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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琴笑道:“姑姑放心,我会安分守己的,如今除了我那铺子,我什么都不想。”说完,挤到商大姑怀中,想起要被送到秦淮河边的谢璎珞、谢琉璃、谢玲珑……不由地觉得她这辈子已经太过幸运。
商大姑笑道:“也不能不想,不然不成木头人了?只是若遇上合适的,跟我说一说,千万别自己做主,若是果真合适,我一准替你保媒。”
商琴点了点头,靠着商大姑就睡了。
接连几日,据说傅惊鸿上门了,商琴因在后院,只听说,却没见到他的面,料到商家人有意阻拦。
因傅振鹏成亲,他又没有长辈,商老太太、商大姑便暂且替傅振鹏张罗,只是未免喧宾夺主,事事都要问过了傅振鹏还有傅振鹏没过门的媳妇。
依着傅惊鸿的意思,傅振鹏这官会越做越大,应当早早地买下一所大宅,虽暂时用不到,但将来自报门户的时候够体面,于是傅振鹏、傅惊鸿兄弟二人又来找对谢家财产最清楚的商略。
商略给傅振鹏出主意,叫傅振鹏托了关系买下谢家在鼓楼东街上用来出租的一所四进院子,这院子位置好,价钱又公道。
既然买了院子,自然要买人。傅振鹏新官上任三把火,定下的娘子又没过门,只能叫傅惊鸿帮着跟商家来往,叫商家帮着买人。
傅惊鸿早觉察出商家人顾忌着男女有别,不肯叫他见商琴,也不贸然提出相见,只自自然然地上门请商家女人替傅振鹏张罗。
半个月后,傅振鹏娶亲,因来的都是凌王府一干门客,还有些傅振鹏、傅惊鸿结交的友人,并没有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因此只要尽了礼数,便没人挑剔什么。
如此,虽仓促,却也没出什么乱子。
替傅振鹏招待女眷的商老太太、商大姑身上的担子轻了不少,商琴过去了,也没甚事做,陪着女人们说了话,等新娘子进门了,却陡然看见新娘子身边一张熟悉的面孔。
“施姐姐?”商琴唤道。
施佳正与几个凌王府陪着过来的媳妇说话,认出商琴来,便款款走来:“琴妹妹也在。”
商琴道:“振鹏哥哥没有长辈,我奶奶、姑姑过来替他张罗。施姐姐这是?”
“我跟茝兰要好,她出嫁,焉能不送一送?”施佳好似没有私自出门那一节,神态坦然地说。
茝兰就是傅振鹏媳妇的名字了,商琴有心提醒道:“惊鸿哥哥并不跟振鹏哥哥一起住。”
施佳笑道:“知道,他还住在落花巷子里,倒是我家,因那边的租子贵,搬到别处去了。听说琴妹妹开了铺子,这可当真是恭喜了。”
商琴微笑,见施佳依旧做姑娘家妆扮,略吸了口气,问:“施姐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不像是这么认死理的人。”至少上辈子不是。
施佳笑道:“是不是死理,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施老爷、施太太许你这么着?”商琴讶异道。
施佳道:“不怕你笑话,我如今替人缝补东西,手上针线也凑合,虽不像你那样开铺子,不敢提买买二字,但也有些收入。父亲吃酒的钱都靠着我呢,他还怕我嫁了,叫他没了酒钱呢。”
商琴心里默念也是,又见几个媳妇亲热地喊着施佳去,暗道施佳说的果然不差,但凡傅惊鸿所能遇见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在这边照应了半日,因见一个脸生的小丫头过来悄声道:“鸿公子请姑娘去三进那边小花园子里说话。”
商琴只装作没听见,今日人多口杂,若坏了商家名声,她可担当不起。
等到天色暗下来,宾客们都散了,傅振鹏、傅惊鸿二人来谢商老太太、商大姑,商大姑便说:“这么长了,那位施姑娘还是这么痴心不改。我听着有人撺掇今日凌王府过来的几个管事娘子教唆王妃成全施姑娘跟惊鸿兄弟呢。”
傅惊鸿笑道:“我对施姑娘又没什么意思,怎能算是成全我?”说着话,却是去瞄商琴。
商大姑道:“惊鸿兄弟这话说的也是,没有强摁着牛吃草的。”
傅振鹏又将商家母女谢了一谢,傅惊鸿催促道:“你快些去洞房吧,别叫嫂子等久了,我送商老太太她们出去就是了。”说着,垂手请商老太太、商大姑先走。
商琴紧跟着商老太太、商大姑出去,走到门边,就被傅惊鸿拉住。
碧阑、朱轩两个忙低声哎了一声,前头商老太太、商大姑不免回过头来。
“老太太、姑太太,我跟琴妹妹说两句话。”傅惊鸿并不就此放手,反而堆笑对商老太太、商大姑说。
商老太太怕闹得难看,若是此时呵斥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反而显得商琴跟着傅惊鸿一起不规矩,见此时又没旁人,决心先将这会子的事敷衍过去,回头再叫商略义正词严单独跟傅惊鸿说话,便笑道:“你们兄妹打小在一处的,要说话就说,怕个什么,我们略等一等。”
商大姑看了商琴一眼,商琴心里着急,却也笑道:“哥哥要说什么?”
傅惊鸿听那又是兄妹又是哥哥的,只是笑,将商琴拉到这后厅里,打量着她的眉眼,低声问:“你可知道一日夫妻百日恩这话?”
商琴脸上涨红,知道他说的又是上辈子的事,骂道:“你这会子又要我报什么恩?”
“救命之恩。”傅惊鸿缓缓地道,“就报救命之恩,你以身相许,如何?”
商琴低了头便要走,傅惊鸿又伸手将她抓住,握着她的手,在她耳边低声道:“我知道你见了我又想起上辈子的事难受,只是,难不成你不见我,就忘了上辈子的事了?”
商琴微微摇头。
傅惊鸿道:“这可不就是了,做生不如做熟,你我二人知根知底,合该凑成一对。”
商琴猛地抬头瞪向傅惊鸿:“这是什么话,难道就为了知根知底,就要凑成一对?”
傅惊鸿挑眉:“不然你要什么?”
商琴啐道:“我哪知道我要什么,我从来都是个糊涂人,就没有个清楚的时候。”
傅惊鸿低声咬牙道:“你要的不是个你落水的时候就跳水救你的人吗?若不是,那就是我错了,权当我方才的话没说过吧。”
商琴莫名地红了眼圈,心知自己若能过了上辈子那道坎,就不会觉得撮合傅惊鸿、施佳别扭了,心里愁肠百结,将能跟她议亲的都想了一想,暗叹自己想要的,不过是个不像雪艳那样狼心狗肺算计她的,除此以外,她再无所求,如今这世上她能确信不算计她的,也就傅惊鸿了,“……都随你吧,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跟了你,总不会再怕有人卖了我。”
傅惊鸿低声道:“你放心,我不是姓薛的。”
商琴抬头看了傅惊鸿一眼,心里说不上喜欢傅惊鸿,有感激,也有患难与共的情分,只觉得若是他将来对她好,那就够了。
商琴红着眼睛出来,商大姑猜不着什么事,忙挽着她的手走。
商老太太打量了傅惊鸿两眼,什么话也没说的就去了。
傅惊鸿抿着嘴,又去前院见商略、商韬,一路送了商家人回去,进了商家,商略、商韬果然留了傅惊鸿说话。
三人进了厅中,挥退下人,商略便道:“早先不好开口,只当你是个聪明人,能瞧出来。琴儿大了,又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该跟她拉拉扯扯的。今日这等拉着她背着人说话的事,万万做不得。”
商韬也道:“正是,她正是该说亲的年纪,若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岂不是害了她一辈子?我们知道你们兄妹两个就跟亲生的一般,可旁人并不知道。”
傅惊鸿噗通一声跪下,磕头道:“商太爷、商老爷,今日无媒无聘,我傅惊鸿空手来跟你们二老提亲。”
商略、商韬愣住,傅惊鸿比商琴大上那么多岁,他们虽见傅惊鸿跟商琴亲近,却只当他们二人不是兄妹胜似兄妹,乍然听他提亲,便双双愣住。
半响,商略沉吟道:“你跟琴儿说了?她说了什么?”
“……琴儿那性子,无非是两位老爷答应,我又对她好,她便不反对。”傅惊鸿心里略有缺憾,商琴虽答应了,到底美中不足。
商略、商韬二人怔住,商韬是已经将商琴视若己出了,原本是忠与谢家收养她,如今是真真正正看在这么些年的父女之情上,于是蹙眉:“……这万万使不得,你大琴儿那么些,身边又一直没有女人,说句难听的话,未必你没有什么隐疾,亦或者你……并非喜欢女人,不过看琴儿老实听话,才想叫她去给你掩人耳目。”
商略听儿子说出这些呆话,不觉笑了,对商韬道:“你这丈人果然够心细。”又问傅惊鸿,“我们虽不势利,但总要为琴儿前程计较。你身在凌王府,又不肯做官,请问你前程何在?”
傅惊鸿忙道:“并非惊鸿眉眼高低,实在是振鹏眼下所领官职太过低微,做得久了,只怕一身的锐气会有一半虚耗在应酬上司、下级上头。倒不如就是白身自在,不管凌王爷办什么差事,都能凑上一手。待时机好了,再去做官,如此虽依旧不是一飞冲天,但手上也能有几样与人称道的‘功绩’,又将上上下下的各路官员结识了遍,知交满朝野,再应付上司、下级,便得心应手的多。”
商略捋着胡子,默默点头,“虽险了一些,却也并非没有道理。”
商韬也觉傅惊鸿此人所图甚大,因离座将他搀扶起来,虽不说话,但已经有几分松动。
“求两位老爷成全,惊鸿迟些日子只怕又要忙起来,恐怕不能将礼数尽到了。”傅惊鸿拱手抱拳。
商韬不言语,上上下下将傅惊鸿打量一遍,虽不喜他孤身一个,年纪又大,但却觉此人前程不可限量,想当初叫他跟他回京读书他不肯,他只当他是个不知“厚积薄发”的人,如今看来是他错了,傅惊鸿在做官一道上,将“厚积薄发”参透的淋漓尽致。
“咳,琴儿虽不是我们亲生的,但还请傅小兄弟请了媒人上门,这么空口白牙的,谁知道你是不是酒后戏言。”商略捋着胡子的手一顿。
“多谢两位老爷成全。”
☆、52推心置腹
傅惊鸿跟商琴求亲的事;虽没张扬开,但商家上头的长辈们都知道了;起先两日;众人看见商琴还跟没事人一样;不由地都觉商琴安分守己;个个老怀甚慰;再过几日;待傅惊鸿果然请了个相熟的清客相公家娘子上门;三媒六聘地将这事定下;商琴还是那么波澜不惊,商家的长辈们背后就开始说话了。
商略道:“女子虽要安分守己,宠辱不惊,但一直这么古井无波,恐怕不是福相。”
商老太太道:“咱们家不是那些大户人家,再者说,我们原以为他们两个是彼此有些小情意的。”
商韬道:“难不成琴儿是被傅惊鸿胁迫的?”
……
说来说去,商老太太毕竟年纪大了一些,于是便又是商大姑去说。
商大姑悄悄地试探问:“琴儿,你可是对傅惊鸿不满意?”
商琴诧异道:“姑姑怎又次一问?这亲事是爷爷、爹爹定下的,我自然是满意的。”
“……那你怎么……不羞答答的?”商大姑恨不得直接问商琴为何不“怀春!”
商琴被商大姑愣住,有些摸不着头脑地道:“做那羞答答的模样干什么?怪小家子气的。”
商大姑被商琴气了个仰倒,便指着她道:“你呀你!我们又不是大户人家,不兴那些做派。你该想想傅惊鸿的好处来,有道是少年夫妻老来伴,少年时都没什么恩爱,老了靠什么一起携手?慢说老了,你想想傅惊鸿三四十岁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若是没点子年少方艾时的恩爱支撑,只靠着你敬我来我敬你,可不得敬出一屋子小老婆?”
商琴向傅惊鸿三四十岁的时候去想,冷不丁想起一个腆着肚子的庸俗大胖子来,于是捂着嘴噗嗤一声笑了。
碧阑、朱轩几个小丫头听商大姑说话,也觉有趣,不觉都笑了。
商大姑骂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人家姑娘嫁的人家有公婆,有小姑子,也有通房丫头,所以才事事小心警惕,不敢流露心迹。你这上头没有公婆压着,又没什么利害关系,不用了柔情将姑爷笼络住,日后定会吃亏在这上头。”
商琴略略一怔,上辈子因嫁的是薛燕卿,谢大奶奶先不以为薛燕卿有出息——不然也轮不到她去嫁,因此不怎么跟她说婚后公婆相处之道,不过最后赶鸭子上架一样地塞给她一副妖精打架图;如今得商大姑推心置腹指点,不敢再敷衍,便道:“姑姑说的我明白,可……我该做什么?”
商大姑将商琴面前炕桌上堆着的仿古画卷推开。
商琴忙道:“姑姑,那是毓秀郡主借给我描画上头簪子用的。”
商大姑不理会她,又对碧阑说:“拿了针线筐来,你年纪还小,哥哥不肯你那么快嫁出去,两下的媒人好说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