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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意,也总有一天想起来,我岂非在劫难逃?”
李烬之仰头笑道:“你自求多福吧,这小鬼虽才开了枢觉,还未入品,但精明着呢,你只怕要不了多久便斗不过她了。”
秋往事正自唉声叹气,忽地想起一事,暗暗瞟了李烬之一眼,寻思着如何开口。李烬之见她神情微异,已知她想问什么,看看天色还早,便指指街边一间酒馆道:“当日在当门关还欠下你一顿酒,今日有空,去喝一杯吧。”
秋往事自前日稀里糊涂醉了一场,对酒之一物着实心生敬畏,听他相邀,当下四下张望着便向另一边靠去,一面道:“不如还是喝茶吧,我已尝过了三碧酒,都还不曾喝过三红茶。”
李烬之一把拉住她便向那酒馆中大步走去,口中直笑道:“你便知足吧,今日只我一个,他日入了军中,你才知道什么叫喝酒呢。”
上得酒馆二楼雅阁中坐下,李烬之终究只要了一壶寻常米酒,秋往事稍觉放心,主动斟了一杯一口喝下后道:“好了,说吧。”
李烬之见她一副豁出去的模样,不由好笑道:“你这丫头原来也这般好事,今日若非有故事听只怕再不进这楼吧。你可是想问未然的事?”
秋往事“嘿嘿”一笑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我瞧大哥与四姐感情挺好,未然究竟是怎一回事?”
李烬之端起酒杯轻啜一口道:“大哥并非先容王江沛亲子,这你应当知道。”
秋往事点点头。凡风人贵族,子嗣中依律至少须出一人服兵役,爵位越高,须服役时间亦越长。许多贵族自是不舍,便常有人收养义子,以替亲子服役,江一望便是如此成为江沛义子。
李烬之接着道:“江沛的独子江朴不成器,成日只知纵情声色,大哥却是精明能干,在军中威望日高,江沛也对大哥十分信赖喜爱,便将女儿江栩许配给了大哥。”
秋往事大讶道:“大哥竟已先娶过妻了么?未然便是江栩的女儿?”
李烬之点头轻叹道:“未然也颇经过一些坎坷。当日江朴见大哥声势日大,又娶了江沛十分宠爱的江栩,便担心他有朝一日以宾犯主,夺了自己应继承的爵位。于是江朴频频暗中动作,欲害大哥,又恰逢江沛忽染恶疾,命在垂危,大哥知不能再拖,当下便先发制人,率兵夜袭容府,杀了江朴,搜走兵符。”
“江栩彼时已怀有五个月生孕,大哥顾虑她身份,便以调养身体为名将她送至四姐处,着四姐好生照顾。岂料四姐一时不慎,竟让江栩得知了内情,她当晚便留书出走,只说要寻大哥问个明白,岂知这一走,竟是石沉大海,再无音信了,至今也无人知道当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哥多年来一直遣人四处寻找江栩,却从无半点消息,直至两年前,一名行游枢士携着未然至此,无意中被四姐碰上,发现未然身上竟有江栩的灵枢,大惊之下自是立即将她带回容府。”
秋往事讶道:“未然身份便只凭这一块灵枢断定的么?”
李烬之摇头道:“如今江栩已不在了,想要断定本已是绝无可能,只是倒也还有些旁证。那名游枢也是不久前才在明庶洲捡到几乎饿死街边的未然,于她身世一无所知。未然自己也不过五岁,大哥问了许久也不曾问出什么来,只是江未然这名字倒是她自己说的,那块灵枢她也记得是她娘的,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便是大哥收留未然之后,第二日江栩灵枢上的枢痕便褪去了。”
秋往事恍然道:“原来如此,江栩见大哥收留未然便了却心愿安然转世,想必未然确是她女儿无疑了。”
李烬之一叹道:“大哥与四姐俱对江栩怀有愧疚,未然便不是大哥女儿,只凭她带来了江栩灵枢,他们多半也会收养她。”
秋往事闻言怅怅,若有所失,又想起李烬之也历过满门抄斩之祸,心中一阵烦躁,倒满酒杯一口饮下,垂目道:“乱世之中,果然人人皆有一段不堪,何时才是头呢?”
李烬之眉锋一扬,抬眼望着她道:“快了,我们与裴初之战已在眼前,此战之后,无论谁胜谁败,这乱世都会有个终结。”
秋往事仰头大笑,举杯敬道:“我可没五哥这般觉悟,若胜的不是我们,那倒不如接着乱的好。这太平天下,非生于咱们手中那才算数。”
她饮下这杯,酒意已生,眉目渐舒,便透出了锋锐之意。其时日已西斜,灿灿余辉洒进楼中,映得她满身满面,尽是光彩,整个人看去清透明亮,恍如立于尘世之上。李烬之一时竟觉不敢逼视,微一失神,却听秋往事“噗嗤”笑道:“五哥你的酒量也不过如此嘛,一壶酒还未见底就发起呆来了。”
李烬之省过神来,望着窗外满城炊烟,一片暖色,忽觉胸怀大畅,心中便起了豪气,眉尖一挑,提起酒壶晃了晃,凑着壶嘴将壶中残酒一气饮尽,随手一抹嘴,便招呼小二添酒加菜,又见外头天色已暮,索性便遣人回容府送信,说今晚不回去用膳。
秋往事见他大摆阵势,连连摇头哀叹道:“五哥你好歹也是当世名将,怎地连这点激将法都经不起?”
李烬之将她面前的小杯收到一边,直接将满满一壶酒推过去,朗声笑道:“兵法者,虚实也,你这点以虚为实的区区伎俩还指望混得过去么?我自当顺水推舟,送你一程。”
秋往事见他似是心情大好,也跟着起了兴致,提起酒壶“咕嘟咕嘟”连喝几口,扬眉笑道:“你既愿相陪,我自也不介意饮尽三江,便是醉死了,总也是一场英勇。”
两人朗笑声中,连连对饮,秋往事心情舒畅之下,倒不似平日般不济,竟也连喝了两壶,方才伏在桌上睡死过去。
窗上此时已放下了窗板,隐约可听得外头似起了风,丝丝的寒意直透进来。李烬之兴犹未尽,便脱下外袍披在秋往事身上,又着小二端来一盆炭火搁在她身边,自己一面就着昏昧的烛光独斟独饮,一面也不由暗暗好笑,不知这般兴致所为何来。直到饮尽了桌上的酒,李烬之方才留下一整锭银两,背起秋往事回容府去。
三日后便是碧落节,容府中人各自忙碌。江一望在城中大设流水席与民同乐,楚颉携方定楚同回楚宅,王落带着秋往事连日开设义诊,李烬之与王宿去了军中,几人倒整日不得碰头,难得聚上,也不过是连场应酬,宴饮不绝。秋往事终日只觉头昏脑胀,稀里糊涂四日下来,只记得一张张脸晃过眼前,一杯杯酒灌下肚去,光影蒙昧之间觥盏交错不休, 直觉得便上战场也不至这般累人。
直到第五日夜,众人方齐聚未央院浮生阁中开了一回私宴。席上不见酒肉,唯清茶斋菜而已,众人见了俱觉大舒一口气。秋往事颇同情地看着众人道:“你们每年的九节都是这般过法么?”
王宿取过一只空碗倒满了茶,先“咕咕”灌了半碗下去,透出一口气道:“每年的碧落节真是要人命,我这几日喝的酒怕不有几十斤?所幸九节之中也只有碧落节同长风节才如此,其余便连枢元节也不至闹腾得这般厉害。”
秋往事咋舌道:“长风节与碧落节不过隔了两月,这般折腾怎受得了。你们今年在释卢错过了长风节,定很是庆幸了。”
“这也是近几年才如此的。”楚颉轻晃着手中茶杯,轻嗅着阵阵茶香,“听长一辈的人说,早三十年前天下还太平的时候,反倒不是这般光景。如今天下大乱,民生不易,多过一回碧落节便是又多混过了一年,平日里压抑得久了,至此当然都欲痛快一番。秦夏城还算是好的,若到了京中,那才当真叫做醉生梦死呢,阿颃昨日捎来的信里还不忘抱怨。”
李烬之闻言一凛:“三哥那里消息来了么?”
“昨夜里刚到的急件。”江一望自怀中掏出一封书信,“说卫昭得到消息极是高兴,着我们速速派兵将人护送上京。”
王宿“砰”地搁下碗,沉着脸道:“送上京怎么成!他自己要见人,叫他自己过来!”
秋往事冲他一笑,替他斟满了茶道:“六哥你不必担心,上京也没什么,若是顺利认了亲,他想必不会拂我的意思。”
王宿闷声道:“那若是不顺利呢?”
秋往事微一扬眉,眼中光华一闪:“不顺利那也无非就是硬闯,我若要走,天下也未必有几人能拦。”
王宿蹙眉摇头:“你的身手我自信得过,只是此行不同释卢,卫昭是个不知顾忌的,你若惹着了他,他可当真会出兵。”
“出兵那又如何?”秋往事满不在乎地夹着菜,“出千军万马捉一个人,那便像拿不二法来劈蚊子,未必便管用。更何况,”她扫了一眼桌上众人道,“我若当真露了馅,那靖容两方只怕便彻底掰了,你该担心的又岂止我一个。”
江一望嘴角含笑,眼中却是一片沉肃:“七妹说的不错,此行干系重大,不容有失。好在确曾有过一个小竹,其间详情证物都非假造,你不过顶替一下,只要记熟了抄给你的说辞,想必不会有问题。烬之会陪你同去,阿颃也在那里,真有变数,也不必慌,他两个自会应对。”
秋往事笑望了李烬之一眼,点头应下。随后江一望等又零碎交待了几句,众人随意谈笑一阵,也便早早散了。
歇息预备了两日之后,李烬之便选了五百精兵护送秋往事上京。一路行舟,自驹水溯流北上直入琅江,其后顺江西下,出清明、过景洲,经三滩五峡过出月岭而入凉洲境内,再行一日,便直到永安城下。秋往事见一路西下顺风顺水几乎无甚险阻,这才明白难怪容府只忌讳裴初,却从不将朝廷放在眼里——如此地利之下,以容军之精只怕不出月余便可席卷凉洲。
方一上岸,便见数名着普通青布夹袄之人迎了上来,当先一人极是高大,眼大眉浓,棱角分明,神色却颇恭顺温和,上前负手一礼道:“在下卫府宣平,几位可是秦夏来的贵客?”
李烬之微一欠身道:“有劳宣兄,在下秦夏李五。”
宣平目中精光一闪,抬眼看着李烬之道:“原来是李五爷。那边已备下了车马,五爷这便请吧。”
李烬之点了二十精兵随行,吩咐其余的留在船上等候楚颃联络,随后便同秋往事一道随宣平上了停在边上的马车。这马车外头看去寻常陈旧,内里却是锦垫包壁,狐裘铺地,设着暖炉小几,薰着雅淡暖香,极是宽敞舒适。
一路上宣平并不多说什么,不过道些旅途劳苦一类,频频替二人斟茶劝饮。秋往事一入车厢便已闻到似清似苦的茶香若远若近地萦绕鼻端,此时试饮一口,只觉醇而轻,甘而浮,清香之意直沁得心脾俱舒,虽不识品茶,也知是极品。细看那茶叶时,只见形如雀舌,色作碧绿,叶缘处却绕着细细一圈鲜红之色。秋往事暗吃一惊,方知这便是三大名茶之一的红袖茶了。此时刚过新年,红袖茶虽上市较早,二月之前却也极难见到;何况此茶产于景洲,此时连容府中都不曾喝上,卫昭却不知使了何种手段弄来。
行了约小半个时辰,外间喧声渐弱,想是已过了闹市,再行片刻,便已至目的地。秋往事下车一看,见此处竟是条僻陋窄巷,两侧皆是一溜的低矮茅屋,门歪窗斜、杂乱破败,望之灰沉沉一片,连阳光至此也似失了温度颜色,只余下一巷又湿又冷的阴暗。巷中仅几名老者踽偻而行,见了车马,不过抬头略瞟一眼,便仍面无表情地走开。马车停在巷中最为齐整的一间院落前。这院落虽也只得小小两进,却是粉墙黑瓦、门庭洁净,较之周围颓梁斜柱的贫敝之象已是好了许多。
宣平领着二人行至院中正北处一溜厢房前,躬身道:“卫爷这两日有事脱不开身,便请二位先在此处将就歇下,待卫爷杂事一了,自会与二位相见。”
李烬之心中微凛,不知卫昭是何用意,便暗向秋往事使了个眼色。秋往事会意,当下向外几步,做出好奇之色踮脚望着墙外道:“既然还要几日,不如咱们先去城中转转吧,何必干等着。”
宣平略一沉吟,为难道:“如今世道不太平,秋姑娘还是先等几日,待卫爷腾出空来,自会亲带姑娘游览。”
秋往事斜瞟他一眼,冷哼道:“你家卫爷究竟是谁?千里迢迢叫了我来就为让我替他看屋子么?竟还不许出门!还说是什么故人,我哪里有这样大架子的故人?我瞧你干脆回你家卫爷说弄错了人,我这便回去了。”
她说着便要向外走,宣平忙上前拦下,赔着笑道:“秋姑娘言重了,卫爷也是担心姑娘安全,又岂有不许出门之理。姑娘既想入城逛逛,我看不如这样,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姑娘便先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