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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光院隔世堂外的竹舍内,卫昭卧在床上,气息均匀,似已睡了。却忽似被惊动,微微皱眉,说道:“宣平,你要溜达去别处。”
门外徘徊的脚步声立刻停住,只听宣平的声音结结巴巴道:“小、小人该死,惊扰大人。”
虽这么说着,却仍是立在门前,犹豫着不愿离去,半晌忽听屋内床板“吱呀”一响,紧接着卫昭的声音响起:“罢了,进来吧。”
宣平一喜,立刻推门进屋,本是一肚子的话,一见卫昭倚着床靠坐着,长发披散,目光清清凉凉地向他扫来,却忽觉不知该从何说起,泄了气般低下头,“咚”地在额上一敲,小声道:“小人太不长进,学不到大人半成的处变不惊。”
卫昭瞟他一眼,懒洋洋道:“有事便说吧。”
“其实也没什么事。”宣平搔搔头,讪讪道,“小人、小人只是担心……外头风声越来越紧了,秋将军、秋将军也不知到哪里了,可赶得及。”
卫昭淡淡道:“她自然在全力赶来,你急什么。”
“怎能不急。”宣平皱眉道,“这许多时日了,秋将军却不见半点音信,若是误了大人的事,岂不……”
正说着,忽听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卫大人的事,岂敢相误。”
宣平听得声音自屋外传来,吓了一跳,未及反应,却见卫昭忽挺直了背,说道:“李将军请进。”
只觉眼前一花,不知怎地已多了一人。宣平吃了一惊,失声吼道:“你怎么进来的?外头守卫……”
话未说完,忽听卫昭低喝一声:“住口!”
宣平一愣,直觉地收了声,却听他道:“宣平,你可是傻了?是我要护卫们不拦外来之人,还是你去传的令。”
宣平怔了怔,这才回过神,又瞧清来人正是李烬之,愈发尴尬,干笑两声,哈着腰道:“李将军可是来了,来了便好,来了便好。您同大人慢聊,小人出去替你们守门。”说着顺手替他们点起一盏小小角灯,便匆匆出了屋子,反手带上门。
李烬之听他就留在门口,并未走远,向卫昭打个询问的眼色。卫昭摇摇头,说道:“无妨,信得过。”
李烬之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笑道:“容王身边,还未必寻得出如此一个‘信得过’。”
卫昭微微一笑,问道:“我倒未料到李将军会来。往事如何?到哪里了?”
“尚在鹿角。”李烬之回答,留意到卫昭面上闪过明显的讶异之色,“以行军脚程,约摸还有两三日路。往事放心不下,要我先行一步,同大人联络。”
卫昭略一沉默,问道:“她到鹿角应已有数日,怎地至今还在?鹿角守将是个不中用的,不应如此难打。”
李烬之道:“不瞒大人,是我要她放缓行程,让容王先进城,等他得意之下自入其瓮。方才在山下遇见米覆舟,才知大人曾给往事送信,不知是否另有安排?”
卫昭一怔,讶道:“信未送到?”
“未听往事提起。”李烬之摇头,“米覆舟中途有事,将信交于旁人代送,不知是否当中又出了差错,至今也未送到。”
卫昭面色微变,低声道:“糟了,这信若为容王所得……”
“那倒不至于。”李烬之道,“送信之人与容王并非一路,应当到不了他手中。”
卫昭想了想,点头道:“也罢,我信中用了暗语,又写得颇为含糊,纵为旁人所得料来也无大用。”
李烬之问道:“大人信中不知有何交待,不妨说出来听听。鹿角城说近不近,说远亦不远,应当还来得及再做安排。
“其实也无甚大事。”卫昭道,“城中紧要之事,该安排的皆安排好了,剩下的无非是我的退路。”
“这岂非头等大事。”李烬之笑道,“城中出了差错,尚可徐图后计,此事若出了差错,往事可不饶我。”
卫昭眉目低敛,微微笑道:“她有这份心,我也便够了。”
李烬之道:“如今城中要害多在大人手中,只要下了山,出城便不难。难的只是如今山下围得水泄不通,连米覆舟也闯不上来,不知大人可有安排?若实在不行,我带大人混下山应当也可一试。”
卫昭倒微微一怔,他与李烬之间原本不仅绝无恩义,倒有血海深仇,只因着秋往事之故才走到一条道上。以他立场,留下自己实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能不反对已是难得。他却更能为此冒险入城,甚至愿亲身带他下山,此间风险,不言可知。卫昭望着他半晌,心潮起伏,忽轻叹道:“当年我横遭惨祸,全家罹难,从此心中只有一个恨字,每日所念所想,便是拉皇上登位,借他之手报仇雪恨。可仇虽报了,恨却难消,时至今日,更不敢说对得起家人。现在想想,若当时什么也不做,等着你长大成人,登基为帝,以你胸襟,当可为我家人洗雪冤屈,还以公道,或许我心中,倒更较今日安宁。”
李烬之想起当日,亦觉感慨万千,恍如隔世,低叹一声,轻轻摇头,笑道:“若无日后之变,我长于深宫,不知世事艰难,亦未必不是又一个自诩聪明的昏聩之君。前尘因果,谁又说得明白,还是但尽今日之力,勿留他日之憾才是。”
卫昭收敛情绪,点点头道:“我体力不及常人,更不会武,要跟李将军下山太过困难。”
李烬之也知此事风险太大,他一人出入已是不易,再多带一人,难度何止加倍,何况还欲连江栾也一同带上,实在几无成功可能。正琢磨可有其他法子,却听卫昭道:“此事倒还不必李将军出手,我敢不带兵马任人围在这儿,自然早已备下后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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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烬之眼中一亮,说道:“愿闻其详。”
卫昭向后指指隔世堂方向,问道:“李将军可进过那里面?”
李烬之眼神一动,摇头道:“我并非枢教中人,岂能入隔世堂。上回成亲之时白碧落本要邀往事进去,谁料未来得及便出了事。”
卫昭说道:“我倒进过数回,每个角落都摸得一清二楚。这里头是个天然溶洞,十分深广,登天像后有条石缝,蜿蜒直至南麓山脚,稍加穿凿,便可行人。”
李烬之一喜,击掌道:“那再好不过。”忽又心中一动,望着他道,“此处距山脚总也有百丈之途,这条岩缝既从未被人发觉,想必并不宏阔,要一路凿穿,恐非数日之间可以成事。”
卫昭微微一笑,说道:“李将军果然心思机敏。你所料不错,这条道,费了我大半年功夫才凿得通。”
李烬之虽已多少猜到,仍是暗觉吃惊,讶到:“莫非卫大人早已料有此日?”
“我早晚有此一日,有何难料?”卫昭轻蔑一笑,双眉斜挑,狂态尽显,“我卫昭素日所行,岂有善了?迟早必有清算之日。到那时,我纵不能保全富贵,亦自不能坐以待闭。这隔世堂是枢教圣地,明光院中除了死去的白碧落,也只有简居通裘之德可以出入。这两人中,简居通资质有限,裘之德心术不正,皆不在枢术上费心思,隔世堂更是几年才进一回。里头又洞穴连环,地形复杂,若生变故,正是最好的藏身之所。我当日掘暗道,为的是溜进来躲藏,倒未想到今日却用来逃下山去。”
李烬之不由笑叹道:“人说狡兔三窟,果不其然,领教了。当日既以此处为出口,自然还有入口,想必也在巧妙之处。”
卫昭噙笑觑着他,说道:“李将军不妨一猜。”
李烬之见他出题,自也跃跃欲试,飞快盘算起来,不多久却又微微皱眉,沉吟道:“皇宫或是卫府皆离此太远,大人再如何权势遮天怕也不能如此大动土木而不为人知。石道自此通至山南,那里正是岫玉湖畔繁华之地,人多眼杂,必得藏在深宅大院中方能掩人耳目。这样的深宅大院岫玉湖南倒正好有一个,且紧邻山脚,又规模阔大,楼宇杂错,再是合适不过。只是……”
“只是这处所在,”卫昭赞许地一笑,接口道,“却是容府地头。”
李烬之吃了一惊,讶道:“大人当真将入口开在了长乐楼?”
卫昭点点头,笑道:“如此布置,旁人怕是料想不到吧?”
李烬之惊异地望着他,说道:“固是料想不到,只是大哥颇看重长乐楼,十分着力经营,可谓滴水不漏,江染费尽心思也没能在里面安插一个人,卫大人竟有本事在底下挖了条地道?”忽地想起一人,脱口道,“莫不是三哥……”旋即又摇头道,“不对,此等关乎性命的紧要之事,卫大人断不会经三哥之手。”
“楚三岂是可托之人。”卫昭轻笑一声,叹道,“长乐楼确实滴水不漏。我很早便开始留意这座楼,当初我曾下令封禁声色之所,城内大小楼馆尽皆闭门,唯有这长乐楼越开越旺;后来决意挖地道,又曾想将这楼暗中买下,却也频频遇阻,终究未成。那时我便知背后必有人给它撑腰,也曾查过楼主侯望贤,却未查出什么。只是当今世上,能与我作对的数来数去不过那么几个。我原本猜是江染,后来听楚颃告知,才知是容王。说来我比江染也只略强一点,长乐楼里,我只有一个人。”
李烬之飞快地将长乐楼中几名紧要人物想了一遍,只觉哪个皆无可疑,愈发疑惑起来。
卫昭看着他皱眉思索的样子,忽地大笑起来,说道:“说出来只怕李将军笑话,长乐楼上上下下,唯有扫茅房的老癞子是我的人。”
李烬之一怔,呆了半晌方“嗤”地笑出来:“当真委屈大人,竟将入口开在茅房下。”
卫昭大笑道:“长乐楼里里外外数百人,毕竟不能全出自容府,下等洒扫仆役多半仍是另雇,只是每隔数月便要换人。唯有这个老癞子因勤恳老实,整日里只知干活,将茅房打扫得直比客房还干净,楼里实在不舍得换,一用便是三年,却不知他如此卖力不是为这几文工钱,而是为了我这主子有朝一日用得着时不至被臭死。”
李烬之也大笑起来,叹道:“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即便容王入城,只怕也想不到卫大人会自长乐楼钻出来,大人只管从容离去便是。”
卫昭摇头微微笑道:“只是尚有一个难处。长乐楼与隔世堂皆非可随意出入之所,虽将出入口定在这两处,开掘之时却无法自这两处动手。当初是在山腰荒僻处打了道竖井至那条岩缝,再向两头挖掘,又为防人发现,两头均未打通,仍留有一道薄薄壁障。长乐楼那里只隔着一层木板,倒易解决,只是此处还隔着一道岩壁,虽说不厚,却颇坚实,我带来的人有限,此处守卫又不能疏忽,只分出三人去凿石壁,每日进展缓慢,总还要两日光景才凿得穿。若两日之内往事未到容王却到了,只怕我便未必有机会逃进地道。”
李烬之想了想,点头道:“容王虽爱惜名声,可到了这一步,只怕也不会多等,若先进城,必定抢在往事赶到之前了结明光院的僵局,确实风险颇大。既如此,我立刻出城一趟,通知往事轻骑先来一步,应当赶得及。”
卫昭望着他道:“如此岂不坏了李将军本来布置。”
“无妨。”李烬之笑道,“布置本随势而改,岂有一成不变。容王侥幸之心一日不灭,迟早要上我的钩,不急于一时。”
卫昭心下感慨,也知不必再说谢字,轻叹道:“若我掀此变乱,终能让你二人得掌天下,那我卫昭此生,总算也做过一点好事。”
李烬之微微一笑,起身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我得赶在天亮前下山。”
卫昭点点头,正欲送他出门,却见他忽停下脚步,回过头道:“是了,不知卫大人预备如何处置皇上?”
卫昭面上闪过一丝难明之色,微微抿唇,沉声道:“自是不留。”
李烬之看他神色间有些挣扎,知他对江栾多少有些感情,只是为替他扫清道路才决心杀死,于是便道:“不知卫大人可否帮我一个忙,暂且留他一命?”
卫昭一怔,讶道:“你不杀他?”
李烬之道:“他亦无心为帝,杀与不杀,本无甚区别。倒是留着他,或许还有用得着处。”
卫昭素得江栾厚待,杀他毕竟有些不忍,听李烬之开口,自然也不反对,点头道:“好,我留下他便是。”
李烬之点点头,又问:“院中这几日可有什么特别之事?可有什么外人进来?”
卫昭微讶,摇头道:“并无特别,裘之德已被我收了,有何变化,我自会知晓。”
李烬之方才一路进来皆颇顺利,想着方朔望的警告,不知所指为何,愈发疑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