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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廷痛叫一声,一肚子不服;虽明知必是秋往事捣了鬼,却也着实猜不透她使的什么法子,只得委委屈屈地垂着头。宗大娘见状当即上前维护道:“阿廷确实摘了,我眼见的,多半不知哪个寻开心又给挂上去了,怎能乱怨他。”
秋随风自然知道是怎一回事,也不能揭破,只得好气好笑地瞟了秋往事一眼,上前打圆场道:“阿廷,你再去摘了便是。”
宗廷听她开口,只得乖乖往外走去,秋往事却一把扯住道:“挂着就挂着了,做什么要拆?”
秋随风拉回秋往事,一面遣宗廷出去,一面道:“往事,别闹,火火堡要来寻风人晦气,大家都得小心些。”
秋往事虽不服气,还是松了手,嘟囔道:“怎地又要来,这儿明明释卢人多,风人没打来,火火堡倒来扫了好几回。姐姐你可知,我刚才往集场转了半天,什么都没买着,没有十二羽衣,没有竹发环,没有九转铃,没有笋尖糕,只从拓叔那儿硬挖出来两个碧落香囊,还是去年的。”一面说着,一面将腰间挂着的两个色泽黯淡的香囊解下一个,皱眉端详半晌,不满地扁扁嘴,替秋随风系在腰间,闷闷道,“该有的都没有,咱们还过不过节了!”
“自然过。”秋随风安慰道,“碧落节要紧的是个虔敬心意,那些花样无非后人一件件添出来图个热闹,没有也不打紧。”
“如何不打紧。”秋往事撅起嘴,“什么都没有不就是过寻常日子,如何叫过节。”
“好好,咱们回头再想办法,不然明日过风境一趟。”秋随风笑眯眯地安抚着,见宗廷一时还回不来,便洗洗手预备替图宽清理伤口。秋往事却抢在前面,拦住她道:“我来医,我来医,姐姐你去备药便好,沼泥三斤,灰棉草要二两,去腐粉……唔,倒两袋吧。”
图宽笑呵呵地瞧着她,打趣道:“哟,二丫头除了捣蛋,原来也会瞧病?我可得问问随风,这方子可对路么,宽叔可还指着这条老腿吃饭,糟蹋不得。”
秋往事不满地扬起下巴道:“自然对路,姐姐会的,我岂有不会,你叫她开方,也不过就是这几样。”
秋随风也笑道:“宽叔放心,往事聪明着呢,都知道。”
秋往事连连点头,忙不迭地推着她进后屋配药,接着便打了水替图宽擦洗起伤口来。
秋随风进了后屋,先揭开屋角一个陶缸的盖子,伸指沾了些缸内黑黝黝的沼泥,在指尖一搓,又凑到鼻端嗅了嗅,正见宗大娘跟着进来,便问:“宗大娘,这沼泥是近两日新打的?”
宗大娘点头道:“没错,阿廷前日才进山挑来,新鲜着呢。”口里说着,已取过一根长竿,熟练地自屋梁上长长短短挂着的许多花草枝条间叉下一串色泛浅灰的阔叶草,正欲拿去碾碎,却听秋随风道:“大娘等等,不用灰棉草,换二两红头根,再加半两地滑,半两秋白。”
宗大娘微微一讶,向前屋方向努努嘴道:“往事那丫头到底说错了?”
“她没错。”秋随风道,“小刺入肉,水毒侵肌,最常用的便是灰棉草。只是已入深秋,沼泥里多有新落的腐草烂叶,肃降之气未沉,本是尘性的泥便偏了水性。原本秋季天候已属水,扒皮藤又带水毒,灰棉草也是水性,加在一块,未免水气过甚。若是旁人,这小小偏差倒也无碍,只是宽叔右腿上有旧伤,年年冬天都要发作,去年调理了三个多月,才总算安稳了一冬,如今尚未巩固,若用这偏水的方子,只怕一入了冬又要犯疼。因此还是小心些,改用属火的红头根,再配属风的地滑秋白调和诸气便稳妥了。疗效虽较灰棉草略缓,可多敷两次也尽可痊愈,并不差什么。”一口气说完,才见宗大娘迷瞪着眼,显然有些发懵,不由面上微微一红,讪讪笑道,“瞧我一说这些便停不住。”
宗大娘也讪笑几声,挥挥手道:“别的我听不明白,只明白你的医术是越来越精了。只是先前在前头怎地不说,还说往事的方子妥当。”
秋随风又红了红脸,抿嘴笑道:“我并未说她方子妥当,我只夸她聪明。”
宗大娘嗤笑道:“都开错方了,还聪明呢。”
“方子并不错。”秋随风忙摆手道,“只不算最好罢了。她并未正经读过什么医书,更未医过人,不过帮我采采药,零零碎碎听我念叨些,可就这么着,也颇能应付些寻常伤病,若换作是我,必定不成,她当真很聪明的。”
“你就护着她吧。”宗大娘一面利索地取齐了秋随风所说的几种草药碾磨起来,“先前还夸她,她这尾巴又上了天了,哪里还知道尚需精进,将来再遇着如此情形岂不误事。”
“这倒不愁。”秋随风低头调着沼泥,微微笑道,“她无心为医,知道些浅显道理已是足够,也已不容易,又何必败她的兴致,回去免不了又要硬看医书,看不进去又要闹脾气。宗大娘莫瞧她爱出风头,其实那无非是小孩子心性,她内里并非不知轻重,医事关天,不可轻忽,她心里知道,若没有我在场点头,她从不会胡乱给人下方治病的。”
宗大娘无奈地摇摇头,笑叹道:“这丫头成日里上蹿下跳,没天没地的,原还指望你管管她,如今瞧着倒都是你惯出来的,这下可好,只能等着日后哪位姑爷收了她了。”
秋随风“噗嗤”一笑,悠悠道:“往事嫁人,不知是什么模样。”
宗大娘取笑道:“你这般宠着她,只怕她一辈子不愿嫁。”
秋随风摇头笑道:“宗大娘说反了,不是我宠着她,是她宠着我。我手可笨,除了笔墨药草,什么也摆弄不来,虽是姐姐,可家中里里外外的活都是她干。我每日除了习医,便是吹吹曲子,理理书册,什么也不必做,吃的穿的自有她打理。”
宗大娘不以为然地说道:“她那丫头还不是胡折腾,瞧把你瘦的,定是吃不饱。”
秋随风面上一红,赧然笑道:“往事很能打猎,我们顿顿不少肉的。我吃得可多,一顿能吃一整只竹兔呢,只是不长肉,光长个。”低头冲身上的外衫努努嘴道,“喏,之前那件藕荷的又露腕子了,这件还是她前几日新缝的。”
宗大娘伸长脖颈,斜眼瞟着她皱皱巴巴的外衫上纵横交错、歪歪扭扭的线脚,“嗤”地笑出声来:“这缝得狗啃一般,倒一瞧便是那丫头手笔,也只你肯往外穿。”
秋随风低头左右瞧瞧,抬起手背压压不甚服帖的前襟,笑道:“这衣裳挺好,虽没什么花样,可结实着呢,又宽松舒服,宗大娘穿过便知道了。”
“我可不穿这个。”宗大娘忙不迭地摆手,“待我改日得了空,好好给你缝件漂亮的。你虽长得好,可也不能没件像样衣服陪衬。村里那些个姑娘,生得没你半分姿色,哪个不是涂脂抹粉地扮俏。你若也扮起来,只怕满村的年轻小子都要跟到山里去了。”
秋随风红了红脸,讪讪道:“宗大娘别取笑了,若真要缝,倒不如缝给往事。我的衣裳她倒还乐意缝,自己的从不乐意,扯破了也只拿线绕上便完,如今身上那件,都成百衲衫了,怕不有三层厚。我想了好久替她缝件新的,只是总不知上哪里学去。也不知她怎地不用人教便会,我便连块帕子都缝不出来。”
“好,好。”宗大娘无奈笑道,“我给你们一人一件便是。”
秋随风眼中一亮,欢欢喜喜地道了谢,听得秋往事在外头嚷嚷,知道伤口已清理好,恰好药泥也已调妥,又嘱咐了宗大娘莫要透露换药之事,便出去同宗廷一起替图宽腿上抹上厚厚一层药泥,用小火烤至九成干,敲去外壳之后,将内里略带湿润的药泥细细搓下,见伤处血已止,肿亦消,便上药包好,着他连来换三日药,其后小心将养便好。
这一番忙碌下来,日头便已偏西。秋随风领着秋往事同宗家三口道了别。宗廷很是恋恋不舍,本想帮她们将理出来的风人药草背回去,怎奈秋往事个头虽小,气力却不小,一个人又背又提又挑将满地箩筐全扛了起来,秋随风只分到一袋轻飘飘的花葛须提在手里,宗廷更是无用武之地,加之宗大娘也不放心他回来时走夜路,因此只得弃了念头,闷闷送走了她们。
秋随风回到山中家里,本想安安静静在家窝上几日,奈何秋往事嚷嚷着定要过节,硬拖着她走了两三日山路,去山西面的风境买了些过节用的器物,待大包小包欢欢喜喜地回到家,已是九月二十三日傍晚。秋随风早已累极,一进屋便先哀哀叫着爬上床睡去。秋往事兴致仍高,将屋里屋外皆打理一遍,插上竹枝竹叶,挂上风铃羽饰。天色愈暗,不知几时飘起小雨,渐渐纷纷洒洒地大了。她也并不介意,仍旧一时上屋顶,一时跑后院。待布置妥当,早已浑身湿透。这才觉得腹中饥饿,想起两人皆尚未用饭,便乱抹干头面,进灶房点起灯,翻出两块土封肉,落水一煮便欲叫秋随风起来吃饭。才端着灯走到外间,忽听门外一阵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她愣了愣,正扒到门边竖起耳朵,自风雨声中仔细辨认,却陡听门被“砰砰”地拍响起来,不免吓了一跳,低呼一声向后跃开,手中的油灯亦“哐当”打翻在地,“滋”地一亮便灭了。
秋随风顿时惊醒,却仍有些迷糊,只听屋外风雨潇潇,门被拍得“砰砰”作响,隐约还传来粗重的喘息声,屋内却漆黑一片,只闻一股烟火气。她立刻警觉起来,压低嗓子唤了声:“往事,你在?”
秋往事惊魂甫定,听她出声,忽一醒神,但觉自己有责任保护姐姐,脚下虽无意识地一步步后退,却仍是挺起胸,大声喝道:“谁!”
拍门声停了停,片刻后方听一个嘶哑虚弱的声音道:“随风,开门。”
秋随风怔了怔,立刻跳下床,问道:“是宗大娘?”
秋往事也已听出宗大娘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一时也忘了爹爹反复嘱咐的人前不可轻露枢术,枢力一送,隔着老远便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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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大娘踉踉跄跄扑跌进来,几乎摔倒。秋随风忙抢上扶住,上下一扫,见她虽面色惨败,气息急促,身上却并不见什么伤痕,暂时安心,扶她去床上坐下。秋往事已倒来一杯水,宗大娘一径摇头,双手紧紧抓着秋随风小臂,哑声道:“随风,你、你救救阿廷。”
秋随风见她情状早知必定出了事,却仍不免心下一个“咯噔”,取出几片定心凝神的药材着她嚼下,柔声道:“宗大娘,别急,慢慢说,出什么事了,阿廷怎么了,宗师傅呢?”
宗大娘紧紧盯着她,似要从这张脸上寻到些安慰,散乱的眼神许久方渐渐凝聚,咽下几口唾沫,喘着气道:“夜里、夜里火火堡的人来搜村,凶神恶煞的,风人早已跑光了,他们。我们家该藏的都藏了,本以为可以过关,可来了个放千里蛛的,竟叫他嗅出屋里有碧落花的味道,一下子来了好多人,一点情面不讲,拿我们当风人一般,逼着直问。”
秋随风怔了怔,正欲问宗大娘医铺内为何会有碧落花味,忽见秋往事神色紧张地低头望着腰间,这才陡然想起她当日曾买过两个碧落香囊,里头的主料正是碧落花蕊。她心下一沉,见秋往事神色愧疚,低着头遮遮掩掩地似想把香囊遮起来,便也不忍揭破,只问:“后来如何了?火火堡虽对风人凶暴,却也轻易不会对释卢人下手,应当不会如何为难才是。”
“原本是不如何为难。”宗大娘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嘴唇发颤,哽咽道,“老头子已编了个说法蒙混过去,他们也预备走了。可阿廷,那傻小子、傻小子,他唯恐他们靠着千里蛛又循着气味找着了你们,一声不吭地忽然就把那放蛛的给打了,跟着便没头没脑跑出去,那帮人‘呼啦啦’全追着去了,还要连我们一块儿抓起来。幸亏他们一个小头目曾得老头子医过,村里的大家伙儿又力保,才总算没把我们拉走,可还是要捉阿廷。老头子连夜找人想办法去了,原本叫我在家里等着,可我如何等得住,我、我只好……”她忽坐直起来,抓着秋随风胳膊,睁大双眼渴切地望着她,说道,“随风,他们要抓的是风人,你、你跟我去见他们好不好,也许、也许见了你他们便放过阿廷了。我求求你,求求你,只要阿廷回来,我拼了老命也去救你,就委屈你几天,就几天,好不好,好不好?”
“不好!”秋往事不等秋随风便大声叫道,“风人落到他们手里,都不知还有命没有,祸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