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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是觉得，他曾经或许真的将凌峰神化了，妖魔化了，高估了。不管凌峰的情绪，是不是真的，他都没想过这种隐隐带着示弱的情绪，会出现在凌峰身上。
可是今天注定了，周晨没想过的事情会接二连三的发生，他还没从凌峰的眼神中完全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听到了一句更不可能的话：“……我道歉。”
轻轻的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一样的响在周晨的耳边！
周晨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听着凌峰一把将他搂在怀里，继续的说道：“不管是让你成为孤儿院长大的孩子，还是后来让你当了挡箭牌，我都道歉，是我的错。你要和我认认真真的说，我就和你认认真真的说，我道歉。”
正因为了解的越多，凌峰就越是陷下去了，他心里的这个人，认真算起来，真的没有太过优秀，样貌虽然好，但也称不上让人惊艳。才华方面，也没有很能拿得出手的。没有各种天赋，也并不受上天宠爱，若真要说有什么过人之处，恐怕也就是他活的认真努力以及身处逆境却也依旧心境平和了。
但是世界上生活的认真努力的人比比皆是，逆境中心境平和的也不是没有，但是他偏偏就将这一个放在了心里。
有时候认真想起来，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依旧随着了解，一点一点的在他心里堆积着。
曾经或许他觉得他是没有多大愧疚的，最开始不认这个意料之外的儿子，他是觉得没什么的，毕竟他已经有了妻子儿子了，哪怕不是他自己喜欢的，他那个妻子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更何况他小儿子的母亲也还活着。
凭他给的那些钱，只要不极尽奢侈，一辈子无忧无虑的还是没问题的。
随后就将这些事情都扔在脑后了，后面的事情，谁能提前预知呢？
所以凌峰曾经并不觉得他该愧疚，也不觉得他对不起谁。
而后来，小儿子的那张脸与大儿子打眼看去确实很像，当时的他对那个小儿子并无半点感情，就算知道了他后来的遭遇，也并不觉得和他有关系，自然也就谈不上什么愧疚心疼之类的情绪了。
恰逢当时云天出了意外，他脑子里刚想用别的人引出幕后黑手，以保护大儿子的时候，小儿子突然的就出现了。
谁能比这样一个人更合适呢？顺其自然而已。
而且他的调查的大概资料里可以看出，他这个不在计划里的儿子过的不是很好，起码在凌峰眼里看来，就是过的非常不好。
连想吃什么东西，都要算钱够不够花，坐个人挤人的公交车都要看看情况，可不是非常凄惨了？
所以，他能带凌天回凌家，甚至打算事情结束后，给他一笔钱，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凌峰思来想去，也不得不承认，以他的性格和处事方法，除非他能从一开始就知道整个事情后来的发展和结局，否则的话，即使再来一次，事情也不会比现在这个后果好多少。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的后悔，很多事情，很多人都说做了就不要后悔，无法改变挽回的事情不要后悔，但是能做到的人，又有几个？
若真能因为无法改变，无法挽回，已经发生了这种理由而不后悔的话，恐怕这个世上，后悔药这个词也就不会被发明出来并人人追求了吧。
所以他后悔，他愿意道歉，愿意承认，他错了。
脑袋有些发懵，周晨觉得他或许此时正在做梦？但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还真不确定，他有没有想过让凌峰在他面前认错，为他所做之事后悔的想法。
凌峰并没有停下，即使他很想在那双有些呆愣的眼睛上亲上一口：“但是你的要求，我做不到。我容许你恨我，但绝不容许你永远恨我；更不容许你与我再无关系，这就是我的底线。而最后，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容许你离开我的身边。”
好吧，这绝对不是他做梦，就算是梦，他的妄想里也绝对不会包括他父亲对他的欲念，而后来的这几句话，就明晃晃的是这个意思。
在被啃了两次甚至更多次之后，周晨无法将凌峰的最后几句话理解错误了。
不管凌峰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既然他没能力挖出凌峰的目的，而凌峰也摆出了好好谈一谈，乃至开诚布公的姿态，那他就不妨先不急着反驳，也先不急着给定论，偶尔顺着凌峰的话，顺着他的思路，试探一二也不碍事，总归他现在还的确出不了凌峰的掌心。
“前些日子，父亲还总是接心上人下班，没过几日，却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我该说一句，真不愧是‘上流人物’吗？或许，还要再加上能屈能伸，不择手段？”周晨从凌峰真的道歉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也不反驳凌峰的话了，反而顺着凌峰话里的意思，似真似假的仿佛随口的谈笑一样的说了一句。
他甚至已经给凌峰将回答准备好了，比如，他怎么能和你比这种应对，就很不错，很符合一般人哄小情儿的语气。
虽然他真的不想在乎凌峰了，但是他真的不愿意他曾经渴望乃至敬畏的生身父亲，真的跟那些污秽的人一样倒胃口，即使就现在而言，这种趋势已经非常明显了。
可是明明趋势已经很明显了，但是为什么，他看见凌峰却依然不觉得他会是那种人？
周晨想来想去，只能想出一个理由来，对着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脸，谁会愿意，那个人竟会是他最讨厌的那种人呢？
他的小儿子的很多小心思在凌峰眼里，其实很多时候透明的，就已经发生过的事情来说，除了当初他谋划离开他的这件大事隐忍的太多，他没有发觉意外，凌天在他面前很多不经意的动作和神态，他都大致能猜到他的心理，更何况他现在有精修了一下心理学。
所以，他自然很清楚他的小天突然提到杨宣的事情，肯定不是为了吃醋，而是为了试探他，那种故作不经意的神态和似真似假的讥讽，都已经表现的明明白白了。
但凌峰不介意将他的这种行为，当做是吃醋，即使明知道是假的，但凌峰依旧心情不错。
深深的看了周晨一眼，对于他避重就轻转移话题的行为并不作声，因为事实上，就现在而言，他也并不想听回答。
嘴角轻轻的勾了下，然后轻声缓和且认真的跟凌天解释了一下杨宣的事情，也没有隐瞒最开始会注意到杨宣是因为觉得他哪里和小儿子有点相似，最后也没忘了特意的说了，他和杨宣之间并没有任何不对的关系，认真算起来，其实也只是不远不近而已。
凌峰解释之前，自然也是知道，周晨不一定会信的，甚至他不信的可能更大一些，但是他信不信究竟在意不在意是一回事，他有没有认真解释却是另外一回事。
自然他更加没忘了说的就是，他那段时间接杨宣下班的真正目的，反正他的企图心已经彻底暴露了，索性都抖落出来也没多大关系。
他为以前的事情后悔，道歉，但是他和他的小天，最后的结果，却必须是他期望的那样。
周晨听着凌峰的解释，究竟有几分听到了心里，又有几分完全不信，凌峰却是半点都看不出来的，因为周晨他自己其实也不清楚。
很多时候，人都要事到临头的时候，才会知道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
就比如周晨以为他没讲凌峰不会再伤害他的话放在心里，但事实却真真切切的打了他自己一巴掌，生生的疼。
因为凌峰解释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周晨后半程也没再说什么了，而凌峰解释完的时候，也没什么信心去问周晨的想法，两人便沉默了下来，所幸的是，距离凌宅也已经不远了。
周晨心里也默记着，他记忆里凌峰已经打破了跟他说话最多的记录并不断的刷新记录了。
踏进凌宅的客厅，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凌峰和周晨都愣了一下。
凌云天。
周晨在心里默念，这就是凌峰喜欢的那个儿子，唯一承认的儿子，哪怕只是坐着都显得坐的比他优雅，清冷的气质十分突出，风光霁月的一个人。
万分的符合家族继承人这个他曾经的十八年只当做神话来听的称呼，比他的确强多了。
心里耸耸肩，他的确是有些酸，就算他再豁达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不一定就完全不在意，更何况他其实并不是太豁达的人。
只愣神了一下，周晨就跟在凌峰的后面进了客厅，说起来，这里本就是凌云天的家，即使他两辈子加起来总共住了不到一年的时间，也还顶着凌云天的名字鸠占鹊巢，所以对在凌宅见到凌云天他也只是愣了一下，就觉得很正常了。
但是凌峰随后的一句话，却让周晨暗自在心里挑了一下眉。
“今天怎么回来了？”凌峰倒是很稀奇，凌云天自从搬出去之后，很少再回这边了，若仅仅如此，他也不会稀奇了，在他刚刚将小儿子强制的留在凌宅之后，他大儿子就出现了，说管家没通风报信的话，恐怕没人相信的。
不过，他也就稀奇一下罢了，毕竟他大儿子本来就知道他的心思，而且他能这么快的见到小天，而没有永远的错过，也有他大儿子的一番功劳，他自然是不担心的。
“听说父亲找回了弟弟，我来为以前的事情道谢。”轻轻淡淡的说了一句，也没有隐瞒他知道凌宅消息的事情，这本来就是细枝末节，他和他的父亲都不会在意。
凌峰没有开口说什么，反倒是周晨抿了抿唇，扯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他差点真想说一句，不用谢。
本来嘛，不管凌云天谢谁也谢不到他身上来。
60、
凌云天和凌峰坐在沙发上说了一会儿话；周晨也只在一旁听着，从不插话；也不接话；既然艾尼斯已经走了；有些事情，他也就不用顾虑了。
虽然周晨以前没有报复凌云天的想法，但是凌峰步步紧逼之下，少不得；他要拿凌峰在意的儿子做点文章了。
脑子里盘算着一些事情，直到凌云天什么时候走的他也没在意。
他是半点都没有想和凌云天交谈的欲望的，除了初次见面的那句话之外；他将自己的态度也很明确的摆了出来；那就是无视。
而且说实在的；他现在心里还打着凌云天的主意呢，虽然不至于觉得愧疚，但淡淡的心虚还是有点的，他也不会说什么要怪别怪他之类的话，如果不小心真让凌云天有了什么好歹，他也只能说一声抱歉了。
垂下眼眸，周晨掩下心中的各种心思。
凌云天走了之后，周晨和凌峰有些相对无言，凌峰心里自然是知道他在周晨的心里恐怕已经到了厌恶万分的地步了，可是还是想讨好他，哪怕只要看着人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心里就很高兴。
已经到了下午，周晨不想和凌峰面对面的呆在一起，他自己觉得，与凌峰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每次一开口就是让他觉得不好的事情，难不成还每次都找虐？
凌峰也试着将话题往别的方面提过，但是都失败了。
周晨其实也并不想把气氛弄得这么尴尬，但是他也是真没办法，面对凌峰，不管哪个话题，他都没有接话的欲望，有种疏淡和心懒的感觉萦绕于心，让他连随意应付都提不起精神。
当交谈成为一种应付和负累的时候，周晨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的去迎合凌峰了。
觉得两个人之间没话说的分外难受的其实只有周晨一个人，在那三年里，周晨除了偶尔想起淡淡的无法释怀的过往之外，过的还算舒心，所以像现在这样的情形就显得分外的难熬和难以接受。
而凌峰则不一样，他觉得哪怕只和周晨坐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都比那三年过的舒心，有种从心里蔓延出来的平和感和安心感。
不会总觉得自己缺了些什么，也不会在每次想回头看看那个人的时候，怅然若失乃至心中绞痛，更不会再觉得世界之大而他茫然不知所顾。
对凌峰来说，他相见的那个人如今在他的视线内，想看的时候能看到，想听他说话的时候能听到，甚至想触摸他，想吻他的时候都能实现，已经很好了，比以前好很多了。
而更进一步的互动，乃至心灵交汇，他还没有去想，或者说，不敢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