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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杯的疤爷低声笑道:“疤爷,虽说咱们今儿是头一回照面,可疤爷的名头”
挥动着手中的筷子,疤爷很有些不客气地打断了南沐恩的场面话:“南爷,您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就您这么一位高门大户里头住着的人物,真要是能让我这名头传到了您耳朵里,那可真得等到ri头打西边出来!有啥话。您敞开了说,我这儿接应着您就是!”
朝着挥动着筷子胡吃海塞的疤爷一拱手,南沐恩弯腰抓起了个放在八仙桌下边的蓝花布小包袱,轻轻地放到了桌面上:“疤爷,您先瞧一眼这个?”
瞥了一眼那只有两个拳头大小的蓝花布小包袱,疤爷掉过筷子头在那小包袱上轻轻一戳:“听说南爷是四九城里古玩行大拿。这包袱里是个啥物件?”
微笑着摇了摇头,南沐恩索xing伸手解开了那小小的包袱,将包袱中那八根小黄鱼朝着眼冒jing光的疤爷轻轻一推:“人都说盛世古董、乱世黄金,眼面前这世道虽说不算是大乱,可明里暗地的,倒也真不那么太平,古董之类的玩意,可也就拿不准个价钱,求人办事的时候搬出来。倒也真不那么合适!疤爷,就这几根玩意,您先收着?”
伸手捏起一根小黄鱼,疤爷拿门牙在那小黄鱼上一咬,再看着那小黄鱼上清晰的牙印,却又轻轻把那小黄鱼放回了包袱中:“南爷,这么大的价钱,搁在四九城里头都能买下来几十条人命了!就我这么个牛马市里贩夜香的。怕是有命拿着这钱,可没命去花销了吧?”
捏弄着手中的小酒吧。南沐恩却是摇了摇头:“疤爷,这事儿倒也真是没什么!明儿牛马市上双龙对赌的场面,您该是知道的。也不用您干别的,这儿有一包药沫儿,您想辙把这玩意洒到老火正门在牛马市里跑圆场的牛圈里就行!”
斜眼看着南沐恩从桌子底下提上来的另一个小包袱,疤爷把手里头的筷子朝着桌上一放。冷笑着朝南沐恩说道:“南爷,四九城里头这双龙对赌的场面,有多少人是押了全副身家想发财的,您该是知道?都不说旁的闲话,就这五六天的功夫。牛马市里来了多少生人、有多少眼睛盯着,您许是不知道,可我眼睛里都瞧得明明!这要是我应了您这趟差事,估摸着我还没把这药面儿洒出去,我这人头就得落地!南爷,我这儿谢过您这番款待,这就告辞了!”
也不拦着站起身子要走的疤爷,南沐恩倒是低笑着说道:“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疤爷,您还真是一走场面的主儿?!只不过您这些天就没瞧出来,这四九城里场面上的人物在牛马市扎堆露脸,去的可都是那些在老火正门上头押了大注的人物?”
猛地停下了脚步,疤爷半转过了身子,眯着眼睛看向了南沐恩:“南爷,这里头还有啥说道?”
把手中捏弄着的酒杯朝着桌上一放,南沐恩压着嗓门低笑道:“这四九城里,也甭管是官面上的人物,还是黑道上的豪杰,从来都是铁打的江山、流水的人面!走对了路数、上对了船,说不好麻雀也能变凤凰。可要是扎错了堆儿、跟错了主儿,那真金也得变黄铜!疤爷,眼面前的四九城里是谁占了上风头,您是当真瞧不出来?”
脸上那几道刀疤狠狠一抽,疤爷扭头坐回了椅子上,朝着像是胸有成竹的南沐恩一抱拳:“南爷,劳您指教?”
美滋滋地嘬了一口醇香的莲花白,南沐恩轻轻放下了手里的小酒盅,掰弄着手指头数算起来:“就这四九城里头场面上走着的人物,真能做到言出法随的,左不过就是洋人、官家、豪门、黑道。而这头一等能办事的人物,自然是非洋人莫属!疤爷,想必您该是知道这双龙对赌的场面里,戳在新火正门后边的,可是大ri本国里在四九城的总管事?!”
轻轻点了点头,疤爷沉吟着应道:“这事儿倒是听过一耳朵!”
伸手在桌子上轻轻一拍,南沐恩很有几分得意地笑着应道:“那官面上的段爷也得给新火正门几分面子,这事儿您也该是门儿清?还有街面上走着的赛秦琼赛爷,这会儿也在帮衬着新火正门忙乎,估摸着这也瞒不过疤爷您的耳朵?”
打眼瞧着疤爷皱眉沉思的模样,南沐恩不失时机地抓过了放在自己身边的酒壶,替疤爷斟满了一杯酒:“这双龙对赌的场面,洋人、官家、黑道上的人物都在替新火正门使劲,您说这场面,还有谁能当真跟他们打下来这擂台?您再琢磨琢磨,就这要早半年交了订钱才能吃上席面的八小锅,我们爷们怎么就这么巧,刚好就在这ri子口儿能坐在这儿?那还不是四九城里了不得的大户让出来的席面?”
放下手中酒壶,南沐恩伸出三个指头捏起了自己面前的小酒杯,轻轻在疤爷面前放着的酒杯上一碰:“疤爷,您甭瞅着我南沐恩在四九城里还能装个人模样四处溜达,可在这事儿上头,我也不过就是个跑腿卖嘴的人物!旁的闲话甭说,这事儿您要是能应下来,那ri后四九城中街面上走着的人物里,肯定就得有您疤爷一个字号,说不准这城南牛马市的场面,也就归了包堆儿放进了疤爷您的口袋里!可要是疤爷您觉着为难喝过这杯酒,疤爷您抬腿就走,咱们买卖不成交情在!ri后四九城里头见了面儿,官面私下里的交道,怕是还得常来寻疤爷说道说道!”
抬眼瞧着南沐恩脸上那带着几分yin狠意味的笑容,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那八根小黄鱼和一包药面儿,疤爷狠狠一巴掌抓起了那八条小黄鱼和那包药面儿:“南爷,您请好吧!”(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一百六十章 左右逢源 上
想要在四九城中找个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的地界,估摸着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爷们就能把巴掌一伸,掰弄着手指头细细数算上一晌午!
皇宫大内自然是不必多说,哪怕是遭了八国联军那些个西洋土匪的祸害,那紫禁城里却也还是保留下不少如画景致、神仙宫阙。
再朝着下边论,早年间王公贝勒、名将重臣、豪门富商的宅邸、别院,那也都是寻了四九城里顶尖挂号的匠作行老把式拾掇出来的,除了规矩上没敢逾制之外,细微之处却是更见功夫!
假山不拘大小,非太湖石、灵璧石、昆石、英石不用。皱痩漏透的讲究自不必说,那假山还得能有天生养出来的青苔、幼树,这才能应了那山管人丁水管财的风水路数。家里蓄着一座活山,这宅院里自然人丁兴旺!
也甭管是栽种在哪儿的三五杆修竹,湘妃竹那是起码,茶杆竹算是个凑合。方竹、红竹、佛肚竹,碧竹、象竹、花毛竹才当得来访的客人说一声——不错。
有那真舍得花心思、下本钱的,八角凉亭旁边栽几杆石竹或是实心竹,也甭管是江南大儒还是塞北文豪,只要朝着那石竹或是实心竹扫上一眼,多半也得摇头晃脑地朝着主人家赞叹一声——您这是真懂得斯文风雅的主儿!
就哪怕是一面遮掩着回廊的影壁墙,那墙上七步一窗、九转一洞,明明是一样的院落景sè,可打从每个窗户口瞧出去,却从来都是别样风情!趁着夏夜凉风、明月升起时把酒赏景,家养着的昆曲班子远远的伺候一段《广寒宫》,那人真就能觉着腋下生风。飘然若仙
可就在这样富贵繁华的景致后头,四九城里埋汰的地界可也不老少?
蜘蛛网一样的明沟里污水四溢,夏天大太阳底下一晒,打从旁边二里地路过的都觉着一股子臭味扑鼻,顿时就头昏脑胀,得赶紧踅摸一口清暑祛瘴的药茶喝了下去。这才能略略消除心头那股烦恶yu呕的滋味。
背街的垃圾山差不离都高过了周遭的房檐,一些个在四九城里没了其他活路的人物蓬头垢面、活鬼也似地在那垃圾山上翻找捡拾,想要找点能用的玩意换口吃食活命。有时候扒拉开一堆灶灰,冷不丁瞅见那灶灰底下楞生生埋着个死人,那些个翻捡垃圾的人物倒像是见了宝贝一般,三两下就把那尸首上的衣裳扒拉个干净,末了还得撬开了那尸首的嘴皮,盼着那尸首嘴里能有几颗金牙
民国zhèngfu倒也不是全然不管四九城里这些脏乱杂务,只不过一年拨发下来的大洋层层过手、处处漂没。等得到了净街的那些苦力手里头,也就是够让一家三口吃小半个月杂合面的饷钱。就这点买盐不咸、买醋不酸的丁点散碎银子,那也不能少了给街面上净街苦力头儿的孝敬。
既然拿到手的饷钱都不够家里人吃饭,街面上净街的苦力也就只能踅摸些旁的活儿,挣几个零钱养家糊口。平ri里大街面上能打扫个大概齐也就当真不错了,谁还有闲心思去管那背街小巷里是脏是净?
寻常背街小巷都没净街的苦力乐意搭理,那也就更不提南城的牛马市了!
天南海北的犍牛、儿马扎堆聚拢在这一处交易,收钱敛税的黑白两道人马一路不缺。可管事的倒是一个没有。白天牵着大牲口来交易的人就站在牛马粪便和沤烂的料草渣滓里头捏着手指头、拢着袖子打价儿,到晚上再背着钱褡裢、牵着没卖出去的大牲口打道回府。哪有一个还顾得上去收拾那牛马市的场面?天长ri久的下来,隔着牛马市两条街的远近,都能闻得着一股子大牲口扎堆儿的地方独有的sāo臭味道。
可就算是脏乱成了这样,城南牛马市里倒也还真有一类人物,没耽误了这借势发财的机会!
打从大清国那会儿起,四九城周遭就有不少的田庄。主家不是皇亲国戚就是封疆大吏,那些田庄里也都半真不假地种着些稻麦杂粮,年年的收成都得送进那些田庄主家的仓房里,算得上是那些田庄主家一笔不小的进项。
既然是种地,那自然就得施肥。也不知道牛马市中是打啥时候开始。居然就出现了一类人物,专指着这牛马市里每天倒腾出来的牛马粪便发财。因为着四九城里五行八作中的大拿、掌把子都叫把头,这指着牛马粪便发财的人物,也就被四九城爷们叫做了粪把头。
这粪把头寻常都不会在大白天的出现在牛马市,反倒是瞅着天快擦黑、牛马市里人都要走光的功夫,这才一摇三慌地领着几个碎催人物走进了牛马市,搬过来一条长凳横在牛马市的街口,手里头提着的一根四尺来长的木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自己坐着的那张长凳。
伴随着这敲打着长凳的动静,牛马市周遭街面上净街的苦力也就都聚拢到了这位粪把头的身边,端着手里头的铁锹把牛马市里散落了一地的牲畜粪便聚拢成堆儿,再从那粪把头的手里取过几个卖苦力挣来小钱糊口。
差不离也就在那粪堆儿聚拢的当口,从城外田庄赶过来收粪的田庄管事也掐着钟点到了牛马市街口。等得人都聚齐,这位粪把头方才从那长凳上站起了身子,捏弄着手里的木棍朝着聚拢的粪堆儿一捅,照着那木棍捅进了粪堆儿的长度收钱算账。甭瞅着大粪是个脏玩意,可就这么一晚上的功夫下来,牛马市里聚拢的粪堆儿少说能换回来三五块白花花的大洋!
都说是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也就为了这每天三五块大洋的进项,牛马市里的粪把头差不离隔上三五个月就得换上一张面孔。能坐在那横在牛马市街口长凳上的人物自然是赢家,而那输家是在永定河里泡着,还是在哪处垃圾里头埋着,自然是无人过问了。
就像是现如今城南牛马市的这位粪把头。原本也就是牛马市左近街面上不出名的青皮混混,连拜杆子都还没寻着门路的主儿。平ri里倒也没旁的嗜好,也就是个见着骰子不要命的德行。估摸着是在哪家惹不起的赌场里头输光了腰子里最后一个大子儿,这位青皮混混红着眼睛在街面上乱逛的当口,一眼就瞅见了牛马市街口那刚收了几块大洋的粪把头。
夜深人静的时候,这青皮混混与那位刚收了几块大洋的粪把头起了怎样的争斗。这倒是没人瞧见。可第二天傍晚时分,这青皮混混脸上留着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刀疤,拄着那根四尺来长的木棍坐到了牛马市的街口,这一坐下去就是大半年光景!
估摸着是打算戳起个自己的字号,这青皮混混也就指着自己脸上那几道刀疤当了招牌,取了个疤爷的名头,真名倒是全然没人提起了。
冬天天冷得早,才吃过晌午饭没多久的功夫,瞅着天sè已经渐渐黯淡下来。披上一件新做的厚实棉袍。疤爷打从门口面捏起了那根四尺来长的木棍,再把两把锋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