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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烈的眉头蹙起,此时才开始有些凝重。多了一个不可捉摸的龚令煦,事情虽然会有些棘手,但想要脱身他也有把握。他向水晶宫宫门的方向看了一眼,眼底划过一片失望的阴霾。面瘫爹居然真的不管他了?
龚令煦唇边勾起一抹笑,右手一勾,一群赤焰教教徒从墙外跳进,训练有素地向两边列开,呈半圆形包围龙烈和雷雪儿等人。
“哟,小顽童,你家爹爹怎么没有和你在一起?”
“关你屁事。”即使敌众我寡,龙烈也没有半分示弱,怒目一瞪,毫无怯意。
“呵呵,莫不是吵架了?”
龚令煦幸灾乐祸般地笑了笑,随后慢吞吞地走到雷雪儿对面。
“雷宫主想找人合作,为何不找我赤焰教?在这儿为难一个小鬼,这传出去可不怎么好听。”
雷雪儿并不打算与他多做纠缠:“龚教主这是何意?总不至于是忘了之前教主曾明确表态,不会插手孔雀翎玉簪之事。”
“本教主并未打算插手玉簪之事啊,”龚令煦摊手,“本教主只是想带走这个有趣的小鬼而已。”
龙烈皱皱眉头,站在原地未动。
“如此,我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上!”雷雪儿话音一落,身后的手下便冲了上来,与龚令煦带来的人缠斗在一起。
水晶宫的傀儡术果然厉害,龙烈扫视一眼,已看出几分异样,正待瞧得更仔细,龚令煦笑眯眯地走到他跟前。
“走吧。”
“你究竟是何人?”龙烈并未放松警惕。这人每一次都在敏感时期出现,若说没有阴谋,恐怕三岁小孩都不信。
那人竟然还未将自己的身份告诉这小鬼吗?龚令煦摸摸下巴,道:“救了你的人。你再不走,本教主可要改变主意了。”
离他不远,正与几个水晶宫宫众打斗的一名男子后头瞥了他一眼,他并未注意。
龙烈哼了一声,自信一笑,道:“你不敢对我怎样的。”
“为何?”龚令煦扬眉。
龙烈慢悠悠地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得意洋洋地道:“龚教主应该认识这个东西。”
他以为会看到龚令煦惊讶的表情,岂料龚令煦只淡淡地瞥了一眼,轻笑一声:“原来是赤焰令。我还在想,你何时才会把它拿出来。”
“你知道?”龙烈一惊。
龚令煦笑而不语。
龙烈皱着眉头,越发怀疑起他的身份。
“你家爹爹来了。”
龙烈察觉到,每一次龚令煦提到面瘫爹时的语气都不像是对一个陌生人。再联想以往面瘫爹与龚令煦见面时的古怪气场,他心底隐隐有一个他并不想接受的答案,具体是何答案,他却没有明确的猜测。
他回头看去,果然见到面瘫爹一身雪衣,负手而立,如同雕塑一般站在不远处,静默地注视着自己。
他第一次没有因为见到面瘫爹而雀跃,反而心里充满沮丧。他相信面瘫爹对自己的感情是真的,但是面瘫爹的心里还隐藏着连自己也无权碰触的秘密。
他走过去叫了一声“爹爹”,顿了一会儿,才迟疑地道:“你和龚令煦是不是早就认识、”
龙寒凛静默片刻,道:“他确实是本座安排的人。”
“什么?”
龙烈对此毫无心理准备,难以置信地看了看面瘫爹,忽然像是烫手一般将令牌仍在面瘫爹怀里,愤然转身,直接施展轻功,如闪电般向水晶宫外掠去。
“你太直接了。”龚令煦陈述道。
龙寒凛默然,并未开口,渐行渐远。
龙烈不知不觉中走到绿河旁边,突然觉得自从来到泱城之后,自己就像是一个傻瓜一样!
当初,龚令煦将令牌送给自己的时候,那个人在想什么?曾不止一次在那个人面前表现出对龚令煦的防备,如今想来不也是一场笑话?那个人,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态看着自己做出如同小丑一般的行为,说出蠢得好笑的话语?
他的心从来没有这么通过。
自从来到鹰堡之后,与面瘫爹偶尔也会过不快,却都是小吵小闹,从未有过大的争执,一直无忧无虑。对面瘫爹告白之后,更是幸福得像飘在空中。但是,果然是站在越高,摔得也越痛。这场幸福持续的时间未免太短了些!
他只想痛快地发泄一番,想扔些什么到河里,身边却只有绿油油的青草。除此之外,便是手中的雪剑。
为什么?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他几次试图将雪剑丢入水中,却始终做不到。
“我真傻,我是一个大傻瓜!”
“烈儿。”
那人果然跟了上来。那又如何?
龙烈想对他吼叫,却突然意识到也许自己根本没有资格。
他为什么要跑到河边来?他应该回到客栈,将所有的东西都摔个粉碎!他像一头受伤的小鹿一般在河边急急地走来走去,时而冷笑一声,神色充满对自己的嘲弄。
许久之后,他才泄气地在树底下做下,一脸颓然。
龙寒凛在几步之遥站定,定定地望着树下白衣少年的背影。不到半个时辰前,少年还兴高采烈地对自己展开灿若阳光的笑脸,如今却像是被风雨打过的树叶一样,萎靡不振,毫无生气。他从来未见过少年这般脆弱的样子,即使是小时的冷战,少年也总是趾高气昂,盛气凌人。
为什么要骗我?你明白的,我只有你而已,如果连你也不值得信任,我还能相信谁?龙烈看着河面,两只拳头握得紧紧的,指甲几乎在掌心抠出血来。
他从草地上拔起几根草,随手扔进水里,看着那草打了几个转,随着水流渐渐远去,自嘲地一笑。
龙寒凛的目光掠过漂浮着的青草,心底一阵抽搐。
烈儿。
“烈儿。”
龙烈不语,也没有动弹。还有什么好说的?
“并非有意瞒你,原本想待此事过了,便告知你所有,”龙寒凛语毕,未作任何停顿地道,“龚令煦与龙冷然是同一个人。”
龙冷然与龚令煦竟是同一人,竟是同一人!
龙烈哈哈大笑:“你没有必要告诉我,我也不想知道!”
他咬着唇瓣,心如乱麻。若非今日之事,他还打算瞒自己到何时?是了,这是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与他何关?
他的两手将地上的草抓得紧紧的,随后慢慢地松了。
他将头埋在双膝间,不想说话,不想思考。
太阳渐渐西斜,两人仍然没有说一句话。
直到太阳落山,水面开始反射粼粼波光,两人的姿势都没有丝毫变化。一坐,一站,就像是凝固了。
“爹爹。”龙烈突然抬起头,轻快地开口。
龙寒凛立即道:“我在。”
“我突然发现我错了。”
龙寒凛心口一缩。
“以前,我一直以为是我陪在我身边。今天,我才发现我一直错了,其实是你陪在我身边。”
“并非如此。”龙寒凛锐利的眼神转向他,沉声道。
龙烈自嘲一笑,站起身:“回去吧,我饿了。”
龙寒凛伸手去捉他的手,却被他猛然挥开。
回到四海客栈,灯火明亮,龙炎等人都在,神色焦急地等待他们。见到二人回来,众人这才放下心来。
“主子,小少爷。”
龙烈忍住心中难受,尽量做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流云,你少爷饿了。”
“是,是,小的马上让人准备。”流云说完,就要去找掌柜。
龙烈叫住了他:“等等,叫掌柜帮我准备一个房间。”
流云一愣:“这……”
“不必。”龙寒凛道。
“去准备!”
“不必。”
“我说‘去准备’!”龙烈“啪”的一声将雪剑按到桌上。
龙寒凛未再开口,清淡如水的目光扫过流云时,不经意地浮起一丝杀气。
流云吓得后退几步,轻颤一下,为难地看了看龙烈,又偷偷地看一眼龙寒凛。
龙烈深吸一口气,无所谓地对他摆摆手,转身上楼。众人不放心地跟上,却只听到一声“砰”的关门声。
得以进门的只有闪的最快的混混。
“烈儿,先用膳。”
龙烈双眼死死地盯着房门,抄起一个花瓶扔了过去,“哐当”一声巨响。混混吓得惊吓一声,跳上窗台。
“不用你管!为何要骗我?”
第083章 何处是我家
那人一向沉默,隐忍,他并没有指望得到答案,满心的烦躁急需一个发泄口。不过片刻,房间里所有能砸得东西都摔个粉碎,地上满是碎片,连桌上和床上都落了不少,一片狼藉。
门外的几人面面相觑。闻声而来的流风箴张了张嘴,因为不知该说什么,又闭上。
“主子,小少爷……”龙灵担忧地出声。
龙寒凛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人知晓他袖中的双拳握得与之前的龙烈一样紧。
“谁在发疯?”隔壁房间的人不满地探出头来。
龙炎一把将一锭五十两的银子塞给他,凶狠地一瞪:“不想住就滚去别的客栈住!”
龙烈看着满地的碎片,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一把掀开床上沾了碎片的被褥,直接躺在坚硬的床板上,看着上方的纱帐发呆。
混混像是能感觉到小主人的心情,安静地跳过来坐在一边不出声,只偶尔扭过头看龙烈一眼,不时试探地用手轻轻地碰碰他。
龙烈一声苦笑。
在最难受的时候,竟然只有一只宠物陪在他身边。
这是他的幸,还是不幸?
那个人,对他那么纵容,那么宠溺,为何要骗他呢?一骗就是十年。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幸福,真的不想失去。可是,以后该怎么面对他?
那人又是否知道,他在意的其实不是他对他有所欺骗,而是他已经不确定他的承诺是否还能继续相信下去?为何要骗他呢?
心里一阵阵的抽搐,让他不想再去想这个痛苦的问题。此时的他,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躲在角落舔着自己身上的伤疤。
他茫然地看向半开的窗户,微微出神。随后,他抱起混混,轻巧地推开窗户,从窗口一跃而下,悄无声息。
天色虽晚,街道上却仍然有人来往。他们都有自己的去处,或者是回家,或者是去住客栈,多好啊。
他茫然地往前走,不知该往哪里去。他本就是一个人独自来到这世界,如今是否也该独自一人离开?
混混在一边抓耳挠腮,也许它明白主任的心情,只可惜它不会说话。
“咦,这不是大名鼎鼎的小顽童吗?”两个江湖人走了过来,嬉皮笑脸地挡在他面前。
龙烈淡然不语。
“怎么哑巴了?咦,你不是自称小神医吗?应该能治好自己的哑巴病才是。哈哈哈……”
“哈哈哈。要不要跟我们走,我们兄弟二人可以为你找一位最好的大夫,哈哈……”
龙烈微微一笑:“你们二人的运气不错。”
“臭小子,你说什么?”
“本大爷说你们找死!”龙烈脸色一沉,双拳出击,神拳击向二人腹部,毫不留情。两人惨叫一声,飞速向后跌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双眼一翻,昏死过去。
路边的人低呼一声,像是受惊的兔子一样,飞快地跑远了。
龙烈吐出一口气,不以为然地继续往前走,漫无目的。
一阵淡淡地清香突然袭来,他不由得蹙了蹙眉。
“烈儿。”龙寒凛的声音突然响起。
龙烈闭了闭眼,加快脚步,手腕却被攥住。
“放开我!”他淡淡地道。
“风大,回去。”龙寒凛没有将手松开,淡声道。
“我说,放、开、我。”
“下次离开,记得交代一声。”龙寒凛松开手。
“是啊,你是我爹,我是应该交代一声。”龙烈面无表情地转身,快步向四海客栈走去。
整个客栈已经空荡荡的,所有的住客都被龙炎几人送走。
房间已收拾干净,饭菜也已备好,很丰盛。龙烈很饿,但只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
“收了吧。”他扔下筷子,懒懒地吩咐流云。
“是,小少爷。”流云被僵硬的气氛弄得大气也不敢踹一声,快速将饭菜收拾了,带上门快步离开。
龙烈踢掉脚上的鞋子,自顾自地脱了衣裳,上床躺下,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上方。
龙寒凛做在桌边未动。
而龙烈一直在想这个人为何要骗自己,却想不通。长达十年的欺骗,让他连想为他开脱都做不到。既然这欺骗能持续十年,谁敢说这些年这个人对自己的宠爱和纵容不是一场欺骗?天上和地上是如此之大的区别。
那一天,自己因为龙冷然的背叛而离家出走,一个人走了那么远的路就为了替这个人想龙冷然要一个解释。二十二岁(前世十六加彼时的六年)的人生里,他第一次为了另一个人心甘情愿地扮乞丐,心中所想只是不愿让这个人再受到一丝伤害。那时,那个人在想什么?是否觉得自己很可笑?当自己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