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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么?”官 场竟比战场还要诡谲难猜?“如今,诚亲王不在,良亲王伤重,可谓两败俱伤,您猜皇上的心情该是怎样?”
“我不是皇上,我怎么晓得?你该不会是想让大师父去皇宫转一圈,躺躺龙床,坐坐龙椅罢?坐龙椅是未尝不可,但躺龙床就免了,大师父我清心寡欲,消受不了三千佳丽…
…”
不睬这个为老不尊者的出语无状,樊隐岳美眸浅眯,想象着那位孤家寡人的心情心境:如果她是他,此时会如何?
“慕然,慕然在不在?睡下了么?”
“太子?”她稍楞:这个时候,太子怎么会亲自到此?未费心身后人动迹,她径自拉开双扁,以礼相迎。“如此晚了,太子殿下还未歇息么?”
“本王这些天一直俗务缠身,挪不出时间看望慕然,慕然未怪罢?”柳持昱满面春风,喜气盈盈,一边踱入,一边命身后随从将十数个大小礼盒搬移进。
“太子殿下折煞草民了,这些……”
“这些,有父皇赏你的,有本网赏你的。”
“草民不敢领受……”
“你不敢还有谁敢?你冒险潜入罪臣府邸,搜了有力罪证,着实是功在社稷,父皇甚喜,这些赏赐犹不够,命本王明日带你进宫吃宴,另有封赏。”
“如此,草民谢皇上恩典。”她矮身叩首,错过了太子此刻两眼内流露出的一丝防备揣研。
逐八九
得樊隐岳医后的第三日,深昏多日的良亲王苏醒过,吃下一碗清粥继续睡下,翌日又醒,精神趋好,及待下午,用过药,喝过鸡汤之后,两颊微现红晕。御医号脉,确定已
然转危为安了。
元熙帝听说了这讯息,当晚即再度过府探望,见着床上面相气色俱非前些时日那般青气森森的良亲王时,大喜过望。君臣寒暄,竟然恍若隔世。
“朕也该回宫了,王叔多歇息罢。”体谅为臣者大病初愈,元熙帝不作久留,按下欲起相送的良亲王,起身掀步,却骤想起心头所悬事,戛住身形。“王叔,朕想问你一事。
”
“皇上请讲。”
“昔日的‘京城第一才女’,也就是您的侧王妃,她可有以左右双手同时各书异字的习惯?”
“凡心?”柳远州一怔,摇首。“并没有。”
“她……不会?”
“若她会,臣与她夫妻多年,不应该一次都未见过。不过,臣倒是见过她用左手写字。”
元熙帝眸光一闪,“那么,侧王妃可有过目不忘的本领?”
“这倒是有的。”心中本在纳罕皇上这些问题的起由,但说着说着,属于少年时光的绚烂记忆浮上,柳远州掀唇轻笑。“但凡她翻看过什么东西,仅仅一眼便能记住,所以方
能博览群书,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才女。”
“……是么?”元熙帝浅道。
“经史子集,四书五经,她都可信口拈,连翰林院的大学士也不能及,凡心……”赫觉失态,柳远州赧然戛止。“皇上见笑,臣……”
“侧王妃竟是如此佼佼出色的人物,让朕给错待了呢。”元熙帝唇上挂笑。“王叔好好休养罢,朕改日再。”
王叔,你居然有这么一位侧王妃,有这么一位……女儿么?
为君者在转身的刹那,眸底暗沉一如无边黑夜,这夜,亟欲吞噬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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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然不必害怕,你虽无什么品阶,但你是本王的人,百官都会敬你三分。况且你是立了大功的,他们更该对你有所奉迎。”
太子领人进宫赴宴,提点颇是详尽,昭昭然有礼贤下士之风。
正似太子说的,百官对太子领的人给予了极高关注。一介布衣赴皇宴,于天历朝竟属开天辟地的首次,群臣交头接耳,亦上前热络攀交。一时间,书生何慕然如遇众星捧月
,风光无暇。
更更风光的尚在后面。
皇宴伊始,皇上即以玉龙杯亲赐三杯佳酿,赏何慕然孤身入虎穴的劳苦功高,更使百官将目光焦点集于这平凡书生身上。攀谈敬酒者前赴后继,宴未过半,书生醉态已现。
“何先生醉了么?”明明时已入秋,元熙帝笑若三月春风。“把何先生扶到漪兰殿,找几个人好生伺候。”
群臣惊羡抽息:除却司职宫中当值守夜,万阙宫何时容外姓臣子下榻?这位何先生,要了不得了呢。
然而,一刻钟后,搀扶何先生下去的太监匆匆返回宴殿,施着眼色将皇上贴身太监安福唤到一阵窃语,安福把话复述给了元熙帝,本是尽兴开颜的龙颜赫然冷凝。
随即,热喧高哗的宴殿顿时鸦雀无声。
“……诸卿怎么了?”元熙帝挑眉。“朕只是听说这些奴才办事不力,竟让何先生揣醉出宫去了,有些着恼。诸卿莫因几个奴才扫了兴致,开怀畅饮罢。”
醉兴大发,散发弃履,就袜狂奔,舞袖高歌……这捎话的奴才有新,将话辞说的如此雅致,何先生有兴呐,活脱脱一派狂生风采,竟能籍酒爬上车轿,逼着人载他去了?
他有意高捧,使得群臣敬酒不辍,醉了昏了,以利行事。谁成想,他以酒制之,却遭人借酒装疯。
好一个何慕然,好一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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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个何慕然,好一个书生。
确实带着三分醉意,化身狂生,推开搀扶小太监,一路高歌疾跑。狂生跑势惊人,太监在后紧追,侍卫尽知这人乃皇上看重的何先生,强阻恐伤贵躯,不阻……狂生冲出停放
车轿的内华门,爬上最前方的太子车,扬鞭驾马,狂出宫门。
纵算是回到太子府客居之所,狂意未褪,揪睡在房梁上的梁上君,将脸上面具附粘其面,将上睡上软榻替而代之,她脱身夜会情郎。
“你以这样的法子脱身,算是险中求胜。”
情郎住处,鹅黄轻纱罩覆的灯光温暖而柔适,打亮了他半边俊脸,另一边沉幽在微微的暗里,透着淡淡魅惑。长眉入鬓,凤眸斜飞,瞳心内,是平躺于自己膝上的人儿展眉闭
眸的惬意娇靥。他右手内的温湿棉巾,正柔缓拭着娇靥上的些许酒意。
“险?先生为什么要这样说?”她美目懒懒半启,“月儿借酒遁出宫门,是惟恐睡在宫里一个不慎漏了女儿身份。但若是睡在宫里,谨慎小心一些,也能过去罢。”
“月儿没有奇怪?皇帝何以要做出如此盛大的排场?纵算要重奖,何须这般兴师动众?一道嘉奖圣旨便足以让一个布衣书生一步登天。”
“先生认为,月儿已经被怀疑了?”
“月儿认为呢?”
“我……”她浅颦黛眉,片刻间,心头千回百转。
“若皇帝起疑,似何慕然这般的卑微人物,更不须这般大费周章罢?皇帝掀掀嘴皮,便有一百种法子让他消失。”
“所以,更严重。”
“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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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慕然宫宴大醉,趁醉离去,大睡整整两日,清醒后,对醉时无状一无所知,依旧埋首笔耕,勤勉辛恳,对府中事物未见一丝怠惰。
皇上未问其罪责,太子亦作包容,更使何慕然地位飞升。
半个月的时光平静过去,中秋临。
皇上命人在集蕙苑设宴,群臣尽临。
此次大宴,适逢佳节,又逢良亲王大病终愈,双喜临门,自是极尽丰隆。
集蕙苑内,天边圆月当空,地间灯映花红。湖中方形高台上,弦歌盈耳,纤舞妖娆。敞轩长廊中,排布丰馔佳酿。湖中有月亦有花,桌上有酒亦有欢。君臣同乐,普天同庆,
处处是姹紫嫣红,处处是繁华盛景。
元熙帝一手持觥,一手轻拍良亲王肩头,似醉非醉,似笑非笑,“王叔,月儿仍活在人世,这个消息很是让您高兴罢?如果朕再告诉你,她有可能在这席中,您做何想?”
逐九十
中秋夜宴,何慕然仍名列宴会名单之中。
宴上排布,按职衔高低、爵位尊卑排列。照理,何慕然这等布衣平民该是敬陪末座,却因了有皇上与太子的双重恩宠,列到了前方席上,与一干一品大员、朝堂巨擘毗邻,风
头更劲。而这一回,任凭八方劝,书生滴酒不沾,惟以茶代酒,恪尽周全。
“草民虽对自己酒后失状的情形一无所知,但如这等失礼失仪之事,实在有违孔孟之道,有悖圣人教诲,草民实在不敢再沾这易让人混沌之物了,各位大人尽兴就好,尽兴就
好……”
同一句话,书生说得不厌其烦,前推杯换盏的示好者先先听得烦了,亦不再强人所难,每人皆叹一句:这人,怎这般个迂腐顽固?
同一时间,主宴桌上,良亲王不无愕异地凝望郡王,“皇上,您醉了么?”
“醉?”元熙帝龙眉淡舒,笑意冁然。“也许是醉了。王叔,你认为朕有没有醉呢?”
“皇上,您适才那些话……”
“朕适才输了什么?说了什么呢?”元熙帝颦眉苦忖,忽又若有所悟。“皇叔问的,是关于夕月的话么?”
“皇上……”
“对了,就是夕月,夕月呢。她是‘京城第一才女’的女儿,依侧王妃对她的疼爱,满腹才华必定是倾囊而授。王叔说,为什么继承了‘京城第一才女’名号的却非夕月?”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并不稀奇。”
“不,不,不。”元熙帝一根食指徐缓缓摇动,唇角的笑,透出森森冷意。“王叔应该说,是您的侧王妃有意掩藏,不让夕月珠玉盈外,因她自己深受其苦。当年,王叔不就
是慕名求亲,而后一见钟情,进而令得失势无怙的东方小姐做了您的侧妃?”
柳远州眉锁成川,“皇上,您为何一再提起那些前尘往事?”
“王叔不喜欢听么?可王叔须承认,侧王妃自做了侧王妃,便没有一日展颜,她将所有的希望和爱都尽付了她的女儿,对王叔的冷淡,十几年如一日。是以,王叔和讨厌夕月
罢?”
皇上口吻里,可有补补紧逼意味?柳远州困惑了,“患上意在何处?请明示。”
“明示?”元熙帝冷哂。“朕也很想明示,但又如何明示得了?王叔的侧妃精心培育出了一个女儿,朕在初晓她尚在人世之时,尚以为您这个女儿的目标只是王叔,只是要你
们家宅不宁。哪成想到,王叔的女儿会有那等的野心和企图?她想要玩的,居然是朕的江山!她能把朕的江山扰得高风骤浪,她能让朕杀了自己最得力的左膀右臂,她能呢,
她的能耐,让朕刮目相看呐。”
愈听,柳远州脸色愈白,心跳声撞击得胸腔怦痛。皇上说得这个人,当真是夕月?一如一直笼罩于自己心头的不祥预感,夕月当真做了恁多事出?
“王叔,你说朕要怎么发落夕月才好?”
“皇上,让臣去捉她,臣捉她回,到皇上面前俯首认罪。这个丫头,如此任性妄为,如此大逆不道,臣一定好生教训……”
“王叔要怎么教训?朕很期待。”
“臣这就去着手找她回来,哪怕将京城挖地三尺,也……”
元熙帝仰首饮尽杯中酒,笑道:“不需要恁般费事。朕方才不是说过么?您的女儿就在这酒宴之中。”
“这……”
“过目不忘,双手能书,隐形潜心,假痴不癫,谋定后动……这就是您的女儿呢。”
“过目不忘,双手能书,隐形潜……”柳远州身子一震。他的目光,好不好落到了百官华服中以一身书生袍格外醒目的人身上。
元熙帝挑眉,悠悠道:“看,王叔已经想到她在哪里了呢,您准备怎么办呢?”
“他……他是……她……”
“对,他就是她。王叔若不信,朕帮你一试。”
为君者眼角向身后一递,随行太监安福招手。候于轩外的两名侍卫各自手中押着一老妪老叟应传而入。
酒酣耳熟的诸人因之瞠目。这其中,最惊诧的某过于樊隐岳。
“大胆愚民,见了皇上,还不跪下!”太监安福高叱。
侍卫将那对夫妇接跪在地。
“你们可知道朕为什么要将你们押?”
“……不不不……知。”两个自乡间的叟妪何时经过这等阵仗?早已骇得魂不附体,口舌难济。
“怪就怪,你们生了一个好儿子。”元熙帝面色陡寒。“你们这个儿子,恃着两手可同时各自成书的虚巧伎俩,敢借机污蔑朝中大臣,陷害忠良。这等败坏品质,可是你们教
出的?”
那两个人舌中打绊,难吐一字。
“人,将这两个人推出去……”
“皇上,冤枉,冤枉啊!”死字当关,老叟突生勇气,呐出一嗓。“……小犬何慕然的确两手能写字,但同时成书其实是假的,其实右手按下一笔,左手再按一笔,他只是运
笔比一般人得快,玩 弄一些虚而不是的技巧而已。而且……二七,两手同时写出不同文章,他实在没有这个本事啊……”
群臣中间,哗声顿起,无数道诧然视线交投书生脸上。
“何慕然?!”良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