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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绪思忖片刻,摇手道:“师兄不肯收,可以给那嗔。衍云寺规矩多,料想那嗔大了,还是住不惯,到时候,烦劳师兄把这万佛寺交付于他。”
“衣钵要交,你自己等他大了,自己交,师兄不代劳。”那言一眼坚决。
“大师兄……”那绪无奈,把东西放下,“我会尽量回来。”
在那绪离开屋子前,那言叹息道:“风流如薄纸,可圈可点,可失可弃。”
“情爱是酴釄,不干不净,不死不休。大师兄,不是我不懂道理,是我不甘心,不甘心呐!”说到后头,那绪向那言叩首,“你就让当师弟再任性一次吧。”
四更天。
那绪收拾完行李,背上包裹,出门。
小吃货不知何时下了床,裹住棉被偷偷跟着他。
廊下,僧服衣摆微动,那言在一旁轻咳。
被子落下,那嗔里面穿戴整齐,吃的那包抱在胸前。事迹败露,小吃货摸摸光头,道:“大师兄哦,咦,我怎么会在这里呢!难道我梦游了?好奇怪哦,怎么会这样呢!”
“既然是梦醒了,那嗔回房继续去睡吧。”
“哦。”那嗔瘪嘴,一路频频回头,直到那绪走得不见踪影,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想和师哥一起走!”
那言过去,哄道:“那嗔听话,你那绪师兄了却了凡事,自然会回来的。”
那嗔恸哭,声音很大很大:“你不懂,你不懂,你一点也不懂!”
大师兄,不懂。他不懂,他们在一起会一起捉迷藏,他们在一起会一起修寺庙,他们在一起会变出许多许多好吃的。反正,会很欢乐。
大师兄,一点也不懂。
师哥就是师哥,哥哥就是哥哥。
哭声震得月亮都痛,把树上的乌鸦都吓得离了巢,还不小心倾了自己的巢,巢里面的鸟蛋不幸笔笔直坠了下去。还好高守厉害,伸手一把接住了鸟蛋,施展轻功又轻松将蛋归巢。忽然他双目发直,大声叫道:“我知道觉魂在哪里了!”
声音震得蛋都痛。
“这双短剑,有个好名字,叫做沉疴。”
马车辘辘向前,椴会把那把双剑拿了出来,给莫涯看。
不知用什么材料织成的剑鞘,墨黑色,却又隐约透明,闪着莫测的微光。
从剑鞘里□,剑却看起来平常,除了双剑嵌合的方式有些花巧,看起来就像一把,其余则很平常,连剑刃看起来也不特别锋利。
莫涯靠在车厢,懒懒抬了下眼皮,算是给了他面子。
“这把剑用了青鸾的鸟筋,融进苗人的阴炉,材料是深海玄铁,这种材料的特点是坚韧,绝不会折断,缺点是硬度不够,无论怎样铸造,都不会太锋利。”
“我记得,你好像并不喜欢冷兵器。”莫涯略换了个姿势。
“起先,我也并不喜欢你。”
莫涯紧眯的眼迸出了几道寒光来,然而最终还是熬住,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再说。
“如果你是剑,我就是淬打你的人,说起来,你应该感谢我。”椴会抚着那双剑,虽然剑锋并不锋利,但仍小心。
“三千年沉疴的鸟妖尸骨,淬打出来的剑,割一道伤口,会怎样?”终于,莫涯拾起了兴趣。
“会受诅咒,沉疴不起,连远古神兽也不例外。”
“哦?”
“但不是割一道伤口。”椴会低声,这次不再小心,手心掠过剑锋,划下并不太深一道伤口:“需要刺中他元神汇集之处,说穿了,就是命门。”
“我的命门,自然不会让你知道。”他将手执高,将掌间伤口凑到莫涯口中:“但你的命门我很清楚,喝我血拆我皮肉,是不是你活着最后的目的?”
莫涯不说话,那掌间的鲜血就穿过他牙缝,一丝丝渗进了他喉腔去。
腥甜的滋味,仇人的鲜血,未必就比自己的要苦。
而那厢椴会显然兴奋了起来,另只手掐着他的锁骨,似乎要嵌进他皮肉去。
“在茹我血吃我肉之前,你起码要变强。”他道,受创的手下移,恶狠狠包覆住莫涯的臀部。
“我就是你的未来,你的过去,你的现在。”
热汗烫穿欲望,在被刺进那一刻,莫涯听到椴会这样说。
夕阳微红,那马车迎着落日,载着他们的起伏,一路向前。
最终,他没有反驳。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恢复。
第四十八章
莫涯。
那绪念着这名字,一路毫无头绪,只是往前。
谛听他们追上那绪他时,一向清心静修的和尚长了一嘴的燎泡。
高守洋洋自得地将消息告诉了他,一行人毫不迟疑,赶往羽人山。
山里一片烟霭。
这消息,喜忧参半。知道觉魂在哪里,这自然是好事,然而悬棺放置羽人所居的山崖峭壁上,就是件麻烦事。
那绪思忖片刻,还没开口,谛听就拉住高守胳膊毛遂自荐道:“我们陪你同去!”
事实上,谛听真正想的是报当年摔坏高守的那一箭之仇。
不必一网打尽,也要扬眉吐气。
是夜,他们三人终于赶到羽人山下。
冷冷月光,寒风刺骨,风里透着一股腐糜的煞气。如睡冬山,山高万丈,一片死寂。
高守遥指一耸突兀奇峰道:“就是那里。”
悄然上山,走过半山腰,直接绕到悬棺正下方,谛听兽化,准备送那绪上涯。
月光依旧澹澹,一羽人在半空盘旋,突然发出一声厉啸,从高空飞冲下来。
被发现了,谛听反而兴奋,冲过去就迎向羽人,一口咬住羽人一翼,用力一甩。羽人被甩开,撞上山壁,青苔石壁微微龟裂,碎石沿山脊滚落。羽人闷吃痛击,滞了片刻,咬咬牙,又挥开双翅,朝谛听扑来,两者很快厮杀扭打。这刻,夜空大批羽人展翅疾飞而来。
高守一僵,撒开步子奔向谛听,那绪跟上。
先头羽人推开谛听,乘虚归队。
那绪等三人作战姿态。
羽人下来的越来越多,片刻把他们三个团团围住。
僵持间,有一羽人飘然而至,大方落在那绪与羽人之间,双翅优雅收敛成衣。透明感的冰蓝在冷月下,富有浅浅的流感,异常诡秘。
即便这仙家的美,魔家的魅,依旧掩饰不住羽人身上的腐臭。
真臭。
谛听侧目,嗤了一记,难怪他们要去洗澡。十足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最后前来的这名羽人应该是个头头,他抬起手,所有鸟人都静了下来。继而,他左右扫了眼,认准那绪问道:“你们夜里闯山有何目的来做什么?”
“贫僧来取觉魂。”
“觉魂是什么东西?”
谛听坦然提醒道:“不要听他胡说,他心里明白得很。”
羽人头拢眉,厉声道:“你要觉魂做甚?”
高守抢先介绍道:“这位是月光王转世,来取自己的觉魂,怎么不对了?”
“月光王……”羽人头目沉了一会后,退开三步远,突然撩羽衣双膝跪地。
所有羽人“唰”地一声,全部跪地,他们高呼:“参见月光王。”
谛听感应对方心里有鬼,却因那羽人的心思转得过快,一时半会解读不出。
那绪更是不解,便轻声问:“你们这是为何?”
“月光王,羽人祖先名献明,当年乃阁下征战之坐骑……”
“献明鸟?”
“正是。”
头目娓娓道来,据他们说,月光王的坐骑献明,为守护棺木来到了这里。经年得了觉魂灵气的福佑,修行成羽人,之后开花结果,朝朝暮暮发展成了一个种族。
那绪隐隐觉得不对,却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浅笑道:“既然如此,烦请族王让路。”
“恭敬不如从命。”羽人点头,却仍是跪地不起。
不起当然也不能让开,那绪只好上前去扶起他。
谛听眉头紧皱,不对劲,很不对劲。
“小心陷阱,他们要偷袭!”谛听第一时察觉对方歹意,出声大吼。同时,羽人手已然幻成利爪,对准那绪胸口猛然一抓!
那绪骇然,侧身一退,只能堪堪偏过,却没安然躲开,左肩裂开一道血口。
血落地。
蓝幽幽的羽人开杀。
高守与谛听怒吼迎战,护住那绪,拉开他与羽人的距离。
那绪咬牙,捂住伤口:“我们只要觉魂而已。”伤心不深,身心却莫名俱荡。
羽人头目傲然站起了身,森森狞笑道:“觉魂灵力一直荫及我族子孙生存繁荣,若你今天拿走,我族必衰。让你拿走,谈何容易!”
谛听一边格挡,一边插话道:“你们骗人吃人,若是真旺盛了,才是大大灾难。”
血淋漓,那绪微颤,人像要爆裂开难受。此举让谛听和高守紧随那绪,小心回防。
谁都没注意到,激战双方头顶上的悬棺也在颤动,并且愈演愈烈。
那绪的轮廓好似有微弱的亮光在浮动,悠悠然的。
羽人头见近攻得不了手,瞳孔缩小,劈手夺下手下的弓箭,搭箭开弓。
“月光王,你往生为一妖孽,害死了月光一族;今世入了佛门,还为一己之私,来毁献明的后代,仁德何在!”
箭,离弦。
浮动那绪身边的亮点,骤然停下,宛如有了生命猝然强行冲入和尚体内。
箭笔直穿过羽人的厮杀。
箭笔直穿过高守的刃锋。
霎时,被人一记单握于手,凝视着向他举起弓箭的羽人,微微冷哼了声,
“撒谎,你们根本不是献明的后代!”那绪擦掉嘴角血。
尔后,单手捏断羽杆。启明星闪亮。
时局骤变。
敌寡我众的情况下,羽人的头目仍然感到了前所未有惧怕。
浓烈的战气随风扑面。
他惊恐地举目去瞧悬棺。崖上悬棺,就在他抬头那刻,笔直坠下。砸落在地,粉粉碎。
碎木粉粉碎。不过这已经是具空棺,觉魂不见了。
羽人头头低头看自己的身体。
所有的灵力失控泄露出去,无限无止地从他的七窍泄露出去。
羽人们都乱了阵脚,全然溃败,展翅逃离。
悬棺山峰上所有的沙石,所有的巢,所有树木全部脱离了山峰,纷纷坠落下来。
简直就是土崩瓦解。
土烟石雾里,那绪终于瞧见了山峰的中心脊梁,它与晨曦同步,点点亮起。
悬挂悬棺的峰本质,跃然而出,赫然就是个巨大的鸟骨架。
那绪眯眼,那才是他的坐骑。鸟骨架头颈谦虚稍稍弯下,头骨还戴锈迹斑斑的头盔,战甲依旧。
忠心耿耿,栩栩如生。
想当年,駮王选了这此藏他棺木,而月光王的坐骑献明并不放心,口衔棺材一直守着。
一生就这么守着。
即使献明死后化为尸骨,坚守姿势依旧不变。
一直,一直。
之后,探明真相的谛听告诉那绪,那些鸟人确实不是献明的后代,只是路过此地孔雀,得了灵气修炼成了今天的羽人。
“这不重要了,”那绪手抚鸟骨,面色凝重,“主要有些帐该清算清算了。”
元宵节前夜。
问定城,各家赌坊张灯结彩。
此城可以算是椴会发迹之地,他对这里也有特殊的感情,所以他搬来此处,开起赌场。
不管城外头如何生灵涂炭,这里依旧繁华如锦。
月高升,入夜已久,城内最大欢乐赌楼里头,氛围倒是有些特殊。
所有的赌桌都停止的声音,齐齐关注其中一桌赌事。
该桌庄家赤膊的上身,手甩动骰盅,身体的肉微颤,大冬天汗挥发,隐隐冒腾热气。
骰蛊乱摇,天昏地暗。
摇。
摇。
摇。
庄主咬牙,这次,孤注一掷。
在他对面坐着三个人。
他们都是今天新来了三位赌客,其中一个是和尚,一个面相挺喜感,另个感觉是个高手,三个人身后拖了几人大的灯笼。庞大的灯笼放在门口,他们拍拍肩上的黄沙尘土进来赌钱了。
和尚闭眼念经,另外两个撸袖子豪赌,不知中了什么邪,居然一直在赢钱。
最后,他们在这桌庄家这里下了重注。
“啪!”骰盅重重落下。
盅里的骰子还在旋转,飞速旋转。
渐渐地,速度越来越慢,声音越来越轻,最终停下。
“开!”庄主万分威风地打开盅盖。
随后,一片寂静。
喜感的那位,冲他一乐,双手收银两。
庄家面如死灰,身上的汗,悠悠然滴下,滴在骰子面上,溅起一朵小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