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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远漠此问,问得是樊隐岳。
察际虽猖狂无谋,但毕竟是在沙漠中横行了几十年的霸主,偷袭未成,即弃以硬碰硬之法,遂策五万骑兵、三万步兵万和部落,占领红雀部落,霸红雀部落主的泥荒城,高筑
工事,遍步暗桩陷阱,以逸待劳。
羲军初跋至城下之初,因求胜心切,未探虚实,吃亏不小,遂退兵三十里驻下营地。诸将群集中军帐,樊隐岳与珂兰公主亦位列其中,共谋破城之策。楚远漠的发声一问,将诸人目光尽集樊隐岳。
“属下……”在诸道意味不一的凝觑视线下,樊隐岳淡然道。“属下赞成王参赞所言,不宜对泥荒城采以强硬攻势。”
“再坚硬的城池我们也给它踏平过,这一座小小的泥荒城为何就不能强攻了?”梁烈嗤声,眉目间轻鄙之色。“都督给末将五千兵马,一日内必把它夺下,拿察际老儿的人头给都督祭旗!”
“哪用得着副都督,交给末将就好!”程光亦是未掩不耐。“要说这战场上,归根结底还是男人的天下。到今儿个惟一能让咱竖大拇指的女人,只有咱们王妃,那才是真正的女中豪杰,上场杀敌,刀起人头落,痛快!”
楚远漠未语。
属将对樊隐岳的排斥早在意料之中,他也从未打算施以援手。若想在着男人充斥的世界里讨得一席之地,想让这些刀口舔血的男儿们一视同仁,她必须证明她拥有足以在此生存的能力。当年娇娜也是经过了数次的战场搏杀,方收获他们的由衷敬重,她亦要走过这一步。
王文远暗瞥樊隐岳一眼,道:“泥荒城墙外涂本地特产的一种黑泥,耐温防火。内则以青石铸就,极其坚固难摧。就算以炮火攻之,怕也无法再短时内破墙而入。且不说外二十里尽埋机关,目前我们只知地下埋着火药,有无其它尚未可知。若强攻,是要以咱们兵士儿郎的血肉之躯去铺路么?”
程光皱眉,“那你说以什么法子最好?”
王文远拱手,“樊参赞的意思呢?”
“可……”
梁烈巨手响拍桌案,“珂兰公主,不如您说说,您可是王妃最好的姐妹,好歹也该有王妃的三分风采罢。”
从戎之人直性直肠,他这句话,打断了樊隐岳,开罪了珂兰,本人尚浑不自知。
“既然梁将军抬举,珂兰也就直说了。”公主殿下虽不悦,仍能侃侃而言。“我幼时与红雀部落主的大女儿是很好的朋友,曾在泥荒城住了有一年之久,这座城南与东面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北边是沙漠,西边则是绵延的红雀山脉。因为山势巉岩,有天险之说,西门也是四道门中防卫最松的一环。”
楚远漠眸生熠亮,“所以呢?”
“那时我与婉琳镇日到山中打猎,识得一条通向西门的小路。当时是我们两个仅知的秘密,婉琳早已在几年前嫁了人,我不知道她有没有对旁人说起过那条路,但一个孩子的话,就算说过,也引不起足够的重视。”
“你如今还能找得到那条路?”
“应该不难。”
“泰明,明早趁着晨间大雾,带精兵五十,保护 珂兰公主前去探路。”
此堂议至此告罄。
诸人陆续出账,督案后的楚远漠睐着樊隐岳向外行走的精致侧影,欲把佳人叫住,但唇张了张,终是作罢。以她的性子,他若出言安慰,反而是令她难堪罢。何况,那类事他并不擅长。
“樊参赞。”中军帐两丈开外,儒冠儒服的王文远在少人经过的僻静处候立。
“王参赞。”她微礼。
“在下想请问樊参赞不曾出口的妙计。”
“草民也想请教王参赞成竹在胸的良策。”
“不如你比我效仿先贤,各在掌中书字如何?”
“等珂兰公主回再写不迟。”
“樊参赞已经料定胜负了么?”
“没有。”樊隐岳摇首,“在下初历战场,不比王参赞的神谋善断。”
“唉,此乃战场上的无奈,有时明知结果,亦阻拦不住一场必败的尝试。因无此小败,便无其后大胜,只能把它当成胜利所必须付出的代价聊作安慰。”
“隐岳受教。”
王文远眸闪激赏,敛衽一礼,“樊参赞,有时间你我不妨互作探讨。请早作歇息,告辞。”
翌晨,珂兰寻到了记忆中的那条路。
隔日,羲军队泥荒城作两次炮火轰击,发起几次佯攻。
夜幕笼罩,子正之时,梁烈、珂兰两千兵士轻装向后急跋十里,再绕行北边沙漠,进入红雀山脉,沿那条形成在山峰林木间的小路到达泥荒城西门,破城而入。但,攻进城中,遭遇殊死顽抗,一场激战在黑夜中展开,泥荒城城头始终未如事先部署的那般竖起南院大王王旗以溃敌军士气。
是夜,樊隐岳一直在无灯的帐中盘腿静坐,将近寅正时分,帐内多了另一个人的气息,而且,带着鲜血的锈腥之气,令她不适颦眉。
“你杀了人?”
“对,我杀人了,杀人了,杀……”
樊隐岳将处于亢奋、限于愕惑一时不能自处的少年揽进怀里。
少年紧紧将她抱住,在她肩头颤栗,“姐姐,我杀人了,杀人了呢,杀……”
“你当下是一个兵士,踏的是一条征途,,杀人时你无法规避的。”她突然羡慕起他。他第一次杀人,竟然有人给他一个怀抱。
“姐姐,你明白别人的血喷到自己身上的感觉么?那一瞬间,我几乎要吐了出,如果不是不想被扑上的人杀掉,我当真会吐……”
“现在还想吐么?”
“现在?”他惶惑摇头。“回见到姐姐,不想了。”
“败了么,由原路退了出。若非这边东门有攻城之声,那些人不会这么容易逃回。”
“你可知他们为何会败?”
“兵法上说哀兵必胜,还有破釜沉舟。泥荒城是察际最后一道屏障,除了拼死相抗,他没有退路。你没有见那些人当真是疯了般的拼,每个人用得都是要与人同归于尽多杀一 人是一人的疯狂打法。”
“想不想让那支强悍的兵马成为你的?”
“成为我的?”
“替察际而代之
隐六四
虽然时值春暖花开之时,但因取向北方,一路所受寒气,不减反增,梁、冯、乔、邓四人亦愈是怨气深重。
“你们想晓得什么?”一家食肆内,茶足饭罢的关峙扫一遭以食肉般目光盯着自己的四人,问。
“真是无量天尊,阿弥陀佛,关先生总算看出咱们有话要问了。
”梁上君拱手谢过往神灵。“咱们想就算累死在这赶路途中,也得死个明白,你告诉咱们,这到底是去哪里?回村子?”
“找她。” 已经决定了去向,遇见我们只是把时间向后拖延了几年而已。樊姐姐毕竟和吉祥不同,吉祥会放弃,樊姐姐不会。”
“黄毛丫头。”乔三娘轻啐,“你在几时也变得这么通透了?” “吉祥早该通透了,但这时也不晚。”甩了甩头,似是下了什么要紧决定,吉祥面朝关峙,端正了脸色。“峙叔叔……”
关峙抬眸淡睨,“想好了?” “是。”吉祥重重颔首。“吉祥不想像峙叔叔?”
“不要忘记你还有一个 村子在后面。”
“吉祥不会。峙叔叔会继续找樊姐姐直到找到么?”
“会。”
的确长大了。关峙凤眸收回,心湖轻掀波纹。小小的吉祥,不去管与柳持谦的门第之殊,不去问成败得失,为了向自己的心情做一个交待,毅然迎着全然不知的未走去,这
“这丫头……”乔三娘颦着眉,歪着螓首,叹道。“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呢。”
“去走吉祥自己要走的路。”吉祥做个调皮鬼脸,取了包裹,头未回,足不停,一径独踏前途。
“……你要去哪里?”四人齐声讶问。坐一边儿听了这半天,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听得清楚且明白,但为何经这两人的言语往,就变得云濛濛雾茫茫起?
楚远漠方唇上扬,要笑不笑,“不知二位参赞何时养出这等默契?”
王文远微凛,垂首默声。
“樊参赞,你认为王参赞所谓‘许以前景’,该许以怎样的前景呢?”
“名分。”
“谁的名分?”
“那位夫人。”
“什么样的名分?”
“这自然要由都督考虑。”
“要大过本督许给樊先生的名分么?”
帐内人尽是一怔。
此些人追随楚远漠多年,可谓知之颇深。这位主子治军严,律己亦严,从不曾在中军帐这等军家庄严之地论及私事,纵算当年王妃长年随行,也从不曾见主子与王妃在诸人眼前有任何僭越上峰与下属的行止言谈。方才那句话,是误听不成?
“怎么?”偏偏,诘人者追问又起,“为何不说话?还是你认为,侧妃之位足够了?”
“……这事,当全凭都督作主。”樊隐岳不得不开口。
他一眉高挑,近于轻佻问:“你也全凭本督作主么?”
她霍然抬首,迎他调谑眸光,“都督,您忘了这是什么地方了么?”
他扯唇浅哂,“本王不会忘,若非这是中军帐,本王还真想即刻娶樊先生进门呢。”
漂亮豹眸环睨四遭,笑道,“各位都惊着了罢?本督公私不分,自罚三月薪俸。”
这样的都督太反常,诸人皆不敢语。其中,又以珂兰心境最为艰涩辛苦。 “就按两位参赞的意思行事,本王会给红雀部落的女人一个庶妃名分。”
“是。”诸将应声。
“樊参赞留下,其他人去做当做之事。”
今日的都督不是都督。诸人皆作体认
隐六五
留在帐内的樊隐岳,反没有离去者的忐忑。“都督有何吩咐?”
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不知他方才的失常源于何处,但可以断定,他将她留下,定非离帐诸人脑中所猜想的。
楚远漠视疆场为生命,视军旅若神圣,他比外面的任何一人都尊崇这座中军宝帐,他不会让任何人包括他自己予以亵渎。连他层忠诚的羲国汗王有意使他远离中军帐时,他的反击速度亦是迅不及挡。这是他在任何时候俱不可能为任何人出让的底限。
“你不害怕?”他魁伟身形站起,军帐内偌大空间立刻显得局促。
“属下需要害怕么?”
他嘴角玩味扬起,“王参赞都替你担心了,你竟然不怕?莫非……”声转狎昵,“你很喜欢本王对你做一些事?”
她平声淡气,“都督并非轻浮狎佻之人,何必自毁形象?”
“哈哈哈……”这个樊先生,即使在如此正经呆板时,也都赏心悦目起了呢,好。
属于男人的磅礴笑声由他喉内源源涌出,实在是惬意至极。笑意方歇,笑形犹在,他道:“再在帐内待上两刻钟。若与本督独处会不自在,那边有兵书。”
“两刻钟后呢?”
“两刻钟后,这营内从将军到兵士,都知我楚远漠色心迷,与你在帐中贪欢了。”
她凝眉转瞳。
他又被笑染了眸,“在想原由?”
“难道您的军中有……”奸细?后面两字,她无声翕唇。
“我希望没有。”他面色沉下,一边耳听八方,一边道。“但察际这几回委实是太能干,使本督不得不怀疑。第一次偷袭,所选时辰与路段,实在适合偷袭,察际的猪脑袋若能想到那里,这些年他不会只有一个万和部落而已。不过,本督尚可将之归于巧合。第二次,本督欲借红雀部落取万和部落的后院,他竟然先我一步占领泥荒城。第三次,我问过梁烈,他们刚刚闯过进城门即遇伏兵,涌出之势俨然伏埋已久。你认为,这三次都仅仅要归于巧合?”
“也许察际身边有高人指点。”
“本督也曾怀疑是‘他’从中指点。而若是他,应该会找上本王才对。”
樊隐岳心中一动,顺口问:“他是谁?”
“先不谈。”
不谈也好。“都督故毁形象与查找奸细有何干系?”
“我同察际也算打了十年交道。他若获悉本督一反常性纳美于军帐之内,说不得就要寻个机会与本督对阵沙场,极尽嘲笑一番,不正将他从泥荒城里调出么?此其一。”
“还有其二?”
“我们去登高望远。”
“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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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高望远。楚远漠吹灭帐中灯火,避走后帘,一手挟她纤腕,身如巨凖展翅,从无数帐顶踏掠过去。
“就在这罢。”
驻营之地虽在宽阔草原,总有地势呈高之处。他们脚下所在,是一片长着几棵矮木的土包。俯望月光下的营地,军帐如穹,间有火光粼粼,幽幽清辉荡涤去杀戾之气,此时此刻,或可以“美丽”形之。
“很好,今天的月色不错,应该可以看得清楚。”
“看什么?”
“耐心等上片刻。”以矮火为蔽,他按她伏低身形。
片刻有多久?她不知,但感觉得到他贴在自己身后的宽阔胸膛。她想,他把她拉此处,不应是为了占这片刻的便宜罢。
“了。”他眸闪疑芒,道。
她也看到了。
月色下,一道人影如离弦之箭,急行向泥荒城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