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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多娇 秦女容-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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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落正自探身细细检视他身上毒伤,闻言不由“嗤”地笑道:“这份心却是轮不着你来操了,秋妹妹的自在法可是已入出云之境了,你还未必够能耐与她动手呢。”

   “出云之境?三品自在法?”王宿大吃一惊,瞠目道,“你莫非也是天枢?”见秋往事笑意盈盈地点头,当下耷拉下脑袋大叹了口气道,“唉,你怎不早说,害我还瞎担了这半日的心,早知如此,早便该请你出手才是。”

    秋往事轻哼一声道:“我岂非早便同你说过我武艺很好了,不然你当释奴营中的日子当真是这般好混的么?何况你虽非风枢,看来却也颇有几分尘枢造诣,我又不曾刻意隐瞒遮掩,怎知你竟一点都看不出来。”

    我又是毒,又是伤,反应迟钝些那也是有的。”王宿犹自连连叹气,“何况我又如何料得到我王宿竟有这般好运,号称百万人中方才出得一个的天枢,我摊上一个作二嫂也便罢了,竟连走在路上都能撞到一个。”

    秋往事正欲答话,却见王落忽然急急要过方定楚手中的膏药凑至鼻端仔细嗅着,面有讶异之色。秋往事一怔道:“这药怎了?不对么?”

    王宿伸手抢过药罐闻了闻:“有什么不对?不就是咱们平时用的渡劫膏么,还是我们王家的方子呢。”

    王落摇头不语,起身自秋往事所采药草之中挑出几味,细细吩咐一名属下拿去煎药,一面转向秋往事问道:“秋妹妹这药是从何处得来?”神色之间颇见迫切。

    秋往事不知她何意,照实答道:“是照我姐姐开的方配的。”

   “当真?令姐现在何处?”王落眼神一亮,欣喜之色溢于言表。

    秋往事略一垂眼,抬手抚了抚眉间伤痕,淡淡道:“她于三年之前,死于即望山上。”

    王落一愕,怔了半晌,方欲开言相慰,秋往事却已抬头一笑,脸上并无阴霾之色:“这药究竟有什么不对,我一直都用这个,很是灵验啊。”

   “不是不对。”王落轻叹一声,“我王家的渡劫膏向来是疗伤良药,只是却有一个短处,伤口上药之后若一遇水,便极易溃烂。若是平常人用,小心些也便罢了,倒无大碍,可军旅之中往往不避雨雪,因此士兵用起来便多有不便。我也曾试图改良,却殊无成效。”她微微一顿,眼中神思悠远,尽是感慨之意,“两年多前我随容军来到明庶洲晓光山,却无意中在山壁石刻之中见到几张药方,俱是在王氏药方的基础上改良而来,选药独到,配伍老辣,几处改动针针见血,尽去原先几张方子中的弊病,其中便有这渡劫膏。我见了那几张方子,直有醍醐灌顶之感,回去一试,果然成效卓著,便是我的医术亦因此颇有提高。此后我一直遣人寻访这留下药方的人,却至今了无线索,想不到今天竟在这里见到这种改良后的药膏。这两年我跟着容王,事务繁多,一直不曾将那些药方传出去,至今市面上的渡劫膏仍是用的老方子。你姐姐既开得出新方子,则她若非也恰巧见过那石刻,便只能是留下石刻之人了。”说着抬眼定定望着秋往事,目光灼灼,“那石刻,可是你姐姐所留?”

    秋往事怔怔望着她,神色复杂,似悲似喜,良久方缓缓点头道:“不错,那是一张渡劫膏、一张续骨膏、一张活络散、一张千里丸,俱是四年多前兴军打到晓光山时我姐姐吩咐我替她刻下的。其实并不止这些,我们每到一处驻扎,只要有机会她便都会让我偷偷寻地方刻下些药方医理,散布明庶清明两洲,大约总有十来处。”

    王落也是心潮起伏,慨然叹道:“不错,我自那日之后也曾派人四处搜集岩壁石刻,确是陆陆续续发现了不少。我曾根据这些石刻分布,推断留下方子的大约是兴军中人,只是多方打探始终并无消息,想不到今天终是寻到了人,却再无机会向她讨教了,实是毕生之憾。”

    秋往事听王落赞她姐姐,摇头赧然一笑,却也不掩欣悦之意:“我姐姐读过你的《济世新篇》之后,总说她的医术还是不及你,只是她十四岁起便入了军中,因此于金创损伤一类别有心得,却终不及王氏嫡裔的深厚渊博。可惜我从小便只喜欢自在法,从不曾认真学过医术,也不知她想同你切磋些什么,否则也可代她一了心愿。”

    王落怅然道:“你姐姐天分之高,非我能及。须知立新方固难,改老方却更难,那几张方子俱是王氏百年以来代代传承千锤百炼而来,早便已成经典,后人虽知其略有瑕疵,可想要改得一味,却再也无从下手。你姐姐却能别辟蹊径,自开格局,若非经验天分皆过人一等,绝难有此成就,却竟然如此早逝,当真是可惜了、可惜了。”说至此处略一停顿,双唇轻抿,似是暗下了什么决定,抬眼直直望住秋往事,眸光明澈如可见底,“我自在晓光山上见到那些石刻,心中已将你姐姐引为毕生知己,如今她已不在了,你却又一人孤身在此,若不嫌弃,可愿与我结为姐妹,随我下山?”

    此话一出,众人俱是一怔,要知容王江一望自偷渡琅江,大败孙乾以来,这两年间外借靖朝之力牵制裴初,内则修明政治,恢复民生。东南三洲本就水土丰沃,百姓富足,在他励精图治之下,俨然成为乱世乐土。江一望又是皇室后裔,在民间颇有人望,而手下文臣武将,亦俱为一时俊彦,清明容府声势之盛,已是盖过皇朝正统的承宗帝江栾与现今兵势最强的显皇裴初,大有真命天子,舍我其谁之相。王落身为容王妃,日后或许便是皇后,如今“结为姐妹”四字一出口,几乎便已是许了秋往事一世荣华了。

    秋往事默不做声,出神地抬手抚着眉心,良久不语。王宿双眉微皱,暗暗望了王落一眼,隐有不豫之色。王落良久不闻秋往事回答,只当她不愿离开,心中微微一叹,正欲开言,却见秋往事探手自怀内摸出一块圆形配饰,形状纹样皆与她自己佩于左腕上的那块相同,其色纯白如雪,只在中央有一条艳如鲜血的红痕划过。秋往事轻抚着配饰上的红痕,喃喃道:“我姐姐死前,曾叫我远远找个地方藏着,开开心心过日子,再不要踏入这乱世。可我照她的吩咐在这里待了三年,她灵枢上的枢痕却仍未褪去,可见她犹有挂碍,未得转世,想来是我叫她放心不下。”说着右手一紧,抬头直直望向王落,双眉如锋,眼神清透,“既然留在这里不能叫我姐姐安心,那好,我便随你下山,看看这乱世之中,可有我的自在之道。”

    王落闻言大喜,上前牵起她手道:“那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七妹了,我行四,你便叫我四姐吧,阿宿便是你六哥,其余四个以后你自会见到。待回了容府,我们便将你姐姐留下的方子刊刻传世,以后你愿意做什么,也都可叫你大哥安排。”

    方定楚也盈盈笑着走上前来,一双凤眼之中光彩流溢:“唉,你这丫头今后便要叫我二嫂了,这却叫我如何好意思与你动手呢。”

    秋往事扬扬眉道:“顶多我提前三日不叫你二嫂便是。”

    罗翔朗声笑道:“今后我容府又添一名干将了,只是我们这些老家伙却是越来越不够瞧了。”随即笑声一顿,语声略沉道,“只是如今孙乾竟派了两千人入山堵截,我们只怕当真要先退回明庶,再图后计了。”

    王落等人闻言也皆是沉吟不语,却听秋往事轻轻一笑道:“这倒是不必了,你们若要去释卢,我可带路。”

    王落一讶道:“你有把握绕过孙乾追兵?”

   “绝无问题,我知道一条暗道,可直通释卢境内芥湖,孙乾他们绝不知道。”秋往事笃定一笑,“这条暗道,便算作我的入门之礼吧。”

    王落等人大喜,当即问明了原委,便遣秋往事领着罗翔等人先行探路,也顺便置些粮食饮水,预备修整数日,待众人伤愈后便出发。

 
    秋往事领着众人出去后,王落方在炕上坐下,一面取出凤骨针在王宿肩背上扎针驱毒,一面沉声说道:“阿宿你有什么话就说吧。”

    王宿自王落提出结义起便一直闷闷地不作声,此时见秋往事已走,便不再遮掩,皱眉看着王落道:“姐姐,你老实说,你可是看上了她的自在法,想要她替我们卖命?”

    王落眸色一深,微一抿唇:“她如此身手,如能为我所用,确是容府之幸,我不能说没有这层考量。但我说我与她姐姐神交已久,却也并非虚言,她纵不是天枢,我自也会领她回府照顾。我可向你保证,除非她自愿从军,否则我绝不相强。”

    王宿神色略平,闷声道:“一旦下了山,只怕她纵是将自在法修到一品,终也免不了叹一句身不由己,姐姐你可知道她出身释奴营?”见王落点头,接着道,“她九岁便入了释奴营,能活到今天其中也不知有多少惨烈,好容易劫后余生,当真便该像她姐姐说的,远离尘世,平稳度日,又何必再来趟这浑水。更何况,”王宿略垂了垂眼道,“释奴营的覆灭,与我们也颇有干系,当日是五哥使反间之计挑拨孙乾借释奴营之力杀掉高旭,方有了即望山之变,她的姐姐……可说有一半是因我们而死的。虽说乱世之中,各安其命,但我终是觉得,于她有愧。”

   “这些我又何尝不知。”王落面沉如水,难辨情绪,“正因有愧,我才想带她下山,也好略事补偿,你莫非当真觉得她一人在此孤独一生便是好事么?我让她下山,也是让她多一份选择,若是她终究还是决定回来,届时我绝不阻拦。”

    王宿长叹一声:“隐迹山林,自在逍遥,却又有什么不好。沙场险恶,我是怕她会成为第二个小竹。”

   “小竹的事却是我们大意了。”王落神色一黯,“她的灵枢可是你收了?”

    王宿点点头,自怀中摸出何小竹身上的圆形配饰,这一块却是通体纯白,无一丝杂色:“小竹总算去得还安心,可若能活着,又何必非往生杀场中去呢?这乱世烽烟,能少沾染一些,总还是少沾染一些的好。”

    方定楚在一旁缓缓摇头,眼中平静得无一丝波澜:“阿宿,你不曾见过往事杀人时的样子,那一身的气魄,高傲得直似立于众生之上。我在枢教中时见过不少品级更高于她的人,却无一个能有她这般气势。她绝非甘于隐迹山林,一生平淡之人,这三年来隐居于此,一来是为了她姐姐遗言,再来,只怕也是在等待时机。阿落话里的意思,你当她真的听不出来么?她既然答应下山,便已是决定要重入生杀了。”

    王宿心中怅怅,一时怔忡,却听王落接着道:“不错,她在这里,过得并不会好,否则她姐姐的枢痕也不会至今不褪。你莫看她面上平常,可她顷刻之间杀尽徐子敬一众三十余人时,那样深重入骨的恨意,连我亦觉胆寒。只怕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她心中的结,并非日复一日的平静便能化解的。”王落语声略顿,抬头直看入王宿双眼,“阿宿,她只怕从来,便不曾自释奴营中走出来。”

    王宿心头一震,定定望着她说不出话来,良久方叹了口气道:“但愿真能如她所说,她能在山下,找到她的自在之道。”

    
    王宿所中之毒算不得厉害,喝了王落几副药后很快好转,三日后已可行动如常,其余几人伤势皆不重,也已能够上路。三日之中罗翔领人清扫谷中积雪,以免他日上路时留下踪迹。孙乾属下也已发现木屋所在,几番派人突击均全军覆没之后,再也不敢冒进,只守住了出谷之路静等援兵,这日又有大批人马赶到,当下又有蠢蠢欲动之相。王落等见敌势已大,当即决定立刻上路。

    众人各自收拾,秋往事除了随身衣物,便只包了一件破破旧旧的黑色披风带走,王宿走到她身边,四下打量着道:“便只带这些么?”

   “也没什么可带的了。”秋往事摊摊手,“只有我娘留下的一些书籍,路上带着也不便,横竖已收在隐秘处了,想来没什么问题,待回来时再取吧。”说着上上下下环视了一圈,“只是这屋子还是我爹娘十八年前初来此地时建的,当中空了整整五年,再回来时竟也仍是好好的,这一次,孙乾那些手下却恐怕是不会放过它了。”

    王宿目中锋锐之色一闪:“干脆咱们先去把他们引开,回头再想法甩了便是。”

    秋往事“噗嗤”一笑:“这却又是何必,不过是间屋子,今后我也不住这里了,留着也无非是个念想罢了。”

    王宿肃容看着她,沉声问道:“往事,你这一走,山下便是滚滚激流,届时再要回来可便未必这般容易了,你当真已想好了?”

    秋往事盈盈一笑,神色清朗,眉梢眼角却尽是一往无回的决绝:“六哥,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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