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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泛握了握小拳头,“这次,我一定会让你叫我哥哥的。一定。”
苏湛简直有把苏泛的脑袋敲开来重新组装一遍的冲动。因为这个小屁孩子持续不懈地坚持让他要叫他哥哥,连叫阿泛都不可以。
苏湛刚开始带着点儿逗小孩儿玩的意思不肯直接叫苏泛哥哥,哪能就因为年纪比他大就能当哥呢,便哄了苏泛同他比赛,赢了就喊他哥哥,比什么呢?
读书?作画?还是比踢球?苏泛想了一圈,觉得这个弟弟要是跟他比调皮捣蛋倒还是有胜利的可能,其他的,真是方方面面不如人意,难怪阿爸和大妈想到苏湛将来能干嘛时都有点发愁。
自觉能够接受苏湛所有挑战的苏泛当时很是自信地一笑,“那就你来定吧,你说比什么,就比什么。”
嗯,上辈子不学无术的苏湛倒是有个才能——赌博。天生对麻将扑克等等都很有感觉和研究的苏湛决定教苏泛打牌,并且是最简单的那种。三局两胜,赢了就叫他哥,输了么,苏湛倒也不为难苏泛,只让他继续替自己把每天一练的字给写好,当然,字迹要模仿得像一点。
于是,苏泛接连败北三天。
今晚的战事可想而知,苏泛又输得一塌糊涂。苏湛的身体毕竟只是九岁的孩子,玩了一晚上,到了十一点倒也是困得不行了,苏泛也是,于是俩小孩子索性凑在一起,抱成一团在床上睡了。
床上的俩个孩子挤挤挨挨地睡在一起,穿着短裤小背心的白皙身子像是两条银白色的小鱼儿。睡觉极不老实的苏湛小胳膊小腿都缠在苏泛身上,后者却一点也不介意似地反而更加凑在苏湛旁边,一只手还跟护着弟弟似的放在苏湛后背上。
这个夜晚本该如同苏家兄弟俩的睡颜一般恬静宁和。
凌晨时分,凄厉得放佛要撕开黑夜的警报声在已被改成番号为救国军的营地里响起,沉睡着的小镇和山林都被三长一短的警报声惊醒。原本靠在一起睡得香甜的苏湛和苏泛几乎是一起醒过来,耳边呼啸着警报声,俩人毕竟是军人的儿子,苏泛一把抓起苏湛的手,机警地说道,“是防空警报!”
苏湛心下一沉,没料到战火来得如此突然,在平静了数日之后,在本应该安稳沉睡的夜里。他和苏泛赶紧掀被子跳下床,还没来得及穿上自己的衣服,李副官和两个士兵却是已经开门进来,见到苏泛和苏湛俩孩子明显睡容还在,却早已清醒着。
“大少,二少,家里不能呆了,我们先撤去防空洞。快,你们抱上大少二少,和夫人汇合去!”李副官想到此时已经穿上军装戴上配枪早就随着军队奔赴战场的苏将军,眼神坚定如城墙,他要用生命去保护这两个孩子。
还不待苏湛和苏泛反应过来,俩小兵已经抱起他们随着李副官疾步出门了。还没下楼梯,早就换好衣服朝着儿子们跑过来的钟意映见到苏湛和苏泛,先是稳住了自己的心绪和呼吸,伸手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小胳膊,“没事,我们去防空洞里等天亮,太阳出来了,就没事了。”
苏湛只知道此时母亲虽然微微发颤但是兀自温柔的声音听起来让人觉得安心,可明明她摸着手,是冰凉一片。
他是一个活了二十八年,死过一次的成年人,此时虽然担心焦虑,但总还不算是个心智不全的孩子,倒是苏泛表现出来的勇敢和镇定,让他第一次不得不钦佩自己的这个小哥哥。
苏家上上下下二十几口人,在李副官和苏夫人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穿过夜色,进入后山的防空洞中。苏湛被人抱着出来时,只见山的那一边,火光冲天,仿佛夕阳西下时燃遍了整个山野的晚霞。远远地,他们甚至能听到子弹和炮弹的声音,交火的地方想来已经从老挝和缅甸的交界处烧到了这里。
他们住的地方,位于缅甸、泰国、老挝的交界处,离中国云南也不远。
苏湛上一世过得安逸,从未离炮火这么近,这一次的袭击交火,也是上一世根本没有发生过的。
难道重生了一次,因为自己的关系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不一样的轨道前进么?
苏泛也被人抱着跟着队伍一深一浅地走着,小小年纪的他自然会害怕,只不过他想到还有一个比他更年幼的弟弟,他不能怕。
苏泛扭过头见苏湛精致漂亮的五官被夜色掩映着,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一双自己熟悉的眼睛却是湛亮透彻,连这夜也挡不住它们的光华,像是自己在书里看到过的夜明珠。只不过,这双明珠里,满满都是担心和忧思。
见苏湛也没有像别的军属家的小孩子一样惊吓哭泣,但他还是伸出手,去够苏湛的手。苏湛见苏泛伸出小小的手来,下意识地,他顺从地抓住了。苏湛抬眸望向苏泛,他甚至听到他的哥哥对他说,“不要害怕,哥哥会陪着你的。”
语气那样坚定勇敢,放佛他已经是个强大的斗士。
苏湛的情绪稳了稳,没了方才的纷繁复杂,语气不屑地说道,“你要是怕了哭鼻子,我的怀抱可以借你安慰的。”
周围都是脚步声,炮弹的声音,男人的喊叫声,女人的惊呼声,小孩子的哭声……
“我是苏正刚的儿子,我才不会哭鼻子呢!”苏泛的声音,在周遭的声音中听起来快要被掩盖去,却又是那样清脆。
苏湛默默地在心里重复了一遍,是的,我是苏正刚的儿子,死了一次,这一世要做条好汉。
一行人终于到了防空洞,这个防空洞是在苏湛的外公在时就未雨绸缪地挖起来的,结合地形和已有的天然洞穴,隐蔽结实又安全。已经有部分人早他们家先到,都是苏湛认识的,军队的家眷和无法再上战场的残疾军人或者上次出战未愈的士兵。见苏湛他们到了,众人倒是都起来,纷纷和钟意映问好,嘴里叫着苏夫人。
钟意映却是让大家都坐好,又简短温和地说了几句安定人心的话,她只说,我们要相信那些上战场的男人们,他们是为了让我们能够安心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而去的。一时间,僵硬凝重的气氛倒是破了冰般。
女人们安慰着自己的孩子,留下的男人们符合着将军夫人的话,“夫人,我们不怕,有苏将军在,我们怕什么!”“死过好几次的人了,我们这条命都是留着保护你们女人孩子的!”“他们上战场,我们保后方!”
苏湛只觉得母亲牵着自己的手紧了紧,方才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是不再抖动,握着自己的手也渐渐暖和了起来。而苏湛活了两世,从来没有经历过打战,却也从未如此镇定过。
钟意映牵着苏湛和苏泛的手,到了他们早就安排好的休息位置,下人们都开始布置安顿着。防空洞很大,天然和人工雕琢的洞穴一洞连着一洞,不过早已通电,橙黄色的灯泡不大亮,却在洞穴里照出了一片片天地。
防空洞里的人也都安静下来,苏湛都能听到女人轻哼着陌生的歌谣哄着孩子睡觉的声响,还有人在低低私语着,甚至有人又继续方才的春秋大梦,打起了响亮的呼噜声。
李副官安顿好钟意映母子之后,朝钟意映说道,“夫人,将军将您和大少二少交代给我,我定不辜负将军的期望。只是建平还得去外面看看,去去就回,防空洞和外面都有将军的卫队,山下小镇上都有我们的人马布防,所以,应该是安全的。”
钟意映只微微一笑,“我信正刚,特殊时期,建平你去吧,我们母子三人还有这么多人照顾呢,不用时刻跟着我们。”
“是,夫人!”李副官端正地朝钟意映敬了个军礼。然后,蹲下身子,先是朝苏泛笑了笑,像拍大人一样拍了拍苏泛的肩膀,“将军说,苏大少是家里最大的男子汉,要保护好弟弟和大妈。”
苏泛的嘴角抿得紧紧的,眸光闪动,坚定地回道,“我一定能做到。”
他记得,上一次父亲就已经和他说过一次了。这一次,再次从李副官口里得到肯定,苏泛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热血沸腾和勇气,他甚至觉得自己一下子长成了一个大人,身后有大妈和弟弟,需要他看护。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这种感觉,叫做责任。
26、第 26 章 。。。
李副官点头笑了笑,站起身来。苏湛忽地被他抱着,腾空而起,举在半空中,只听见李副官对他说道,“二少,将军让我这样抱抱您,他走得急,来不及抱您。将军还说,阿湛是个好孩子,只是,你要开始长大了,和哥哥好好相处,做一对好兄弟。”
苏湛鼻子一酸,却是生生地忍住了。他老爹这是在做遗言么!他不需要这样的遗言,虽然他知道,每次上战场,都会有人不再回来。可苏湛从来没有想过,他的父亲,顶天立地的苏将军会回不来。
苏湛也突然明了,其实阿爸什么都知道。
他给苏泛的话,是让苏泛负担起责任,给自己的话却是让自己好好成熟起来。即便是上一世,自己的老爹是不是也知道,苏泛才是有才能能担当得那一个?可他却是坚持着,让自己掌管苏家。明知道自己是个不成器的,可还是愿意让自己继承一切。苏湛发现,上一世的自己有多么窝囊没用,他老爹就有多么疼爱自己,因为他从未放弃过自己。
一想到上一世,那个钢铁般坚毅的将军老爹,最后不是死在战场上,而是被自己和苏泛兄弟相争气得中风躺在床上苟延残喘、垂垂老矣的样子,苏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后悔上一世的自己,荒唐糊涂到极致。
可是幸好,幸好他能重来一次。
“好。”苏湛心里汹涌澎湃,千言万语只化作了这么一个字。
李副官走后,防空洞里渐渐安静下来。苏家的上上下下紧紧靠在一起休息,苏湛和苏泛被钟意映搂着靠在妈妈的怀里,温热柔软伴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熟悉香味,精神紧绷的俩人最终又睡了过去。
钟意映将怀里的两个小子搂了搂,盖严实苏湛和苏泛。她看着熟睡的两孩子,心里酸涩又柔软。她现在,没有后悔,甚至庆幸自己将苏泛给留了下来。没有了父母,这俩兄弟尚可相依为命。要是只有苏湛,那么他就该一个人面对这残酷的战事,而苏泛也会在这战乱不堪的国度里辗转流浪。而现在,就算是死,俩兄弟也可以在一起。
惴惴不安中的炮火并没有在他们上空响起。等苏湛在阿义怀里醒过来时,众人们甚至都简单地吃过了早饭。而他依旧还是睡了个大懒觉。苏泛甚至都带着几个高级军官家的娃娃们,在一个空地上玩了起来。而被一大群人围着的苏泛显得风度和耐心都极好的样子。
苏湛站在一旁看着满脸笑意的自家哥哥,心不在焉地咬了一大口烧饼,原本就松动的乳牙一下子磕到了,疼得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苏泛赶紧上前,只见苏湛手里正拿着版块烧饼,另一只手则捂着半边脸,正嘶啦嘶啦地冷气直抽。他将苏湛手里的烧饼接过来,安抚弟弟道,“这烧饼确实硬了点,弟弟你正在换牙,我给你一点点掰下来。”说着小小的手就开始掰着手里的烧饼。
“哥哥,我也要吃烧饼,我也要,要烧饼。”
正等着苏泛给自己掰烧饼的苏湛一歪头,只见居然有个豆丁大的小男孩约摸六七岁大,抱着苏泛的腰正躲在苏泛身后探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来,眼睛大大的水汪汪的,嘴巴却像是棱角一样,皮肤白皙,唇红齿白,居然是个相当好看的小豆丁!
苏湛起了逗弄之心,恶狠狠地瞪了眼小豆丁,将人家瞪回苏泛身后,没想到小豆丁脑袋瓜子缩了回去,却还是不依不饶地抓着苏泛后腰的衣服,嘴里嘟哝着,“苏泛哥哥,小嘉要烧饼吃,要烧饼吃。”
苏泛拉着小豆丁出来,半抱着让他站在自己身前,眉眼弯弯地对苏湛笑道,“弟弟,你看看,小嘉是不是很可爱?”见小豆丁一直抓着自己手里掰好的烧饼,苏泛很自然地将一小块烧饼喂给小豆丁吃,而小豆丁也是乖乖地张着红润的小嘴巴将烧饼一口吞下。
“好不好吃啊?”苏泛摸着小豆丁的脑袋,觉得他有几分像苏湛小时候,然而是个乖巧多了的苏湛。
“好吃。”小豆丁点点头,乖巧稚嫩地回答苏泛道。
“那是我的早饭。”苏湛龇牙咧嘴地吓唬他,吓得小家伙又缩了回去。
“阿湛不要这么凶。他叫严从嘉,是严叔叔的儿子呢!就是那个送了竹蜻蜓给我们的严叔叔。”苏泛解释道。
苏湛捂着半边脸不想跟苏泛说话,又看在严宁远的面子上不再吓唬人小豆丁,虽然,看到那小豆丁粘着苏泛而苏泛也笑得很温和,心里是有那么点点不平衡……而苏大少则慢慢细致地掰着烧饼喂着两只小家伙……
小孩子们对于打战、驱逐、乃至鸦片这些字眼是没有任何概念的。他们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