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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他,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
但终究还是背道而驰了。
夜子狐,我不能见你,不能再见你了。
因为,我杀了人。
因为,那个人,是你的师兄。
……………………
五月的玄阳城,一派春意融融。再过十几日,便是一年一度的重月节。所谓重月,顾名思义,那晚的天空会出现两道圆月。一个在东,一个在西,遥遥相望,就好像是离家的游子,与故乡天各一方。
重月节,是举家团圆的日子。即使是死囚,也会获得一日的特赦,回家与亲人相聚。
在这么一个欢天喜地的时节,有一个人却怎么也欢喜不起来。
一个月,丁续在大钟寺前跪了整整一个月。从东方发白跪到日沉西山,来来往往的香客们开始还很好奇地四方打听他的来历与目的,久而久之也就见怪不怪了。
听扫地的小沙弥说,这人是来求他们的主持方丈收他为徒的。
大钟寺可是月狼国的国寺,即使里面的苍蝇蚊子也都要经过狼王钦点。一个穷光蛋无名小子,想要在大钟寺剃度为僧,简直就是痴人做梦。
丁续不是不知道自己出身卑微,但出身卑微,不代表人格也低下。佛祖说了,众生平等。他是个老实的读书人,书上写着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就不信自己一天天在这里跪着,主持方丈还能视他而不见。
这一个月来,丁续也不是无所事事地跪着,他在观察,在用眼角睥睨。身边的过客看他的目光里多充斥着讥讽与不屑,但有一个人,却不同。
这人与自己一样,对大钟寺执著的很,每日晌午差一刻准时报道,一过晌午便离开。丁续抬头看了看日头,差不多是时候了。
果然,身后响起一串‘丁玲当啷’的铃声。丁续在心里暗暗一笑,真是想曹操曹操就到。
“傻小子!”
一双薄靴轻快地跳入他的眼底。
“今日是初几?”
声音里满是快活。
“初一。”丁续讷讷地回道。
“你在这里跪了几日了?”快活的声音又问。
“整一个月。”丁续并没有抬头。
“我们相识多久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蹲了下来,将脸凑近他。
不大不小的眼睛,不高不矮的鼻梁,不薄不厚的唇瓣,不黑不白的皮肤,若不是那日她主动上来搭讪,丁续是怎么也不会注意到这号人物的。
“也是整一个月。”
丁续连自己都纳闷,这一个月来,相同的问题,反反复复,她问他答,不但一点也不觉得无聊,甚至还成了他一日中唯一的乐趣。
看来自己真是跪傻了。
“不错不错,傻小子,还没有跪傻。”
那人拍了拍他的肩,大笑着起身,随后一蹦一跳地踩上了通往寺庙的石阶。
腰间别着的那串银铃在日光下一晃一晃,闪闪夺目。
丁续此刻并不知道,她的出现,即将改变自己的一生。
第二日,大钟寺的庙门终于朝他敞了开来。
第三日,主持方丈眉开眼笑地亲自为他剃度授戒。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没了丁续这个人,而多了一个叫悟净的小沙弥。
得到了一直想要的东西,应该高兴才是,但丁续反而觉得自己好像缺失了些什么。原来达成心愿的喜悦找不到人来分享,是这般酸涩的。他忽然想起了她,那个曾经不厌其烦与自己搭话的人。
若是她在就好了。
患得患失的惆怅,在第四日便被打消得无影无踪。
同样的时辰,他再次见到了她。
不过是在全寺最大最豪华的香房红叶轩里。
身着绸缎黑衣,脚踏上乘皮靴,挽着袖子正在题诗。
“好诗好字啊!”一旁的主持方丈不住点头赞誉。
丁续朝纸上瞄了两眼,不禁哑然失笑。
苦读了大半生,他是个明眼人。那诗固然不错,但那字要说好,实在是牵强了点。
“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主持方丈却是一脸的欣赏,“唯有此诗才配得上红叶轩里千年不谢的红枫啊!”
她放下手里的笔,眼里闪过一丝狡诘:“主持方丈可喜欢?”
“喜欢喜欢!”
“这诗里可是有含义的。”
“哦?含义?”主持方丈摸着光头,想了半天不得其解。
“施主可否赐教?”
她摇摇头,一本正经的样子:“天机不可泄漏也。”
主持方丈的心里此刻像有千万只蚂蚁在爬似的,要知道,人的好奇心一旦被吊起来而又得不到满足,是非常之难受的。
“老纳愚钝,老纳愚钝啊。”
说话间终于瞥见了早在一边候着的丁续。
“你来了,悟净。”
丁续被那双眼睛盯得很不自在,于是又低下了头。
“这位是三王府的贵客方施主,三王府的贵客也就是本寺的贵客。今后方施主在红叶轩的午课和午膳就由你来安排了,万不可有半点马虎。”
丁续点点头,原来她是三王府的人,难怪主持方丈要对她阿谀奉承。
快活的声音再次响起:“随意随意。”
“那老纳就不打扰施主清静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悟净就是。”主持方丈说完,双手一合什,捧着题了字的纸卷跨出了香房。
“傻小子!”她兴奋地一拍丁续的肩膀,露齿笑道,“想不到是我吧。”
丁续往后退了半步,硬是掩住心里的喜悦:“施主请自重。”
她先是一愣,随后笑得更欢畅:“你还真以为自己是和尚了?”
丁续被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说得一头雾水,也回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小僧法号悟净,是和尚没错。”
“我知道我知道。”她一甩手,“你那名字还不是我给取的。”
丁续不解:“怎么变成你取的?”
“这——以后再和你说。”她眨着乌黑的眼睛将丁续全身扫了个遍,不断啧啧道,“傻小子,想不到穿上僧袍也很好看啊,做和尚实在太可惜了。不过你放心,这和尚咱只做一个月,一个月以后,你就又可以重获自由啦!”
丁续越听越迷糊:“我要一心向佛,终生在此的。”
她小嘴一歪:“什么终生半生的,佛祖他老人家又不缺你一个人伺候。”突然又压低了声音:“听好了,你来这是做我的卧底的。”
卧底?自己饱读诗书无数,怎么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一词?
她似乎有所洞察,立刻又改口道:“我的意思是,你入寺是为了替我做一件事情。”
“做事?我凭什么要替你做事?”丁续虽然为人木讷,但他不傻。
“凭什么?”她突然邪邪地一笑,“就凭我花了大把的银子让方丈主持收了你。我有本事让你进来,也就有本事把你赶出去。”
这一盆冷水可是把丁续浇得不轻。
原来,自己是被她买进来的。怪不得这几日总觉得背后有人指指点点。
自尊心立即爆发。
“你!谁要你帮我了,我情愿继续跪那,情愿跪到死!”
他穷,他低微,他什么都没有,但至少他还有骨气。
眼前的少女似也吃了一惊,许久才幽幽道:“要死还不容易,要活才难呢。”
她伸出手,柔柔地握住丁续的衣袖,语气变为恳求:“其实,我不是在帮你,而是在帮我自己。你就当帮我一个忙,也不行吗?”
丁续的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融化。那双清澈的瞳孔为何藏着如此深的哀愁,让人忍不住地想要去疼惜。
但他还是一狠心,甩掉了她的手。
“施主,请你自重!”
语毕,流星般地奔出了红叶轩。
第四十九章 三宝与三杰
回王府的路并不长,但每次我都刻意走得慢些,再慢些。
这条路,不知不觉竟也走了有两个月了。
大管家吕爷亲自为我开了门,庭院里传来阵阵鸟鸣。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我,自得其乐地逗着笼中小鸟。
“回来了?”
“唔。”我支吾了一声,径自朝偏院走去。
“听说前两天你让大钟寺的主持方丈收了一个小沙弥?”
我停下脚步。消息传的比我想得还要快嘛,敢情那群监视我的蠢货们接受过培训了?
“这次又砸了多少钱?”他继续若无其事地问道。
“怎么,你心疼了?”
两道目光有神地落在我身上,随即大手一挥,站在旁边的吕爷立刻掏出一本帐册,朗声读了起来——
“四月初七,买下花满香的一百个姑娘,包括头牌月花,次头牌月满,次次头牌月香,导致花满香三日无法正常营业。”
“慢着!”
我举手,我要声辩!
“我那是积极开展妇女解放运动!”
虽然她们最后都迫不及待地跳回了火坑。
吕爷无视我,接着念:“四月十九,搅乱清水阁的四十桌酒席,导致四百多人集体食物中毒。”
我又举手:“我那是反贪污反腐败反挪用公款乱吃乱喝!”
人家怎么知道巴豆原来是这么厉害滴!
吕爷的两道眉毛颤了颤,强作镇定:“四月二十五,火烧云天湾,火势一天一夜不断,导致交通阻塞,空气质量下降。”
我再举手:“那湾又没有水,停着几百艘破船作什么?我纯粹好心替你们清除路障建设道路造福百姓!不用感谢啦!”
吕爷的老眼都快翻白了,但还是难能可贵地坚守岗位:“四月三十,踢破沈家公子的夜明镜一枚。”
说完得意地捋捋胡子,等待我的辩解。
手自然还是要举的,只是这次举得缓慢了一些。
“呃,这个嘛……”我小声咕哝了一句,“那个沈猪头要照什么镜子?自己撒泡尿不就得了。”
“咳咳!”高大的身影似乎呛到了,“行了,你下去吧。”
吕爷终于舒了一口气,合上帐本逃也似地飞奔了出去。
他走过来,满是怜惜地摸了摸我的头:“折腾了一个月,也该闹够了吧。”
“那你呢?何时才肯撤了那些跟踪我的人?”
“小糖,他们跟着你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
萧三,你这点牛皮一戳就破。
“不撤就不撤。”我拍开他的手,“但好歹也请你找几个长得像样点的,那一个个歪瓜裂枣的,都像被压路机压过一样,看得我晚上做噩梦。”
萧三的嘴角立即歪曲成一条很不自然的曲线。
“你已经挑过好几拨了,不如……我让他们蒙面可好?”
我摇头:“太招摇。”
“也是,那你说该怎么办?”
我眦嘴笑笑:“简单,化妆呗。”
萧三恍然大悟:“嗯,好办法。”
“他们长得一个像狗一个像猪一个像王八,就化成这三样动物吧。”
‘轰隆隆——’
我好像听见远处什么东西同时倒地的声音。
……………整人糖又回来啦的分割线……………
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是睡不着,而是不敢睡。生怕一合眼,那些可怖的景象会再次浮现出来。
两个多月前,我在山林里跌得浑身是伤,昏迷不醒,幸好被路过的萧三发现,不但救了我,还将我带回府中静养。
伤是好了,但很多事情,我却记不得了。
之后便是每夜重复相同的梦。
鲜血,死人。
一个黑衣男子的背影。
我总觉得萧三应该知道些什么,只是他从不与我说,还整天在我身边安插心腹监视我,要不是念在他救我一命的分上,我早就与他翻脸了。
再者,他是月狼的三王爷,真要闹僵,恐怕自己的小命难保。所以这次,我决定智取。
萧三,你以为这一个月我纯粹就是闹着玩的吗?那你可就错了。
当我第一次遇见那个傻小子的时候,便知道我的机会来了。大闹清水阁也好,火烧云天湾也好,都只是铺垫而已。
我就是要你以为我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胡闹,这样你才不会怀疑到他。
而如今,就只差最后一步……
傻小子,我们走着瞧。
…………………………………
大钟寺,天华物宝,地灵人杰。
红叶轩里的千年红枫,一年四季都如火如荼,此乃一宝。
宝珠洞后面的证果泉,每日变幻九九八十一种颜色,此乃另一宝。
供奉在大悲宝殿,开国国师兼高僧悲世子的舍利,更是宝中之宝。那些香客们也多是冲着它来的。
至于人杰嘛——
瞧见那个两眉倒挂,邋里邋遢的老和尚没有?因为念经时常常打瞌睡,所以被人戏称为“大睡和尚”。经过我的观察,这“大睡和尚”不仅念经时喜欢睡觉,连吃饭走路上茅厕都能睡着。哎?大家别误会了,我可没有偷窥老秃驴解手的癖好,只不过有一次‘恰巧’经过男厕,听见他在里面打呼噜而已。
“大睡和尚”算是一杰吧。
“噢弥陀佛,方施主,又来拜舍利了?”
眼前的和尚肥头大耳,一身横肉,人称“大肉和尚”,负责看守大悲宝殿。
我也学他像模像样地双手合什,一脸虔诚地点点头。
“施主请。”他恭恭敬敬地在前面引路,随后在距离‘大悲舍利’一尺的地方停了下来。
一尺,是最近的距离,再近一分,便会被护在舍利外的法气所伤。
七颗圆润通透的彩色珠子,分别嵌在七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