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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帝王之爱便成了这片神圣大地上的一段传奇与秘辛。
若干年后……
禁中夜半,似是寒冬将近的时节,凉意也起得有些格外早。间或有宫中禁军的稳健步声响起,给秋日里的深宫平添了一份凉意,在夜色下显得更为寂静,远处不复白日宏伟的雄伟宫殿隐匿在暗中,如同一头狰狞巨兽,择人而噬。
禁中尽头,东直门内侧墙下有着几间低矮瓦房,此刻虽然有着夜色遮掩,但瓦房仍旧还是和宫中动辄就奢华雄伟到极致的宫殿群格格不入。房中一盏不甚敞亮的油灯,燃烧的灯芯在浑浊的灯油里噼啪作响,挣扎着透出微弱火苗,不时有人用铜针轻拨灯芯,透过窗外,在窗纸上摇曳欲坠,寒碜至极。这便是禁中东侧的夜值场,平时晚间除了两个守夜的太监,就是在东直门宵禁的禁卫才会过来间休。
“呲……”年月已久的木门拉出一连串的刺耳声音被打开,门外鱼贯走入两个身材颇为魁梧的禁军大汉,房中本就浑浊的油灯在牵扯下,显得更为黯淡。落在后头的壮汉反身勾住房门猛的踹上,也不顾惊慌间被灯油溅到手的年老太监在那里跳脚骂娘,信手摘下佩刀和头盔扔在桌上,其中一个较为年长的禁军拉过手边的茶壶便往口里猛灌起来,灌了两口。
年老太监看着已是六旬左右的年纪,脸上褶皱显得格外干瘦,披着一件洗刷到有些过分的灰白太监服,布满老茧的手不断把浑浊灯油里的异物往外拨出,总算是让油灯敞亮了点,不过嘴上依旧数落着那个年长禁军。大概是和老太监熟识的关系,大汉看他依旧在那里絮絮叨叨,也不管他,把茶壶递给边上的年轻同僚,走到床前看到床头还缩着一个披着被子坐起的小太监,在他稍显稚嫩的清秀脸庞上捏了一把,随手抓起一床缝补痕迹明显的棉被,倒在床上开始睡了起来。
老太监起身猛的踹了中年禁军几脚,奈何年岁大了,又没用多少力道,汉子躺床上也不理会。一旁和小太监年岁差不多的年轻禁军放下水壶用袖口擦了擦嘴,看到不由笑道:“老何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袁叔什么德性,何必理会。”老太监摇摇头,走到桌边坐下,把外袍又裹紧了点,有着一张娃娃脸的禁军递过一杯刚倒好的热茶,也围在桌边坐下,不理会袁姓禁军鼾声如雷,泯了泯嘴,开口问道:“何头,昨天你讲当今皇上讲到哪了?接着讲讲呗,我和小贯子反正闲着也无聊。”说完对着床头的小太监眨了眨眼,名为小贯子的清秀太监也跟着笑了起来。
何太监回头瞪了下对着眨眼傻笑的小太监一眼,终究挨不过年轻禁军的再三央求开始讲了起来。何太监在宫里做了将近四十来年的太监,算是宫里的老人,虽然不能和宫中那些一手遮天的权宦近侍相较,也在东直门掌管着一些年轻的值夜太监,和袁刚在内的东直门守将都颇为熟稔,平时也喜欢讲些宫中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加上没有架子和娃娃脸在内的年轻禁军都算是相熟。
“那是宣德十四年,发生兵变的第二个年头。”老太监喝了口茶水,开始讲了起来。声音不似外间所传的尖锐刺耳,带着浓重的地方口音有些低沉。
宣德十四年秋,大庆除却京官在内的地方大员,几近全部入京。尤为引人注目是在帝国北地新立军功已晋郡王爵位的齐笑在这次兵变之后首次入京,声势和前些时日刚从南方升调禁军都指挥使的前青州节度使陈庭针锋相对。原来皇后一党的人在此番机会下被全部拿掉。而睿王之人也彻底被肃清,在浩浩荡荡的清君侧之后,皇上彻底大权在握。而原本在两朝都委以重任的曲将军则突然称病。不久,竟传来病逝的消息,皇上甚为伤心,亲自在其墓碑上提字,‘忠君之臣’四字。并久立其碑前,不肯离去。
“那曲卿臣不是先皇提拔的大将军吗?而且一直是睿王一党的人,当年更是为了与睿王走得更加紧密,与左相赢季龙成了亲家,更是……更是废了七年的发妻。那发妻……那发妻……”小太监显然有些紧张,四处望了望,见没人,才继续小声道:“那发妻就是咱们大庆唯一的皇后,当年陛下是娶了一个空牌位。冥婚……”
“说什么呢。”老太监一张脸因为绷得太紧,那皱纹便裂了开来,像是陈年老树皮,让人看着有些发憷。
虽是如此呵斥,但老何头也有些心痒,这段宫中秘闻,可是被传了很久,哪个宫人太监不好奇的。
“我跟你说,那曲将军一直是皇上的人,只不过是忍辱负重而已。据说他是耶律家的人,从古时起就是云行歌母系一族的死士。没想到吧,皇上当年那被废掉的母后原来竟是被先帝覆灭的元朝的遗珠。”
“那你说,他休掉自己的发妻可曾后悔?”
“这我不知……但应当是后悔的,我听闻,他在死前一直默念着她的名字。还在听闻她掉落悬崖时一夜白了发。”
“唉。既然如此,当初何必放手呢?虽然要掩人耳目,忍辱负重,但没有必要一定要娶左相的女儿啊。”
“这我也不知,但据说是为了保护她,至于各种缘由又怎么会是你我能够知道的。”
“嗯。我想他也应当是爱她的,连我们这么英武的皇帝都爱的女人,定是不凡的。”将脚搭在桌上仰靠在后倾椅子上的娃娃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弄得木椅“吱呀呀”作响,看到老何头脸色又要转阴,赶忙放下双脚,不料木椅太过后倾弄得险些摔倒。老何头手忙脚乱稳住身形,也顾不上理会床头上小贯子看着自己出丑在那傻笑,连忙岔开话题。
“这算什么。当年啊。可真是风光无限呢,那一袭蓝衣不知迷了多少人的眼。现在北燕被认为有史以来最绕勇善战的单于可是咱们已故皇后的奴隶。”
看着娃娃脸吃惊的表情,老何头顿时兴致高涨,“那被命名为北燕之鹰的赫连仓隼在得知她坠崖的消息时曾单枪匹马杀来过我大庆的皇宫,说是要问个究竟。后与当今皇上闭关畅谈整整一夜之后,才又离去,离去之后短短一年便杀了其兄,兼并了其余部落,成了北燕真正实权的掌握者。只不过很奇怪的是,他每次兼并一个部落总喜欢看看那里有没有陌生的男女。好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嗯,你说,咱们皇上有多爱那位?”娃娃脸努了努嘴,比了比东方,那是云行歌为其立的墓碑,上面刻着四个大字,“挚爱吾妻。”“好了,今日就说到这吧,这眼看着中秋月圆之日便要到了。我们也该好好准备准备了。”
两个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而他们没有说的却都留在史书上。
十年之间,东庆武帝精于练兵。亲率二十万大军出动。挺进南疆。
激战正酣时,北燕、南楚也突然各派十万精髓支援。仅仅三日,便灭了那一直以邪术闻名天下的南疆。
大庆历,咸通五年九月,一白发老者被拖尸入城,悬于午门三日三夜,史书记载大庆再屠南疆部落二十一,割首十万。——分割线——
热闹而又清寂的皇宫中,难得的月空皎洁,浩瀚无比。只是那余晖映照着整个曲栾殿寒光澈澈。
最是无情帝王家。
这月圆之夜,这喧嚣繁闹的背后又有多少是家是真正的人长久,共婵娟。
云行歌仍然穿着一身白衣,站在这无人而空荡的曲栾殿里。
“阿芷,我们来喝酒?”
说着他用手执起一个杯子,去撞击另一个。
清脆的青铜声,在这寂静之下竟显得有几分刺耳。随后是男人略带沙哑的咳嗽声。
“今天是月圆之夜,你看这月亮,真是……”他想了想,脑海中忽然浮现琼华宫里,宁芷指着外面的老槐树,笑道,“真是又枯又粗。”彼时,他很不喜欢这种直白的叙述,如今在这高处不胜寒时,却再难听到这样的声音。
“这月……真是又大又圆……咳咳……”
他一边喝着酒,一边笑着,那一夜,他说了很多话,很多很多,不能说与他人的话。
烛火重重,似梦非梦,似醒非醒。
——
“陛下今夜又去了那里?”
“这还用问吗,每逢特殊节日陛下必是要去那里的,更何况今天是元宵佳节。”
“陛下是我见过天下间最痴情的皇上。”小宫女刚来不久,对着那开疆拓土,平荡其他势力的帝王有着深深的敬仰。
“唉,你说如今后宫佳丽无数,有的是使节送来和亲的,有的是选秀上来的,不过只有极少数受到过宠幸,大多如同摆设一般。”
“说到这我就好奇了,你说已故的宁皇后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听说她曾嫁过一次人?”
“嘘,这话你也敢说,莫不怕被人拖出去……”年长一些的女人一脸害怕的看看四周,发现没旁的人后才安了下心,但仍是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女孩。
“那又怎样?她是我们东庆的传说,只不过那时我还没入宫,只是听说,那一年,她在擂台上一展风采,令万人倾慕,当时六国,三大势力的使臣都被她折服,其中安国公,当时在西乾还只是侯爷,更是倾国相聘。”
“哇,安国公啊,传说中的安国公竟也……”
“还有北燕如今的单于更是缔结了主仆盟约,还是以草原之主的名义起义。”
小宫女两眼已经无法用发光来形容了,此时晚风拂拂,这些人物在她听来,就如同传说一般。她真希望自己再早生几年好有幸目睹那一日的风采。
“那杨姑姑呢……?”
说到这,年长的宫女一脸肃穆,甚至还带着一丝哀伤。
“她是一个好女人。”
“我进宫前曾听说北燕的单于曾派使臣过来你向皇上讨过她,说是要娶过去……当阏氏的……”
“是啊,说是要娶过去当阏氏的,当时很多人都傻了,一个奴籍女人,竟然要风光大娶,并予以北燕国最高的女人地位,这真是……真是太荒唐了。”
“是够荒唐的,呵呵,看来定是很爱杨姑姑的。你说是吗?”
“很爱吗……?”女人似呓语一般。
当时,北燕单于来东庆时,她曾和杨烟一起在后院巧遇到迷路的他的,他是那样的伟岸与气度不凡,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他,可是他看她的眼神没有任何不同,反而是在见到杨烟时,整张英武的脸变得不一样起来。
只不过,那又怎样,她们不过是奴婢,他是堂堂北燕之主。
但接下来的一切让众人诧异,他竟然同意皇上开出的条件,只不过有一个要求,便是要娶一个女人。
哦,不,是一个奴婢。
若不是他在北燕那高于一切的威严和震慑,怕是要炸开了锅的。但即便如此,北燕的几大长老也连夜派人送书过来。请他务必斟酌。
但没想到,年轻的北燕之鹰,异常的坚持。更没想到的是,皇上在得知那个人的名字时竟然拒绝了。一个女人换一座城池,真是捡了大便宜的事,但皇上竟……
杨烟的名字一下子在这偌大的皇宫传开。那时,她还记得她稚嫩的脸上有多明媚动人,可让人想不透的是,皇上从未临幸过她分毫……
有一次,她实在忍不住去问了麝姑姑,麝姑姑是宫里的老人,也是皇上的心腹,跟她算是有点远房亲戚的关系,因此一直多有照顾。虽然麝姑姑总是板着脸,严肃得吓人。但却是个心软的,她知道。
姑姑耐不住她的一再追问,终是哀叹了一句。
她长得很像那个人……
那个人是哪个人?那时候她一头雾水,后来想着想着就明白了,还能是谁?
原来是像已故的皇后,难怪……
后来好些次,她在琼华宫见到杨烟在给那棵不开花的梧桐浇水。她说她刚到那宫殿的时候就特别喜欢给它浇水,她第一次见到皇上时也是在这棵树下。那时皇上还对她笑了笑,连一旁的麝月都很是吃惊,她兴奋极了。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后来她才知,原来,他不是在对她笑,他只是透过她,在对着某人笑。
那人,是她心尖上的人,即使死了。也占据了他的心,带走了他的心。
从此之后,无人能入。从此之后。便只一颗帝孤寂王之心。
她心疼他。也心疼一直心疼着他的自己。但命运如此,便又能如何。
“好了,哪那么多废话,今夜皇上必是又要大醉的,你我还是早些回到殿前等着侍候吧。”
“哦。”小宫女应了一声,不过显然这回答并不是她所期待的。
——
建筑好的碧羽宫,恢弘无比。却也同样空寂无比。
一袭白衣的帝王静静坐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