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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的拿过玉佩,看了看,再又嫌恶地看了眼秋竹,指着当铺墙壁上挂着的匾额说道:“自己看,古董三十两,金饰二十两,玉佩十两,银器五两。要当我就给你开单,不当就快出去!”
“十两……”秋竹犹豫地看着手中的玉佩,想到商禄儿在破庙里难受的模样,一狠心,把玉佩递给掌柜的,咬牙道:“十两就十两吧……快点儿!”
掌柜的白了她一眼,慢腾腾开好单子,和着十两的银锭子递给秋竹,又埋下头继续打算盘。
走出当铺门口,秋竹抬头看了看冒出云头的太阳,再又看看手中的当票和银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
秋竹蓬头垢面,满身污秽,因为泔水浸泡全身都发出一种招苍蝇的恶臭,街上行人都捏着鼻子躲着她走,无论走到哪家药铺门口,都是还没进门就被药童给赶得远远地,她急得团团转,只像只无头苍蝇似地在街上乱转,看到有药铺就往里面冲。
“你们让我进去吧!我有银子!我家公子病了,必须得找大夫啊!”一家药铺前,秋竹奋力地挣扎着药童的拉扯阻拦,哭着喊着:“求求你们了!去看看我家公子吧!他会死的!求求你们了!”
“走开走开!我们大夫不治叫花子!”一药童把秋竹推到地上,嫌恶地碎了他一口。
秋竹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对那个药童大吼道:“我家公子不是乞丐!”
凤离辰在医馆内堂里就听到外面的喧闹,三两句吩咐了那医馆老板如何配置马儿的除病药方后,才刚走出内堂,就看到一个小乞丐在门外和那些个药童大吵大闹,不禁好奇,就站在门口打量起来。
“我们不是乞丐!我们有钱看病!”秋竹怒视着那些药童,恨恨道:“你们开医馆的布救人,反而把病人推之门外,我又不是不给你们诊钱药钱!”
那老板见秋竹这般胡闹,小心地看了眼凤离辰,生怕她冲撞到自己的贵客,连忙摆正身姿,走到药童面前说道:“去去去!哪里来的乞丐,边上去!”
“你是老板吧?!我有钱!”秋竹立马掏出怀里的十两银子,满脸希望地看着那掌柜的:“我家公子受了伤,昨天又被雨淋了,这时后正发着高烧呢!你快去救救他吧!”
“本医馆大夫不出诊!你去别地儿找去!别在这里堵门口!”医馆老板扇扇手,示意药童把她弄开。
秋竹大惊,眼泪哗啦啦又流了下来:“你们医馆都不让我进!我家公子会死的!去救救她吧!求求你了!”
“我说林老板!”凤离辰无聊地收了折扇,走到哪医馆老板面前打趣道:“你这医馆开来哪有不医人的道理,既然他有钱,就给他去看看嘛,又不用你出去不是?”
那医馆老板见是凤离辰说话,连忙堆笑道:“是是是!公子说的是!在下这就给他安排大夫去!”
秋竹一下没反应过来,怔怔地望着凤离辰,连谢谢都忘说了。那凤离辰也没认出她,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就走了。
“你这小乞丐运气还好!竟遇到这样的贵人愿意帮你!”方才阻拦秋竹的药童撇嘴道:“若不是他们马儿因为昨夜的大雨受凉了,今早走了,哪里有人给你医病的!”
秋竹激动地拉着那个药童的手问道:“你知道他们吗?”
“我哪里认识!”那药童恶心地拍掉秋竹的脏手,“只知道是华夷国来的贵人,正准备回国呢!”
“准备回国的贵人……”秋竹喃喃,盯着那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久。
第九章 乞生
残阳西斜,留下雨后的天空一片清明,西方天角,还隐隐看得见黄红的阳光把天际青云染得黄黄紫紫,偶有鸟燕低飞,一派惬意。
从早晨商禄儿就一直昏睡,秋竹把大夫开的中药用墙角边捡来的破陶罐热了好几次,也不见她苏醒,见快入夜了,偶有清风,她害怕商禄儿病上加病,连忙把用买药剩下的钱买来的薄毯裹紧她,再试探地摸了摸她的额头,担心地连连叹气。
商禄儿脏脏的小脸上,眉梢突然皱了皱,随即她头上下蠕动了下——
“啊欠——”风带的凉意让她笔头一阵瘙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人也跟着醒了几分,细眼微睁,就看到秋竹一脸欣喜感动地看着自己。
“这是怎么了……?”她虚弱地转动眼珠子,看到被风吹得颤动的树叶,被风扭曲的炊烟,被风吹得乱动的秋竹的头发。
“公子!你可算是醒啦!”秋竹大喜,连忙跑到火堆边,端过来一只煨着的药罐,放在嘴边吹了又吹:“这药啊,都热了好些次了,就等着公子您醒呢!对了……还有今天的粮食!公子你一直昏迷不醒,可什么都没吃呢!”
说着,她不顾商禄儿迷茫的眼神,又欢快地跑到火边,端过来一个黑漆漆还吊着蜘蛛网的半块陶瓷脆片,上面叠着一堆商禄儿看不懂的东西,冒着热气。
“来!我们先吃药!”说着,她仔细摸了摸药罐的温度,再把商禄儿半扶起身子。
刚一起身,后背接触到凉空气,商禄儿立即就打了个寒颤,看了看地上的药罐和食物,蠕了蠕嘴唇:“我是生病了?”
“本就受着伤,又淋雨又逃跑的,能不生病吗!”
“这药……?”她没记错,她们该没钱了呀!
秋竹瞄了眼商禄儿,小声地嘀咕:“秋竹擅自做主,把公子身上的玉佩拿去当了,换来的……”
“能换钱也不错啊!”
“可只换了十两……”
商禄儿笑道:“你还指望当铺给你开一百两吗?”
“这些开当铺的!也太黑心了!公子你知道吗?他们的匾额上居然写着古董三十两,金子二十两,玉佩十两,银五两……好了好了!先不说这些,公子你快些把药喝了,大夫特别交代的,要你醒了就立刻喝这些药!”
说着,她用袖子擦了擦罐子口,再递到商禄儿嘴边,小心地喂着。
商禄儿皱着眉,好不容易把那些药都给吞下去,还没缓和过来,只见秋竹献宝似地端起那破陶片,捧到商禄儿眼前笑眯眯地说道:“公子,这是我跟那些乞丐商量讨来的伙食!你快吃吧!生病了总得补充营养不是!”
商禄儿转头看了眼庙外炊烟处,那些乞丐也不做声响,默默地烧火做饭,她再转头看了看身处的破庙,说是庙,其实什么也没有,佛像大概不知道被哪里的乞丐给偷去卖了,只剩下空空的墙壁还有缺了脚的供桌,庙墙右面铺了一片干稻草,该就是那些乞丐睡觉的地方了。除此之外,只有蜘蛛网和满墙斑驳。
“你吃了吗?”商禄儿问秋竹。
“秋竹等他们这次弄好再吃!公子你不知道,这些乞丐全都是哑巴!但是心地很好,我出去找大夫的时候,就是他们帮着看着你的!还给我们饭吃……”
见秋竹又是感激又是没落的,商禄儿拍拍她的手,勉强扯出一抹笑,但却十分坚定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们会回来报答他们的!”
“嗯!”秋竹猛地点头,赶紧催促道:“公子你快吃!”
商禄儿看了眼手中的“饭”,只汤汤水水里面泡了些她看不懂的东西,勉强认得出的,就一些碎叶子,摸摸空空如也的肚子,她一仰头,就把食物倒进嘴里——
这还没嚼呢,只见她眉头深皱,“哇”地一声,将嘴里的食物尽数吐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啊!”她难受地吐着嘴里的沙子,眼泪都要熏出来了。
“怎么了?怎么了?”秋竹见状,担心地抚着她的背,端起那瓦片里的东西,也尝了一口。
商禄儿想阻止她也来不及了,只见秋竹脸色一绿,立即将口中的食物吐了出来,呸呸吐着口中的沙子。
“对不起啊!公子!秋竹居然拿这样的东西来给你吃!”
“人家好心给我们吃的,怎么能这么说呢!”商禄儿训了她一句,同情地看着外面煮食的乞丐们,“原来他们整天就吃这些东西啊!”
秋竹吐吐舌头,随即又一脸苦瓜地看着商禄儿说道:“哎哟!这些东西公子您肯定是吃不下去的,该去哪里弄吃的给你吃呢……”
“有什么不能吃的!现在咱们可连落难都比不了!”说着,商禄儿端起瓷片,用吸的方式把上面的汤水吃了,留下部分和底下的沙子,一脸笑意地递给秋竹。
“其实味道也不赖!清爽美味!”
秋竹狐疑里看了看她,再学着她先前的方法吸汤喝,哪里知道用力过猛,汤一口吸干了不说,连带着下面的沙子也一并吸了进去。只见她一脸难受地张开嘴巴,想吐出来,却是进了喉道,怎么也出不来了。
“公子……骗人……”秋竹张着嘴,含糊不清地说道,一脸怨恨地看着商禄儿。
这倒逗乐了商禄儿,笑够了才问道:“你去请大夫的钱,还有得剩吗?”
秋竹眨了眨眼睛,心虚地答道:“有……有的……”
“那不就成了,咱们去街上吃碗面也能填肚子嘛,今朝有酒今朝醉!”
“啊?吃……吃面啊……?”秋竹犹犹豫豫,踌躇好半天才又开口说道:“我们这样子去,会不会人家不让进啊?”
“我们给钱,大不了叫他煮给我们,边上去吃!”
秋竹不忍心地看着商禄儿一脸的兴致勃勃,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摇头道:“公子你现在还生病呢!脚又不方便!还是我去给你买回来吃吧……”
“没事!我现在好多了,你看,头也不烫了……那个大夫不知道给我弄得什么药,脚也不痛了,你不放心就再拿药给我揉揉脚,看是不是好多了!”
“这……”秋竹敌不过她,只畏畏缩缩地拿来大夫给的揉脚的药,看商禄儿脚确实好多了,才舒了口气。
“看吧,那客栈掌柜虽然出卖了我们,不过请的大夫倒不赖!”
“嗯,是啊!”
“那就走吧,呆会儿天又该黑了!”
秋竹抬头,看看越来越暗的天气儿,只好硬着头皮,把商禄儿扶着去了。只是这轻巧的风吹着,怎么着都让她觉得寒从心头起。
☆☆☆
这越是靠近大街,秋竹心理就越是忐忑,也不知道那面是多少钱一碗,她瞅瞅天,瞅瞅地,再瞅瞅商禄儿只得在内心叹气。
今日似乎是个民间的小节日,大街上人来人往,不时还有小孩儿玩啥烟火爆竹,倒是十分热闹。这虽然人多了,可他们一见商禄儿和秋竹近身都不约而同地闪得远远地,还不住捏着鼻子又扇风地,直骂乞丐真丑真恶心之类的话,秋竹气得张牙舞爪,小心地瞄着商禄儿,却见她只面无表情地走着,看也不看那些百姓一眼。
“公子!你别听那些刁民胡说八道!他们都是些没眼睛的混蛋!”秋竹拉着商禄儿,气得两眼直冒火。
商禄儿不是不气愤,不是没感觉,只是如今她们沦落至此,就算得罪了这街上的任何一个人,把她们活活打死,估计也是没人管的。自己不强大,就没资格管住别人的口舌动作,她又何尝不想神气地拽着那些人的耳巴子,扇他几下……只是这些都转换成一声无奈的叹息,消散在夜风的最凉处。
秋竹见自己又说错话,恨不得扇自个儿一耳光!她是公主啊!何时受过这般侮辱……被人抢东西,被人赶出去,受伤又淋雨,还躲泔水桶,病了只能睡破庙,整整两天没一口饭吃……想着,眼泪又漫上了秋竹漆黑的瞳孔,她拉着商禄儿的手,越发觉得那身子又单薄了些。
突然,她停下脚步,眼泪大颗大颗地就落了下来,她怎么还能让她再街上当众出丑呢!
商禄儿奇怪地转过头,刚想开口,只见秋竹抬手擦了眼泪,正视着她说道:“公子,刚才秋竹说谎了,其实我们没钱了,所有的钱都给大夫了,剩下的,我买了薄毯。”
商禄儿看了她好一阵,才说道:“我知道。”
“您知道还出来?”
“没钱也要讨生活不是?”商禄儿笑道,随即转眼看了看路边卖肉包子的摊贩。
秋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猛地吞了吞口水,仿佛那肉包的香味穿透过了每一个人的身体,直直传进她空荡荡的胃里一样。
却见商禄儿笔直地走到那包子摊面前,弯下瘦弱的脊背,一脸奢望地望着那老板伸出右手说道:“老板,我们两天没吃过东西了……赏两个包子吧……”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真切地印在了秋竹耳朵里,她怔怔地看着那仿佛沧桑了几百岁的背影,那么卑微地,可怜地,用企盼的眼神,看着蒸笼里的包子。秋竹无声地流着泪,像是有一把刀子,刺进了她的心脏,疼的无法言喻。
“走开走开!”那卖包子的就像见了瘟神,一脸嫌恶地挥手叫商禄儿离开:“哪里来的乞丐!快走开!”
“老板!赏我们两个包子吧!求求你了!老板!”商禄儿不走,渴求地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肉包,乞求着,只差给那老板跪下来了。
“嘿——我说你这臭要饭的!是不是非得我打你你才肯滚呐!”那老板来了气,作势就要捏拳头打人。
秋竹猛地擦掉脸上的眼泪,也不知道哪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