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瞠目结舌地看着相有豹,九猴儿吭哧了半天,方才摇头应道:“不就是一群菊社里头养着的鸽子在绕圈儿,打头拢住阵势的那只鸽子还挂着鸽哨。估摸着是那鸽哨没收拾利落,听着叫人耳朵里都不舒服!再有旁的”
看着相有豹依旧死盯着那些在天空中盘旋的鸽子,九猴儿立马顿住了话头,转而朝着相有豹嬉皮笑脸地问道:“师哥,我倒是真没再瞧出来有旁的什么,那您您给指点指点?”
朝着天空中盘旋的鸽阵努了努嘴,相有豹曼声朝着九猴儿应道:“我哪儿敢指点您九猴儿爷?您就当我是说着闲话问您一句,这群鸽子一共有多少只?”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九猴儿飞快地答道:“早数过了三遍,一共十九只,绝错不了!”
嘿嘿低笑着。相有豹伸手端起了自己面前的茶碗,轻轻啜了一口寡淡的茶水:“九猴儿爷,虽说门里还没仔细教过你们各种玩意的脾xìng,可这鸽子您寻常时也都是见惯了的玩意,您就没听过鸽xìng成双的老话?这一群鸽子里单出来的一只,算是怎么回事?”
也不等九猴儿答话。相有豹却又朝着半空中盘旋的鸽群一努嘴:“照着韩良品韩爷的说法,这送信的鸽子是七天才露一回面。可真要是稍微调教过的信鸽,一天下来飞一千多里地都算是稀松寻常。这要是按着折一半的时辰去算,那韩爷的师父就得叫菊社的人藏在几千里地之外!可眼面前这些个鸽子,一只只飞着的时候全都是乍翅垂爪的模样,怎么瞧着都像是寻常人家养着玩、大冬天的时候还能宰了下锅的肉鸽子!要说这些鸽子是信鸽,我可是说死了不信!”
紧盯着那些已然开始缓缓低飞的鸽子看了一会儿,九猴儿顿时点头低叫起来:“还真是!就那些年我住在破庙里头的时候,有时候饿极了也会半夜去掏人家鸽子窝。有些个鸽子身上肉多。一锅炖两只就够那些个小兄弟喝口热汤,瞧着也就是眼面前这些个鸽子的模样!”
探手在九猴儿脑瓜子上轻轻一拍,相有豹半真半假地嗔怪道:“这还没瞧出来,九猴儿爷您身上还真是有胎里带来的潜行本事,手都伸到人家鸽子窝里头去取活食了!?”
讪讪地露出了个笑脸,九猴儿低声应道:“这不是饿得没辙了么?师哥,其实我还是讲究个规矩的。像是那脚杆子上挂着鸽哨的打头鸽子,我可从来都不碰。也免得人家还得费劲再去淘换。”
朝着九猴儿一呲牙,相有豹伸手指了指自己耳朵:“既然九猴儿爷您都说到了鸽哨。那今儿您听着的这鸽哨,您觉着对劲么?”
把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般,九猴儿立马开口应道:“平rì里听过的鸽哨动静,那都是飘飘忽忽顺着耳朵眼朝朝心里润进去,怎么听着都叫人觉得敞亮舒坦。可今儿这鸽哨倒像是没拾掇好的,听起来直朝着脑仁里头灌。听时辰长了,还觉着那鸽哨里头像是掺和了啥旁的动静?说不上来是啥,可就是听着叫人心烦气躁?!”
赞许地点了点头,相有豹从怀里摸出来十几个大子儿扔到了桌子上:“总算是洪老爷子没白疼你,教你那点儿做八音哨儿的底子功夫。这会儿还真是派上了用场。我这儿给你起个头儿,你自己琢磨琢磨——这养在家里头的鸽子,最怕撞见啥事?”
瞧着相有豹已然站起了身子,九猴儿一口把茶碗里剩下的残茶喝了个干净,也是忙不迭地站了起来:“师哥,这事儿上头您还考校我不是?这养在家里头鸽楼里的鸽子,左不过就是怕猫、怕鼠、怕小龙!四九城里头小龙少见,可猫、鼠倒是都不少。尤其是那鼠师哥,您说的这鸽哨上头的动静,是拿来吓唬猫、鼠的不是?”
也不回答九猴儿的追问,相有豹把双手朝着袖子里一拢,拖沓着脚步从茶馆里走了出来,领着有样学样拢着双手的九猴儿顺着街边走了好一阵子,这才在一处用碳条画了个香炉图案的小胡同口停下了脚步,直奔着又深又窄的胡同里钻了进去。
顶着穿街走巷肆虐的小北风,相有豹与九猴儿才顺着胡同走出去不到二里远近,鼻端已经闻到了顺风飘来的一股子荤油香味。虽说大早上出门的时候,相有豹与九猴儿全都吃过了早饭,方才又在茶馆里将就着嚼了俩火烧,可鼻端才一闻到那股子荤油香味,相有豹与九猴儿却都觉着肚子里的馋虫又在撒欢儿闹腾起来。
使劲抽了抽鼻子,九猴儿很是奇怪地看向了走在自己身侧的相有豹:“师哥,这四九城里卖吃食的地界我可差不离都知道,这左近的大街胡同我心里也都装着,可我记得这片儿可没卖吃食的地界吧?这味儿倒是打哪儿来的?”
朝着前面胡同拐角的地界一努嘴,相有豹瞧着那支在一棵大树下的吃食挑儿,压着嗓门低声应道:“四九城里坐地卖吃食的铺面商家,九猴儿爷您心里有数,可这挑着锅灶摊儿躲着卖吃食的,您就不知道了吧?”
很有些懵懂地点了点头,九猴儿却又诧异地朝着相有豹问道:“师哥,这要细论起来,我可算得上是这四九城里的坐地虎,可这四九城里的事儿,我怎么反倒还不如您一个外路来的人明白?”
嘿嘿轻笑着,相有豹把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打从怀里摸出来十几个大子儿递给了九猴儿:“忘了咱们堂口里有本四九城里的活黄历了?往后要有闲工夫,替你胡师叔打下手、拾掇零碎的时候嘴勤着问、耳竖着听,那就什么都有了!去,上那摊儿上头要两碗白汤。可记住了,旁的一概不要,就要两碗白汤!”(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八十三章 人情世故
夜静更深,火正门议事屋子里的油灯也都添过了两遍灯油,灶上新烧的热茶也送过去好几壶,可进了议事屋子里填灯油的九猴儿瞅着纳九爷紧锁的眉头,还有严旭与相有豹那板着脸的模样,顿时便明白这这些位爷还得在议事屋子里待上好一会儿。()
眼瞅着三更天一过,一直都守在灶间里忙活着的纳兰索xìng挽起了袖子,打从大锅里头舀了几勺第二天要给小徒弟们吃的羊骨炖鱼汤,再从平rì里三天打一回牙祭才用的白面口袋里舀了些白面擀了细面条,厚厚洒上葱花、细细点上香油、这才拿几个大海碗盛了,叫陪着自己守在灶房里的九猴儿拿个大托盘送去了议事屋子。
大冷的天气,寻常守夜巡街的更夫都得在半夜寻个吃食摊儿胡乱垫补一口,要不真怕熬不住这长夜酷寒,更何况议事屋子里这些个忙活了一整天都没顾上正经吃饭的人物?
只一瞧见九猴儿手捧着大托盘走进议事屋子里,相有豹顿时便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朝着紧锁眉默不作声的纳九爷使了个眼sè:“师叔,我这在外头都忙活一天了,还真是没正经吃几口东西,这会儿正饿得前心贴后背的,要不咱们先吃口夜宵?韩爷,您要是不嫌弃我火正门里这庄稼饭粗糙,您也勉强对付一口儿?”
拿眼角看着纳九爷微微点头,韩良品倒也没多客套,朝着纳九爷一拱手:“纳九爷,那我可就不讲究那么多场面规矩,叨扰了!”
瞧着相有豹双手捧着面条一一递到了长辈们的手中,韩良品这才双手接过了相有豹递来的面条,挥动着筷子狼吞虎咽起来。不过是片刻的功夫,韩良品已然风卷残云般将那一大碗面条扫了个净光,连碗底那丁点汤水都直着脖子灌进了肚子里。
拿筷子慢慢挑着面条,坐在议事屋子门口的严旭冷眼瞧着韩良品把那碗面条扫了个净光,却是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韩爷。您横是知道这四九城里,得有多少人听着阿傍爷的名头就恨得牙痒痒?”
转头看着坐在议事屋子门口的严旭、再瞧瞧始终斗一言不发的佘家兄弟俩,韩良品利落地一点头:“师父他老人家吃的就是这刀头舔血的饭,得手了吃香喝辣,失风了落魄丧身。那些跟我师父对上的人物,他们爱怎么瞧我师父都由着他们就是。当年我师父不惧他们,如今谁说我师父已然不在江湖道上行走。可依然还是不惧!”
斜挑着眼睛,严旭却是接口说道:“那韩爷也该是知道。当年四九城中有几家富户巨商,全都在私底下给阿傍爷身上挂过暗红?虽说后来谣传阿傍爷已然身死殒命,可那几家富户巨商倒是全然不信,阿傍爷身上的暗红数目也照旧挂着。这老话说得好,父债子还——韩爷。。”
嘴里漫不经心地絮叨着,严旭的眼睛却总是朝着韩良品刚刚放在身侧茶几上的面碗扫视着,枯黄焦黑的面孔上也都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诡谲神情。
顺着严旭的视线看了看自己刚刚放在了手边茶几上的面碗,韩良品却是坦然笑道:“这大半夜的。饥肠辘辘之下有一碗吃食下肚,着实是叫人肚里暖、心头踏实!我说严爷,潜行里头有些规矩,我倒是也听我师父说过几句。入生窑不背门窗、不碰食水的江湖路书,我也多少记得。。我可当真是实心上门相求,再没有一点儿敢欺瞒着火正门上下诸位的事儿!当真要是这事儿不成,那我韩良品也就只能豁出去一条命去报答我师父的养育之恩!左右不过一死。是把这条命搁在外边还是搁在这儿,倒是也差不了什么!”
紧赶慢赶地吃完了自己那一碗面条,相有豹却在此时接上了话头:“韩爷,您可也真别怪严爷对您诸多试探揣摩。这要是搁着您心里头琢磨,晌午还跟我这儿在斗牛场面上拼得非得要见个真章,可晚上就这么个架势上门求人办事。您不也得多加几分小心么?”
脸上蓦然闪过了一丝戾sè,韩良品险些便要从椅子上跳起身子,可就在片刻之间,韩良品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身上绷紧了的肌肉顿时松弛下来。
抬手朝着纳九爷与相有豹抱了抱拳,韩良品的话音里显而易见地透着苦涩的味道:“纳九爷、相爷,老话都说子不言父过。更加上我是我师父一手养大的,原本我就不该说我师父半句闲话。。我师父从来都是个独脚行天下的做派,这辈子也都没低头求过人,连带着我都不知道求人该是个啥模样!说句不怕得罪诸位的话,这要不是四九城里只有火正门能帮着我寻着我师父。。求人的难处,如今我算是知道了!”
看着韩良品那为难得没辙的模样,纳九爷倒是着实有几分不忍的心思,却是拿眼睛朝着相有豹一个劲示意,自己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瞧着纳九爷朝着自己递来的眼sè,相有豹沉吟片刻,方才开口朝着双拳紧握、眉头紧锁的韩良品开口说道:“韩爷,既然您能瞧得上我火正门这点调教玩意的手段。。我也就替我师叔做一回主,应承下来了!只是韩爷,您方才说是每隔七天,您就能从菊社手里收到一张阿傍爷亲手写的报平安的纸条,您是怎么知道那纸条就是用鸽子送来的?”
只一听相有豹答应了自己的恳求,韩良品顿时来了jīng神:“自打我师父落入菊社那帮家伙手里之后,我明里暗地的就对菊社上下的动静留了心!每回到了约定的rì子口儿,我从菊社那帮家伙手里拿到的纸条,全都是卷成了个小纸卷,显见得就是塞在鸽子腿上装信件的小竹管里送来的。有几回我赶早盯在菊社外边瞧着,也还亲眼见过有鸽子飞进菊社里面,转眼的功夫就见着菊社伙计从他们后院鸽棚方向拿出来这纸条!”
微微点了点头,相有豹却又开口问道:“既然韩爷您能照准了约定的rì子口儿接到阿傍爷报平安的纸条,那这回的纸条上头,到底是有啥不对劲的地方,才叫您着急成这样。非得紧着这几天的功夫,就要循着那鸽子落下的地方找到阿傍爷?”
伸手从怀里摸出来几张纸条,韩良品站起了身子,双手把那几张纸条递到了相有豹面前:“相爷您看,每回我师父给我报平安的纸条,上头写着的字儿都有暗记,每回暗记的地方也都有讲究。可是这回的暗记。倒是跟上回的一模一样,就连纸条上的字句也都一字不差。这就肯定是我师父出事了!”
接过了韩良品递来的几张纸条,相有豹仔细在灯下端详着那纸条上的字迹。可看了好半天的功夫,相有豹却并没能从纸条上看出丝毫端倪。
略作犹豫,韩良品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伸手指向了相有豹手中拿着的那几张纸条:“相爷您看,这纸条上的字儿是逢三断横、遇四缺竖。每回留下暗记的地方,都是下一回。。”
从议事屋子门口的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