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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流眼中厉芒一闪,正欲发作,边上的季无恙忽插上一步道:“将军,军法中明言,切磋竞技不在斗殴之例,只需事前寻一名军官,三名兵士以上为见证,便无论有何损伤也无需以军法论处。如今此处数百人皆可为见证,秋将军等方才确是切磋,绝非斗殴。何况秋将军也已依军中惯例以血偿血了,沈将军也无不满,似无由再行责罚。”
“是么?然则我却为何接到报告说此处有人聚众斗殴,甚且……”宋流忽疾退几步,至人群中一把揪开一名正小心翼翼地以脚磨着地面的兵士,指着地上未能及时抹去的两排人名道,“还有人聚赌起哄。”
季无恙同沈璨对望一眼,一时无言。军中禁赌本是法有明文,只是似这等小玩小闹终难禁绝,每逢有何竞赛之事设局开赌几乎已成军中默许的惯例,只要别惹出纠纷,众将也便睁眼闭眼,不做追究。岂知宋流此时却硬抓着这点发难,沈璨等倒也无从辩驳。柳云在一旁早已憋得气闷,见众人不言,便站出来道:“将军,今日之事因我而起,原是我想见识见识秋将军的身手,苦苦相迫她方才应允,将军要罚便罚我吧。”
方才参斗的几名兵士见状也纷纷出来自承过错,一时场上数百人中倒有大半争着认罚。秋往事情知宋流针对的不过自己一人,不愿多生事端,便抬手止了众人,躬身行礼道:“此番打斗是因我而起,聚赌一事也是我失察,方才冲撞将军,更是我的不敬,还请将军重重责罚,属下绝无怨言。”
宋流本也无意多做牵扯,见她低头,便也面色稍缓,点头道:“你既已知错,又是初犯,我便也不重责,你自去刑帐领二十笞便是。”
沈璨素知宋流治军虽是严苛,却也总还公正,今日却不知为何如此存心找茬,此时见秋往事已低头认错,他却仍是不依不饶,不免也起了火,一把拉住正欲离开的秋往事,沉声道:“将军如此处置,恕属下难以服气。今日之事,在场人人有份,将军若定要怪罪,属下也无话可说,只是却也万万没有叫秋将军一人领罚的道理。”
秋往事微一蹙眉,正欲劝阻,季无恙却暗暗止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宋流眉心一沉,冷冷哼道:“你以为抱成团我便不敢治你们了么?”
沈璨紧抿着唇,分毫不让地同他对视着。周围一片静默,众人眼见着他二人之间的弦越绷越紧,似是一声粗重些的呼吸便能将之触动。
正在紧张之际,忽传来一个波澜不惊的声音:“这里怎么了?够热闹的。”
宋流一回头,见李烬之正闲闲踱来,神色一派轻松,显然便是前来调解。沈璨等见他终于来了,皆是大喜,季无恙先迎了上去,解释道:“将军,方才秋将军指点众位兄弟武艺,一时不慎误伤了沈将军,其间偏又有人趁隙开赌,宋将军正要以此责罚。”
宋流也上前行过礼,仍是语气生硬地道:“伤人一事或可说是切磋,可这纵容下属聚赌一事却是属实,我罚她笞责二十,想必也不为过。”
李烬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失察之事,可大可小,秋将军初来乍到,宋将军欲小惩大戒,良苦用心,确是不为过。”说着话锋一转道,“只是她方才既在场中指点下属武艺,于场外之事一时疏忽原也是难免。何况她如今也已受了伤,再施刑罚难免不近人情,不若便先寄下这二十笞,若日后再犯,一并加罚。今趟为示惩戒,便革去她本月俸禄,宋将军以为如何?”
宋流见他出面维护,情知多说无益,虽心中不满,也只得冷声道:“今回便依将军意思吧,只是日后如有再犯,却是任谁的情面也容不得了。此事既已定下,我也便回营去了。”
李烬之领着众人亲送他到营门口,见他去远,方回身道:“你们这帮小子也被阿宿惯得忒没样子些,明知宋将军严苛,今后便都替我安分点,别成日叫人揪着尾巴拎出来。”
沈璨同季无恙皆笑着唯唯应下,柳云却嚷道:“哪里是咱们不安分,将军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宋将军自来便瞧咱们飞隼队不顺眼,当日王将军也不曾少受他的气,岂知换成秋将军竟还变本加厉了。按说今日这点小事哪里犯得上如此较真,他这分明便是诚心找茬!”
李烬之冷哼一声,叱道:“宋将军自有他的治军之道,你们今日若非有人开赌,他纵是诚心找茬却又能说些什么?还好意思在这儿瞎嚷嚷,惹事最多的还不就是你!”
柳云讪讪低头,嗫嗫嚅嚅地不知嘀咕些什么。李烬之又训斥两句,回头对秋往事道:“你随我来一趟吧。”
两人步出营寨向中军大帐行去,此时仍是午休时分,营中也是一片闲散,兵士们大多皆在自己营地中,大道之上行人寥寥,只闻两边帐间不时传来嬉笑哄闹之声。秋往事至此才完全放松下来,觉得一直蒙在周围的薄膜似是被渐渐揭开,眼前的高广云天,十里连营忽便有了色泽,草木人物也生动起来,不似在释奴营中时只觉身外一切皆是布景,任它纷纷繁繁也并无半点切肤之感。
李烬之见她眉舒目展,知道方才沈璨众人的挺身相护,已除了她心底对军营的隔膜之感,也便放下了心,却忽瞥见她右手犹自往外沁着鲜血,不由唇角一抿,拉起她手问道:“你这是自己弄的。”
秋往事抽回手,嘻笑着道:“那是自然,不然谁有这本事?”
李烬之瞪她一眼,蹙眉道:“幸好不曾伤着筋骨,我先带你上医护帐处理一下,回头再找四姐瞧瞧。你今日究竟怎一回事?才第一日便伤了人。”
秋往事满脸无奈,大叹一口气道:“别提了,我几时打过这般束手束脚的架,只伤了一人那已是大大不易了。是了,你可知我究竟哪里惹着那宋将军了?非我自己开脱,只是今日之事,当真是他存心便要治我。”
李烬之轻叹一声,点头道:“我也知道他是存心。他这人身份特殊,宋流这名字,你可曾听过?”
秋往事想了想道:“确是好像哪里听过,只是想不起来。”
李烬之道:“他原是靖室大将,虽一直被叶无声压着,声名不显,但却也是一代重臣,自叶无声去后,京中二十万禁军便是由他统领。”
秋往事讶然道:“他瞧我不顺眼,该不会就因为嫉恨叶无声吧?”
“那倒还不至于。”李烬之目色深邃,如有所思,“他原是铁杆的太子党,而叶无声于政事上虽未明着偏向谁,私下却始终与大皇子,也便是当今皇上江栾较为亲厚,连最后定罪之时,说的也是意图勾结大皇子谋反,因此宋流同他素来有些嫌隙。而其后江栾夺位,宋流逃出京城,几经辗转投靠了容府,却仍是以正统旧臣自居,自认只是要替太子复仇,与咱们并非一路人,因此连大哥也并不太放在眼里,对咱们也从不客气,至于你,又多了叶无声这一层,自是更不对他的眼了。”
秋往事摇头叹道:“怎地这般乱七八糟,太子都死了多久了,竟还有这等人在,难怪我瞧他往那儿一站便是一副格格不入的模样。然则大哥又为何要留着他?他明摆着便不是诚心替容府效命嘛。”
“他也自有他的用处。”李烬之道,“一则他确是良将,堪为我用;二则有他在,也可笼络其余太子旧党,如今遍布各地的旧党势力,便大多都暗中同容府交好;三则咱们日后起事,说不定便要打着替太子复仇的旗号,届时有他做先锋,自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秋往事奇道:“如今竟还有太子旧党在?他当日死时不过十岁出头,便能有这么多人替他忠心卖命么?”
“太子旧党不仅还在,而且势力还颇深,咱们在永安安排去刺杀卫昭的人,便皆是太子旧党。而太子未死的传言,也是三不五时便会冒出头来。”李烬之面上忽露出一丝讽笑,“说是太子旧党,其实大半也并非当真忠于太子,不过是不满江栾,寻个名头罢了,比之我们,终究也并无多大分别。”
秋往事苦着脸长长叹道:“只是倒霉了我,莫名其妙便做了那不知是不是我爹的非太子党的替罪羊。宋将军既对太子如此死心塌地,只怕我再如何讨好他也不顶事了。”
李烬之朗声一笑,拍着她肩道:“你放心,一旦开战,我会多替你安排些难差苦差,届时你立了功,升了官,便自然无事了。”
说话间已至医护帐前,秋往事一面掀帘而入,一面仍回头哀叹着:“以宋将军这般诚心针对法,我怕我混不到那时候……”说到一半却看见李烬之连打眼色,她回头看时,只见帐中高高低低几名或立或坐的医士病号皆面色古怪地望着自己,身前一名眉目清婉的素衣女子则正静静微笑着望着她,眼中带着几分无奈之色。李烬之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一面挥手示意帐中诸人不必行礼,一面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宋怀风宋大夫,你今后有何伤病,只管找她便是。”
秋往事听他特别强调了那个“宋”字,登时醒悟,不由大觉尴尬,讪讪干笑着吱唔道:“嗯,我是说、我是说……”
宋怀风看了看她右手,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她稍候,随即回身简单收拾了个药箱便向帐外行去道:“里头挤,咱们换个地方吧。”
李烬之见帐中人人皆装作若无其事地暗暗注意着自己三人,便也无奈笑道:“也好,便去我那里吧。”
秋往事老老实实地跟在两人身后,再不敢多言,宋怀风倒颇亲切地问长问短,她也只拘拘谨谨地有一句答一句罢了。待进了李烬之大帐,宋怀风方轻笑一声道:“好了,你别紧张了,每回有新兵入营,方才这种事在医护帐中早都成固定戏目了,你不过其中一个罢了。我爹的脾气确是古怪了些,不过他也只是执于旧念,并无恶意的,希望你不要见怪。”
秋往事见她说开了,倒也放松下来,歉然道:“方才是我唐突了,还望宋大夫见谅。”
宋怀风噗嗤笑道:“你不必叫得这么见外,若认真算起来我还应当叫你一声师叔,你叫我名字便好。”
秋往事略一思忖已反应过来道:“你是四姐的弟子?”
“王姐姐虽碍于我与李大哥同辈,不曾正式收我,但我的医术全是她教的,实与师徒无异。”宋怀风随手拉过一张椅子同秋往事对面坐下,又着帐中伴当打来一盆温水。
秋往事听她语中之意似同李烬之颇为熟稔,便问道:“你同五哥可是旧识么?”
李烬之也至她二人身边坐下,接口答道:“我爹当日曾任禁军督尉,正是宋将军属下,我们两家自来交好,我同怀风也是自幼相识。”
秋往事恍然大悟道:“是了,我都忘了你是太子伴读,自也是太子一党,难怪宋将军倒还买你的帐。”
“我爹当日投奔容府,原也是李大哥牵的线。”宋怀风拆去她右手上包扎,一见到伤口便惊呼起来,“天,你竟伤得这般重么,怎地也不吭声,我还道你不过普通割伤呢。”
秋往事伸手便往水盆中探去道:“比之普通割伤不也就多破了一层皮么,都一样啦。”
宋怀风一把拉住她的手,取了一条巾帕沾着水小心翼翼地拭着她手上血迹道:“这怎能一样,若是伤了筋骨,说不定会留后患的。我先替你包一下,你还是快些回去寻王姐姐,别耽搁了。”
秋往事指指李烬之,满面安心地笑道:“不必了,五哥已说了不曾伤着筋骨。”
宋怀风微一怔愣,回头望向李烬之,见他微笑点头,这才松口气道:“是了,我倒忘了你了,你既说没事,想必不会有错。”说着忽又促狭一笑道,“你小时候可不像现在这般出息,文才武艺也好,这入微法也好,样样都远及不上太子殿下,成日跑来哭诉说遭了先生的骂;长得也是圆头圆脑,傻乎乎的,整天遭人欺负。岂知一别近十年,再见着你时竟已脱胎换骨了,若非认得你的灵枢,我可是再不敢相信当年的阿谨尽会成了今日名满天下的李大将军。”
李烬之干咳两声,暗暗瞪了在旁窃笑的秋往事一眼,肃容道:“当日学什么都不过为了陪太子,又哪里用过半分心思。何况士别三日,本当刮目相看,怀风你当年还不是又野又闹,打起架来比男孩子都凶,又岂有半点今日的闺秀模样。”
宋怀风眼一挑,眉一扬,登时便透出几分英气,讥笑道:“你还好意思说呢,你分明比我大两岁,受了欺负却只知找我替你出头,我也不知为此得罪了多少人,总算我爹也自来便当你是半个儿子,否则光家法……”她一句话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待见到李烬之神色尴尬方才蓦地省起,登时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