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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道:“这何用说,枢觉一开,自己自然便知。”
卫昭疑道:“可若未去官枢堂寻入微士看过,你如何知道自己该练哪一法?”
秋往事颇为得意地扬着头道:“我爹让我随便挑一门喜欢的,我便挑了自在法,练出来便是天枢。”
卫昭甚觉讶异,忍不住摇头笑道:“你爹未免太过乱来,好在恰好碰上,也真是天生之材了。天枢只在枢觉未开时可辨,其后除进境较快外并无不同之处,因此当时未办天枢凭,如今也无法补办,倒是可惜了。不过你既有三品之能,无论如何总不会叫规矩埋没,我今年已荐了另一人,不能再荐你,不过倒也不是无法可想。白玄易大师如今正在风都,过几日便开讲学,我安排你进天姓阁见他一面,刚好你也修自在法,若他瞧得上你,莫说鸿鹄馆,就是直接授品也不难。”
秋往事顿时来了兴致,拍手道:“我本也寻了人带我进天姓阁,若再有卫大人引荐,自是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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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命医馆说是东城,实则便挨着中央一隅,附近鸿鹄馆天姓阁等名所林立,正是天下文物风华之所聚。秋往事一路拉着卫暄蹦蹦跳跳走着,虽不时东摸西看,也早跑到了秋随风等前头。又过一个路口,卫暄指着前头一座青砖院落道:“喏,那就是守命医管了。”秋往事正欲过去,却忽见边上一间铺子上悬着块“琴剑斋”的匾额,顿时来了劲,虽见关着门,仍是兴冲冲道:“可是卖兵器的?咱们先瞧瞧去!”
奔到跟前,门上铁锁忽“喀”一声跳开,门也开出一道缝。卫暄吓了一跳,未及反应,已被秋往事一把拉了进去,门在身后迅速阖上,还听得外头铁锁也又“喀”一声扣好。她定了定神,拍拍胸口道:“你怎就这么进来了!”回身望着背后闭合如初的大门,叹道,“你这锁开得真利落,我们馆里风院修自在法那些我瞧一个都比不上,天枢可真不是吹的。”
“咱们就瞧瞧,又不白拿,什么要紧,谁让他大白天的不开门。”秋往事一面说,一面四下逛着。这铺面外头看去虽小,里头却意外宽敞,中央竟还开了一方小小天井,因此虽门窗紧闭也甚是亮堂。四围却只稀稀拉拉列着几架立橱,上头各色器物摆得甚杂,自笔墨瓶罐衣裙首饰至一应皮铁木石物事皆有,只唯独不见琴剑。她草草扫了一眼便失望地抱怨道:“什么琴剑斋,一口剑都不见,我还想瞧瞧京城卖的凤翎长什么模样呢。怪道不开门,这都卖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想必是无人光顾,就要……”话未说完,忽自架上取下一柄形似短锄之物,拿在手上摆弄着,讶道:“哎,这可是只药锄?做得真精巧,锄缘一面开刃,一面开齿,又可做刀又可做锯,柄尾还有个钩爪,一件能做好多件用呢。姐姐一定喜欢!”
卫暄笑眯眯接过小锄,不知怎地一捣鼓,却将锄头扳直了过来,拿在手中比划着道:“还不止呢,你瞧这又成了个铲子。柄上的钩爪能拉出来,后头连着绳子,最多能装十八尺。还有爪上的这一个大趾,也是开了刃的,平时拿藤管套着,拔出来便是把小镰刀。倒不是专为采药做的,但凡上山带一个在身上都错不了,好些工匠也喜欢。”
秋往事听得双眼发亮,连连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卖多少钱一个?”
卫暄歪着脑袋道:“价钱嘛,普通下火粗钢料配沙木柄一指麻绳便宜得很,三钱银子便够,只是不大扛用,拿着心里没底,我瞧不如不要。好些的上火钢料配羚角柄牛筋绳卖一两银,够扎实,价也公道,卖得最多的便是这款。还有更好的白钢料花钢料云木柄冰牙柄虎筋绳羽筋绳,以至牛毛料碧落柄碧落丝,再加上雕花镶嵌,那便三两五两十两没个底了。”
秋往事听得连连吸气,咋舌道:“五两十两的当真有人买?好到天上去也不过一把锄头罢了,买回去也不过刨土,这能刨得下去手么!好在这铺子快倒了,东西堆着也是堆着,不如便宜卖。回头寻老板讲讲价,用三钱买把一两的想来不难。”
卫暄“吃吃”笑道:“怕是有点难。”
秋往事不服气地瞟她一眼,瞧着她忍俊不禁的模样,忽想起她对这锄子如数家珍般的熟悉,心下一动,恍然大悟道:“这铺子该不是你……”
卫暄已是笑弯了腰,自袖中掏出一串锁匙在她面前晃荡着,说道:“你说要逛这铺子,我本打算帮你开门,谁知你自己便跑进来啦。”
秋往事大惊,叫道:“真是你的?!”
卫暄道:“不全是我的,我只占两成,这琴剑斋中的剑便是我做的。至于琴,是归你见过的那个王宿,他也占两成。我们都是鸿鹄馆尘院的,他学制琴,我学制兵,平日练手做出来的东西扔着也是扔着,便合伙开了这铺子来卖。也不是正业,白日不常开门,多做夜市,也不是日日开,谁得闲了才过来打理打理。你没瞧见琴剑,是因我们的琴剑在风都城里也算小有名气,卖得最好,订制的单子都已排到四个月外了,见不着存货。这里放的这些,都是尘院同窗做了放到我们这儿寄卖的,别瞧东西乱,却都是新奇精巧玩意儿,别处可没得卖,很得城里名流子弟喜欢,许多人夜夜跑来等开店呢。”
秋往事睁大了眼,讶道:“你竟是学制兵的?就你能打得动铁么?”
卫暄叹口气道:“我本没想过学制兵,只是喜欢画图,摆弄些机巧玩意儿。喏,这锄子便是我闲来无事想的,起先只是画了图自己消遣,并没想要做出来,后来图稿不知怎地流到外头,被我们老大瞧见,便一个劲儿拉我进鸿鹄馆,恰巧哥哥升了官手里有名额,便把我荐进来了。原本我是想进奇玩堂,被老大一通游说,稀里糊涂就进了百兵堂。好在百兵堂也各分术业,并非人人都要打铁,我仍旧只是画图,再交到堂里铁铺做出来便是。”说着忽笑嘻嘻地拉起秋往事道,“说到这个,我还有事想请你帮忙。我最近想做一套凤翎,你是修自在法的,给我出些主意可好?”
秋往事眼中一亮,兴致勃勃道:“这有何难,我们那里铁铺做出来的凤翎又钝又重,一点不好使,我早想请人打一套合用的。”
卫暄一个劲儿点头道:“好好,我已画了些图稿,回头拿给你瞧瞧,你帮我出些点子,我做的时候也替你做一套,还有那锄子,也送你一柄,上料的不成,中料的你随便挑。”
秋往事大喜,直叹道:“你果然是有钱人,这么大的铺子,一年得赚多少,我瞧就算皇上不掏钱你也不愁买宅子。”
卫暄摇头笑道:“哪儿呀,别瞧这儿架势大,到底是闹着玩儿的,并不赚多少钱。我们在鸿鹄馆里做东西,工具虽是任使,材料却也要自己掏钱,用的又多是顶尖的好料,若没些财路,连书都念不起呢。我们又不是正经作坊,每月做不出几件东西,你别嫌卖价高,实在是这些年木石铜铁无一不涨,也不过回个本罢了。这已是我们不用租子不用上税不请工人才能给这价,不然再翻一番都不嫌多。”
秋往事讶道:“你们搭着鸿鹄馆不用税倒不奇怪,连租子都不用?这可是好地方呢,若花钱买,怕不也要上万两。”
卫暄笑道:“这便是鸿鹄馆的好处,显贵子弟多,门路多。这铺面是赵翊家的,就是要娶落姐姐那个,白给我们用,不收钱,只也让他占了一成。”
秋往事掰着手指道:“你两成,王宿两成,赵翊一成,剩下还有五成呢,是谁的?鸿鹄馆?”
卫暄摇头道:“馆里可不管这个,剩下五成都是老板的,也就是我们老大。说到他可厉害了,他是串院的,你可知是什么意思?就是水火风尘四院他不专属其一,哪儿都能去。若不是各艺皆通可没这资格,全馆也只他一个。”
秋往事讶道:“这么厉害,是什么人?十二氏的?”
卫暄摇头道:“虽也是官家的,倒并非什么名门,姓李,叫李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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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往事心不在焉地点着头,正想再瞧瞧店内其它新鲜物事。卫暄却倒来了兴致,拉起她道:“我瞧你也不好医道,守命医馆有什么好玩,不如我领你去学馆,咱们这就把草图画出来,顺道介绍几个有趣的人给你,大家认识认识。”
秋往事讶道:“鸿鹄馆也是随便进得去的?”
卫暄道:“随便自是不能进,可有本事便能进。到了门口只消说你有什么技艺能耐,看门的自会叫相应科目的学生出来试你,只要觉得你够格便能进去,参观切磋查阅书籍皆可。你的自在法,足够进去了。”
秋往事也颇心动,想着秋随风一钻进医馆没有半日出不来,又有卫昭等相陪,想必不至出甚岔子,便应了下来,出店寻到正慢慢逛来的秋随风几人,交待一声便往鸿鹄馆而去。
鸿鹄馆就在守命医馆隔街,楼宇并不甚高,却鳞次栉比,占地极广,足跨了几个街口,一色齐齐整整的纯白木料,十分引人注目。秋往事乍见之下吃了一惊,讶道:“这全是碧落木盖的?”
卫暄笑道:“哪有这等豪奢,你且仔细看看。”
秋往事走上前去,但见围墙木柱之上纹理清晰,色泽莹润,分明便是碧落木,左瞧右瞧不得要领,正欲询问,忽瞥见一角异色,凑近一看,才见表面白色似被刮去一小块,底下却露出泛黄的木色来。她心中一动,小心地抠了抠,却刮下些细白粉末,薄薄一层之下便又是淡黄木色。她大讶道:“刷上去的?这是什么漆?像真的一样,连木纹都看得出来。”
卫暄随手自墙上蹭了些粉末递到她鼻端道:“你闻闻。”
秋往事细细闻了闻,说道:“挺清香,倒不像木头,像草味。”
“说对了。”卫暄道,“这不是漆,是一种草浆,叫做无相草。你在须弥山或许不多见,中洲一带遍地都是,极常见的。”
秋往事奇道:“长什么样?我一路过来,怎不记得见过白色的草?”
“那是你没路过碧落林。”卫暄笑道,“这草之所以叫无相草,便因为会变色,种在什么东西边上便长成什么颜色,色泽质地无一不似,惟妙惟肖的。几年前有人找到个法子,发现若采来碾成草浆,涂在什么地方,也就变成什么颜色,那时候拿种特制的胶一刷,便能定了色,结成薄薄一张软膜,小心揭下来趁着还未干时便可爱贴哪儿贴哪儿啦。刚出来时大伙儿都爱用,时兴过一阵,还生出许多技巧,做得越来越精细,覆面一贴,真伪难辨。后来却被用于造假,譬如将普通木头贴成碧落木啦,将铜铁贴成金银啦,将鱼目贴成珍珠啦,甚至将腐肉贴成鲜肉的都有,不知多少人上过当。那会儿市集上卖东西的摊子边都摆一把小刀,让人随时刮材料看真假。最后着实闹得厉害了,官府都插了手,狠狠抓过一阵,加上大家也警觉了,不易上当,渐渐地才偃旗息鼓。只是如今一提无相草便想起造假,再也无人拿来做装饰啦。”
秋往事讶道:“那怎地鸿鹄馆还用,岂不失身份?”
“自是有缘故的。”卫暄道,“最早想出无相草覆面法子的人,叫做高旭,当时正是鸿鹄馆的馆生,最初凭着替人贴覆面赚了许多钱,一时风光无限,还未结业便出馆自做营生去了。可后来渐渐许多人学得了法子,甚至还诸多改良,价钱也是一日比一日低。高旭生意越做越清淡,加之当日气盛之时行事张狂,得罪不少人,几乎在风都城站不住脚,一急之下便动了歪脑筋,后来几乎波及半个风境的覆面作假,最初便是他搞出来的。事情闹大后官府追查祸首,他走投无路跑回去找上当日教他的先生,鸿鹄馆也碍于声名,起初还想替他遮掩,后来被杨夫人揭出来,不仅高旭身败名裂下了狱,学馆也闹得灰头土脸,大失人望,当时的司辅楚措也因此去职。此后屋宇围墙便一律改贴无相覆面,也是警示后人引以为戒,勿忘前耻之意。"
秋往事听得津津有味,追问道:“杨夫人是谁,这么厉害,敢同鸿鹄馆对着干?可惜只撤了个司辅,该把司馆也撤了才好。”
卫暄掩着嘴笑道:“你这么高兴做什么,司馆可是你景仰的白玄易白碧落呢。”
秋往事吓了一跳,讶道:“白碧落?怎会是他?他是枢教上三翕啊,怎跑来做了教书先生。”
卫暄笑道:“鸿鹄馆司馆不问出身,官员可做,枢士可做,平民百姓也可做。不过说白碧落是司馆其实也不确,他是代司馆,只挂个名,三两年也未必露一回面,我入馆以来还未见过他呢,平日管事的就是司辅。至于真正的司馆,同钧枢之位一样,自上一任走了之后,便一直空着,再未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