一跳,郭将军让她把房门关上,一扫刚才的闷闷不乐道:“明儿让水灵天天去王府里侍疾去,这亲事,算是订下来了。”
杨姨娘觉得委屈:“哪一家媒人只请一家?”郭将军无奈:“这不是国丧期间,武昌侯说了,过了国丧就规规矩矩的请大媒。”
嘤嘤哭起来的杨姨娘道:“早订下来多好,免得姑娘委屈。”哭了一会儿,杨姨娘又破涕为笑:“还是订下来了不是,这亲事还是落到咱们家。”
自从胖妞儿天天去王府里侍疾。三月份的时候,太夫人病逝,朱宣带着儿子们哭灵摔盆,行孝礼于灵前,八月份的时候,老侯爷逝去,这一对老夫妻一前一后就此而去,葬在一个墓穴上,灵位安养于家庙之中。
又是一年春花儿暖,端慧郡主的陪嫁丫头春华往厨房中走,几个婆子看到她过来,赶快把手里剔红纹的食盒打开给她过目,再殷勤地道:“这是新熬好的,这就往八皇子府上送去呢。”
春华仔细地看过,再对着厨房中两个盯着做饭的婆子看一看,这才道:“就送去吧,八殿下一直病着,长公主和小侯爷夫人刚才还在问这汤有没有送去。”
走出来的春华往房中去,路上遇到几位衣着鲜明的夫人,都是常来往的,也都认识春华这个丫头。春华含笑招呼,夫人们也有客气。
前面是一丛芍药花,春华对着那艳丽芍药出了一会儿神,想想房中的郡主嘴角边泄露笑容。出过神想过心事才往房中来,一进门看到秋实在房中招手。
这偏房里只有秋实在,悄声告诉春华:“一会儿再进去吧,里面哭着呢,江阴侯夫人为她在宫里的婆妹正在哭。”
两个丫头搬着小杌子促膝坐在廊下,对着院子里假山悄声说话。春华道:“刚才我去厨房,听到里面在说我们郡主,很象长公主当年。”春华满意地吁一口气道:“郡主成亲前,在家里就是一个娇姑娘,不想成亲后,越来越出息了。”
秋实悄声笑骂:“你这个小蹄子想男人了,你不是就要成亲了。”春华红了脸也悄声回骂道:“你比我能晚上一年吗?看你急的。”
房外丫头们在说笑,房中端慧郡主也在劝解江阴侯夫人:“夫人对我说,也是相信我。宫里娘娘一时有生气的事情,你我应该劝着些儿才是。三嫔六妃各有体制,只要不越了体制谁会来难为呢?”
江阴侯夫人张口结舌,听闻皇后约见长公主几次,都是客气亲热。长公主府上这股子风这就往一边儿吹去了。当初让张淑妃难堪,与皇后的人冲突,件件事情长公主都是捏待,这一次再有争执,听听小侯爷夫人这句话,就打算袖手不管。
眼前这一张面庞明艳带着几分熟悉感,与她母亲长的十分相似,可是老王妃就总是温婉客气的,遇到事情要拿主意,多是把老王爷推到前面来。这一位郡主就不随母亲,要么随她父亲,要么随她婆婆,说话从来干脆,一听就是一个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
端慧把话说到七分,就笑吟吟端起手中茶盏来,江阴侯夫人心是一凉。听着门帘响动,一个丫头走进来回话:“外面左夫人,秦夫人都候着呢。”江阴侯夫人不得不走出来。
心中犹豫,脚步也是犹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