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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辰独自立在空茫茫的大殿内,心中愈发惶恐不安起来。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宫娥已经走出来,躬身对她说道:“娘子请。”
大殿内窗子大开,阵阵夜风吹得扑花纱幔四散飘举。脚下的丝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如同踩在云彩上一样。杨辰转过朱漆屏风,大殿正中横陈着一张几案,一个女子端坐于几案之前,正是白天在内文学馆见过的女子。
殿内未曾燃香,却有阵阵花香随风而入,散入罗帐深处。上官婉儿头梳高髻,一袭绛紫色交领襦裙,脂粉淡施。杨辰见到她,心下陡然一空,急忙低身拜道:“奴杨辰,拜见夫人。”
“起来吧,”上官婉儿淡淡道,“过来坐。”
杨辰俯身一礼,起身到她面前,屈腿正坐。
上官婉儿看着面前跪坐的女子。她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穿着绿地碎花的敞胸宫装,白净的肌肤衬着黑白分明的双眸,让人眼前一亮。
“怎么,还不认识我么?”上官婉儿挑眉,含笑望着她。
杨辰略一沉吟,低头道:“奴今日初见夫人,不识夫人尊号,请夫人见谅。”
果然谨慎。上官婉儿心中又多了几分赞许,说道:“我是婕妤上官婉儿。”
杨辰双眼一亮,俯身下拜,道:“拜见上官婕妤。”
上官婉儿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推到她面前,问道:“这是你写的?”
杨辰低眉一看,竟是自己那日初入内文学馆时写的《春秋》诗。
上官婉儿评点天下文章,神皇陛下殿试时都有她在侧。想到自己的诗作被如此人物看过,杨辰不禁红了脸颊:“是。婢子拙作,让上官婕妤见笑了。”
“你诗写得不错,行止也算大方得体。”上官婉儿看着她,道,“我这里有一份差事想拍给你去做,不知你可愿意?”
杨辰抬起头,道:“不知,是什么差事?”
“郡主伴读。”上官婉儿说道。
郡主伴读?“敢问,是哪一位郡主?”洛城之内,她只知道一位太平公主,不过已早过了读书的年纪了。
“这位郡主姓杨,与你是同宗的本家,深得神皇陛下宠爱。”上官婉儿说道,“你若做了她的伴读,每日只陪她读书游戏就好,身份也在一般宫人之上。如何?”
杨辰顿了顿,问道:“请问婕妤,奴若做了郡主伴读,是不是就不能参加东宫采选了?”
上官婉儿淡淡说道:“既然成了郡主伴读,自然就不能再做东宫嫔妃。你自己不妨权衡。”
杨辰心中大喜,低头一拜,道:“回婕妤,奴愿意。奴愿陪伴郡主读书。”
上官婉儿略一挑眉。原本以为她是舍不下东宫嫔妃的前程,没想到竟这般干脆:“怎么,你不愿入东宫么?”
杨辰低头一笑,道:“奴没有那个命。”
上官婉儿心下一叹,好个明白的孩子。上官婉儿望着她,说道:“郡主伴读也不是个轻省的活计。在郡主身边,酒席宴会少不得,郡王国公也不少见。你须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凡事为郡主着想,为皇家颜面着想,明白么?”
杨辰低头道:“是,奴明白。”
上官婉儿点点头,道:“你是东宫待选,身份特殊,此事还要暗中运作。这么晚找你来,就是为了避人耳目。今日还是送你回去,最多不过三日我就会派人去清凉殿接你。这期间,你切莫声张。”
杨辰俯身一拜,道:“奴记下了。谢婕妤。”
杨辰回到清凉殿已近亥时了。房内灯还亮着,她推门而入,就见宋雨晴也已经回来了。裴媛和衣卧在床上,杨辰与宋雨晴对视一眼,见对方脸上并无戚色,也就各自放了心,熄灯睡下。
这一夜杨辰都兴奋得睡不着。一直想着为自己找退路,没想到机会就这么从天而降。总算是应了父亲的嘱咐,离那太子远远的了。只是,陪郡主读书,却不知那郡主为人如何,品性怎样。杨辰拥着被子翻了个身。罢了,不想了,只要不进东宫,不在那韦良娣的手底下讨生活,去哪儿都是好的。
这个消息自然没有必要瞒宋雨晴。第二日天明,在内文学馆的藏书室中,杨辰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那岂不是太好了?”宋雨晴双目发亮,握着杨辰的手,说道,“不用进东宫了,咱们都逃出来了!”
“咱们?”杨辰慧黠一笑,道,“昨夜莫非你也有好消息?”
宋雨晴含笑点点头,道:“昨夜召我的是褚先生。我要留在内文学馆做掌书了。”
“真的?”杨辰打心里替她高兴。以宋雨晴的性子,一旦入了东宫,可真是凶险重重。可是,这也太巧了……忽然灵光一闪,杨辰心里登时如明镜一般。这一切不是巧合,定然是褚先生在帮忙从中斡旋。上官婕妤手里的《春秋》诗就足能说明一切。杨辰心里一叹,那日自己曾那么无礼地冲撞过褚先生,没想到她不仅不介怀,还在暗中帮忙。如此胸怀气度,真是自己望尘莫及的。
“想什么呢?”宋雨晴在一旁推她。
杨辰回过神来,微微一笑,道:“没什么,我是高兴得都昏了头。”
宋雨晴望着她,说道:“你也别高兴得太早。郡主伴读,不可小视。你往后还不知要遇到什么事。若有困难,记得来内文学馆找我。我虽不一定能帮你,可两个人一起说说,心里也总能舒服些。”
难得如此好友,还能替她居安思危着。杨辰握紧她的手,道:“我知道,你放心。”
第二十六节初见郡主
一切来得比杨辰想象的要快,次日午食过后便有宫人来清凉殿领人。杨辰与宋雨晴作别,在裴媛探寻的目光中走出大殿。门外,竟是上官婉儿的辇驾在等着。
“婕妤。”杨辰低身行礼,身后跟着怀抱行李的宫人。
隔着纱幔,上官婉儿点了点头。宫人尺素高声说道:“起,栾华殿。”
上官婉儿辇驾在前,杨辰跟在后面。由西角门出内侍省,沿夹道一直往东,过三道朱门,眼前渐渐开阔。四周花木园囿,远处楼台渺茫,如此景致,应该已经到了洛城深处的寝宫区域了。
穿花园过石桥,草木葱郁,隐约露出飞檐一角。眼前宫室低矮,细嫩的柳枝掩映着白墙灰瓦,分明与华美而繁复的洛城格格不入,却又相得益彰。柳枝葱茏间一个乌木牌匾,正写着“栾华殿”三个字。
正门前并无人出来迎接,甚至连个守门的太监也不见。上官婉儿下了辇,一旁尺素问道:“婕妤,可要奴去通传?”
上官婉儿眉头微蹙,说道:“罢了,我们直接进去便是。”
入了大门便是一个小花园,花园被东西两道回廊环抱。杨辰随着上官婉儿经西侧廊入垂花拱门。拱门内又是一处小院。隐约间传来女子哀叫的声音,越往里走,那声音就愈发清晰起来。上官婉儿眉头一蹙,快步往内殿走去。
内殿前是一片青石广场,此时几个太监正将一个宫人按在长凳上,一旁长乐殿掌事宦官郑公公正高声喊着杖数,一左一右两个小太监手持朱头板,正对凳上的宫人施以杖刑。受刑的宫人身上一片血肉模糊,已经渐渐叫不出声了,伏在凳子上昏了过去。
“你们这是做什么!”上官婉儿一声高喝,“光天化日,竟敢动用私刑?”
皇宫中刑罚皆有内侍省主管,如需用刑,也须经由内侍省核准。滥用私刑是绝对禁止的。两侧太监一见上官婉儿,急忙将板子放下,低身行礼。
“谁让你们停下来的?”五层白石台阶上,一个女子正从殿内走出来,身后跟着五六个宫人。她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上穿纯白窄袖衫,套着紫红色襦裙,头梳翻髻,发髻上斜插着金银缠丝孔雀搔头,面如满月,杏眼睥睨。
上官婉儿眉梢一抖,低身道:“婉儿见过郡主。”
郡主?这便是杨郡主么?杨辰心里一沉,看看庭中已经昏迷的女子,自己往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上官婕妤。”那女子侧目看着上官婉儿,下颔高高扬起,说不尽的倨傲。
说话间,又从屋内走出两人。当前一个身穿素纱衣裙,头插玉笄,一身的素色也难掩其冶丽容光。然而此时她蛾眉紧蹙,似是有着什么烦心事。走在后面的女子看上去不过十三四岁的年纪,头上望仙髻,面上啼痕妆,宽眉花田。她本生着一张丰艳俏丽的脸,却不知为何在眉梢眼角露出些愁容来,由两个宫人搀扶着走出来,气息微微,仿佛下一刻就能落下泪来。
“婉儿见过两位郡主。”上官婉儿低身行礼。
杨辰一怔,这两位也是郡主?这小小庭院,竟有三位郡主?
那素纱裙的郡主似是终于看到了救星,快步来到上官婉儿跟前,说道:“上官婕妤来得好。您快看看,这都像什么样子?”
“仙蕙,你这话什么意思?”那倨傲女子冷冷一哼,道,“杨姐姐的奴才不懂规矩,我好心好意帮忙管教而已。”
杨辰微微松了口气。原来,她并不是杨郡主。
上官婉儿上前一步,微微一笑,道:“安乐郡主热心肠。可咱们宫中明令禁止私刑,如此管教,怕是不妥。”
安乐郡主冷笑一声,道:“有何不妥?这天下都是我李家的,你们这些,个个都是我李家的家奴。我自可随心管教,用不着人来教。”
“郡主所言极是,倒是奴多言了。”上官婉儿低着头,淡淡道,“只是,这天下是神皇陛下的,宫中的规矩也是陛下所制。郡主若不喜欢,自可去禀明陛下,改了便是。在此之前,只要这规矩还在一天,就请郡主遵循。不然,真的闹到了神皇陛下驾前,也不好看。”
安乐郡主立眉一扫,道:“你少拿祖母压我。”
上官婉儿抬起头,道:“怎么,竟连神皇陛下也压不住郡主么?”
安乐郡主横眉立目,一张脸涨得通红。上官婉儿目光淡淡,一派云淡风轻。这是杨辰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只觉得周遭的风都停了,在场所有人都默默注视着那两人,似是山雨欲来时的最后宁静。
“今日之事我自会去和祖母说,用不着旁人多嘴。”安乐郡主一仰头,高声道,“回宫!”
她走下石阶,经过上官婉儿身边,微微一顿,便大步走出去了。身后仆从侍女呼啦啦跟去一片,整个院子仿佛瞬间空了下来。院子里的人都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便有宫人抬着受过杖刑的宫女下去了。
待下人们都已散去,李仙蕙方才说道:“可多亏了婕妤。不然,今日又不知要闹到何时呢。”
杨郡主由两个宫人搀扶着走下石阶,低身说道:“多谢上官婕妤。”
“不敢。”上官婉儿伸手搀扶她,说道,“让两位郡主受委屈了。”
李仙蕙叹了口气,道:“也不是一遭两遭了。婕妤快里面请坐,咱们坐着说。”
房间不算大,正对着门开着两扇大窗,薄薄天光,映得屋子里很是亮堂。大门左侧一扇朱漆花鸟屏风,上官婉儿和两位郡主入屏风坐定,杨辰则和一众侍女立在屏风之外。有宫人捧上时令的茶果糕点,便低身退了下去。
李仙蕙正坐于桌前,说道:“这事早先我便想着跟婕妤商量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裹儿三天两头就过来闹这么一出。我在犹且如此,过两个月我出宫去了,这栾华殿只剩下杨妹妹一人,还不定闹成什么样子。杨妹妹身子原本就不好,可禁不起这么折腾。我想将这事同祖母说说,可又不知该如何说。实在难办。”
上官婉儿低头饮水,道:“永泰郡主的顾虑有理,光我碰见的就有两三回了。杨郡主,可有什么打算?”
透过屏风的镂花,杨辰足以将内室一切尽收眼底。只见杨郡主低着头,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杨辰心里猛地一悬,这神态,竟像极了尹袭月。
受人欺负却不能言语。奴役也好,郡主也罢,竟都有着这般苦涩。
第二十七节异姓皇族
李仙蕙叹了口气,道:“照我说,不妨请婕妤在陛下面前提一句,趁早为雪霁找个好归宿吧。早点离开这皇宫,也能少受点气。”
上官婉儿点点头,道:“也是个法子。”
杨郡主忽然抬起头,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