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抬手拦住了正攥着几个大子儿的纳九爷,穿着一身短打扮的相有豹朝着柜台后那点缀着青丝、红丝果脯的月饼努了努嘴:“掌柜的,麻烦您给来八个!”
微一愣怔,点心铺掌柜的脆亮地答应了一声,顺势从柜台下面摸出了一张点红染色的粗纸,伸手朝着相有豹要买的月饼抓了过去,耳中却清楚地听到了纳九爷那压低了声音的嘀咕:“买那个干嘛?就是个月饼。。”
朝着纳九爷咧嘴一乐,相有豹伸手从挂在肩头的褡裢里摸出了一张钞票搁到了柜台上:“师叔,这一年才过一回的中秋,咱要节省也不在这个当口上!老话不是说了么——逛窑子、吃豆渣,该省的省该花的花!”
耳中听着点心铺掌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纳九爷禁不住跺了跺脚,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瞪着相有豹低声骂道:“你瞧瞧你那师傅,这都教了你点啥好的?!”
一脸戏谑地指了指纳九爷紧紧抱在怀里的斗蝎罐子,相有豹一边伸手接过了点心铺掌柜递过来的月饼,一边压着嗓门朝纳九爷笑道:“眼瞅着咱们就得上半月楼验虫、领签子,这手里头攥着七杀蝎的主儿,怎么也得吃个嘴角流油、精气神十足的模样吧?再说了,就跟在咱们后面那些个主儿,虽说被熊爷的人隔着、凑不到咱们跟前,可您要是再。。。怕是不合适吧?”
借着点心铺柜台后锃亮的大镜子,纳九爷看着几个在点心铺外探头探脑的帮闲,狠狠地咬了咬牙:。。从今儿起到秋虫会斗完了虫,师叔啥都听你的!也不知道你那脑袋瓜里都藏了点什么,怎么。。”
提着八块月饼,相有豹扭头走到点心铺门口,一把撕开了点心铺掌柜刚刚包上的粗纸,大大方方地将几块月饼朝着等候在点心铺门口的青皮混混们递了过去:“几位兄弟辛苦,都这么些天了,一直靠着几位兄弟来回照应。看小说最快更新)()这会儿先拿着月饼垫垫肚子,等过两天我师叔得了秋虫会的虫王,没说的,燕来楼我候着几位大驾!”
毫不客气地接过了相有豹递来的月饼,两个长着衣襟的青皮混混一边大嚼着喷香的月饼,一边很是四海地翘起大拇指吆喝道:“上道!熊爷发话,秋虫会这几天,咱们兄弟轮班护着您二位,管保出不了什么岔子!”
被两个青皮混混殷勤护着,相有豹与纳九爷走不出一条街,甚至连手中的月饼都还没吃完,碧瓦飞檐、楼高三层的半月楼便是赫然在目。
说起半月楼,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老少爷们都能摇头晃脑地背诵出半月楼门前那副残缺的对联——半月楼中赏半月!
从半月楼建成的那天起,这幅残缺且半文不白的对联就这么堂而皇之的挂在半月楼的门口。四九城里能人多,文人骚客更是多如过江之鲫,当然不是没人能对上这么副不算太深奥的对联。
可只要是走进半月楼、尤其是在半月楼里那些个固定了不能挪动的椅子上坐上片刻,就谁都没心思对想怎么对上那副对联了——甭管坐在哪张椅子上,从大敞开的窗户里都只能看见半拉月亮!
就看着这景致、这意境,已然是合了八卦、阴阳,周易、老庄里的一些个理数。强要去圆了这半月楼前的对联,又是何必呢?
既然这楼、这景能勾住人心,半月楼里平时往来的人,也就大多是些能出口成章、倚马千言的主儿。各类雅集,更是把这半月楼里挤得满满当当。寻常些的主顾要想在半月楼里订下个座儿办个雅集,早去三个月都不一定能成。
打眼看着半月楼前抱着斗蝎罐子来来往往的人流,相有豹不禁带着几分惊羡的口吻叹息一声:“到底是四九城里、天子脚下。。关外可是轻易见不着!”
朝着半月楼门前横放着的几张桌子努了努嘴,纳九爷小心翼翼地护住了怀中抱着的斗蝎罐子,压低了嗓门应道:“这几年的秋虫会攒局,坐庄的主家差不离都能捞得金银满斗,租下半月楼来办这秋虫会,已然是不稀奇了!再说了,你就瞧瞧这些来验虫。。一人一块大洋的签子钱下来,这半月楼一天的挑费就回了本儿了!”
也没细听纳九爷与相有豹之间的交谈,两个熊爷派来的青皮混混扎煞开了膀子,毫不客气地朝着半月楼前密集的人群中撞了过去:“开水!开水。。”
一拉纳九爷的衣襟,相有豹利落地从那两个青皮混混从人群中开出的通道里挤了过去,丝毫也不顾忌旁人眼神中那明显带着愤怒与惊疑的眼光,只是径直走到了一张长条书案前,朝着那端坐在书案后的文笔先生扬声叫道:“井水胡同纳九爷,带一只斗蝎!”
下笔如飞地在一本账簿上记录着相有豹吆喝的话语,那穿着一声粗布长衫的文笔先生头也不抬地闷声应道:“戥子上称虫!”
一把拽过了紧跟在自己身后的纳九爷,相有豹刻意放慢了动作,小心翼翼地从纳九爷怀中取过了那只紫竹丝编制的斗蝎罐子,却又扬声朝着围在书案旁看热闹的人群叫道:“劳烦各位爷行个方便,朝后借一步,别惊了我手里这宝贝!”
此起彼伏的嗤笑声,顿时从围在书案旁看热闹的人群里响了起来:。。好大的架势!方才德胜门齐家的人来验虫,都没您这么大的谱儿!”
“还宝贝?知道什么是宝贝么?大早上德贝勒亮过的那只斗蝎,金钳紫背花斑尾,用点金石伺候出来的斗蝎,那才叫宝贝呢!”
“斗蝎还怕人惊着?回家养炕上去吧!”
大大咧咧地扫视着书案周遭的人群,相有豹毫不客气地扬声叫道:“什么是宝贝?能拿下虫王的斗蝎,您说是不是宝贝?!不是我当着各位爷说大话,今年秋虫会上能斗赢我手里头这只宝贝的斗蝎,只怕还在它娘背上趴着呢!”
话音落处,相有豹轻轻地揭开了斗蝎罐子上的竹盖,小心翼翼地倾斜过斗蝎罐子,将罐子口仔细地对准了戥子一侧挂着丝网的秤盘。
犹如闻到了血腥味的蚂蟥一般,从相有豹手中的斗蝎罐子中,一头浑身漆黑、几乎散发着少许金属光泽的黑色斗蝎猛地窜了出来。似乎是被周遭骤然涌来的惊叹声所刺激,才刚刚窜进了围着丝网的戥子秤盘中,那只黑色的斗蝎便蛮横地伸展开巨大的钳子、高高翘起尾巴上的蛰针,绕着并不算太大的戥子秤盘游走起来。
骤然之间,原本围拢在书案旁喧闹声四起的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能来秋虫会上比拼斗蝎的玩家,十有**都是积年老手,或许自己手头的斗蝎伺候得并不出色,但对于那些出色的斗蝎是什么模样,却也大都心知肚明。
通常来说,善斗、好斗的斗蝎在初入陌生环境时,会在较短的时间里四处游走,以此来确认所处的环境中是否有其他的猎物或对手存在。越是出色的斗蝎,反应时间便会越短,在接下来的斗蝎过程中也会占有较大的赢面。在斗蝎的行话中,这种深具动物本能的行为被称之为——霸场子!
在以往见识过的斗蝎场面里,能够在半杯茶的时间里开始四处游走的斗蝎,已经能够被许多伺候斗蝎的老玩家看好。如果能在一锅烟的功夫里开始霸场子的斗蝎,那几乎能让所有伺候斗蝎的老玩家豁出一切去把那只斗蝎弄到手,或是倾尽所有的在那只斗蝎身上下注!
可这刚落地就开始。。
仔细回想起来,似乎还从来没见过?!
用毛笔杆子轻轻拨动着戥子上小巧得像是耳坠般的秤砣,坐在书案后的文笔先生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有些沉不住气地干涩着嗓门吆喝道:“井水胡同纳九爷伺候斗蝎一只。。重七钱五分!”
倒抽一口冷气的声音,再。。
凶性十足,且行动敏捷,再加上个头都比寻常的斗蝎大了一圈,这也难怪方才相有豹的口气能有那么大!
不经不觉间,人群中猛地有人叫道:“好家伙!就这大家伙,只怕真能拿了今年秋虫会的虫王!没说的,今年过年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是拿着清水洗五脏庙,就指望它了!哥儿几个,够胆子的,这就写押票去!”
轰然而起的相应声中,那坐在书案后的文笔先生扯开了嗓门的吆喝更是显得格外的刺耳:“纳九爷伺候斗蝎一只,签号六十六,承惠签子银大洋一块!”
‘当啷’一声,相有豹手里头飞出的一块大洋准确地落到了那文笔先生的眼前。
顺势从怀中摸出了一张黄灿灿的金靴底,相有豹在两名青皮混混的遮护之下挤到了另一张长条书案前,将那张黄灿灿的金靴底朝着已然面带惊异之色的另一名文笔先生眼前一搁:“押六十六号签,滚场子走到头的押票,六六大顺,到底算完!”
候在书案后收钱的掌库先生验看过那张金靴底的成色、分量,专司开出押票的文笔先生默不作声地在一张印着精美花纹的油布押票上用朱砂写出了对应的大洋数额,在旁边候着的帮闲立刻在那张押票上刷过一层上好的桐油,再用个烧得滚热的大熨斗轻轻烫过,这才将那张押票递到了相有豹的手中。
仔仔细细将那张散发着丝丝热气的押票塞到了自己怀中,相有豹扭头朝着已经将斗蝎重新装回了斗蝎罐子里的纳九爷叫道:“师叔,这都办妥了,咱回吧?家里还备着酒菜等着咱们呢!”
拿眼角瞟着几个挤出了人群飞奔而去的熟悉身影,纳九爷暗自叹了口气,却又朝着不远处的相有豹挤出了一副佯装得意的笑脸:“好,咱回!好好歇一晚上,明儿见真章!”
正文 第十六章 心怀鬼胎
阴沉着面孔,德胜门齐家大宅的主事人齐三爷端坐在书房里的太师椅上,右手不停地转动着两枚古玉核桃,左手手指却是轻轻地敲打着花梨木的书桌,隐约打出了一曲十面埋伏的曲谱。()
从前清年间算起,德胜门齐家就是汉军旗里在籍的人物。小二百年的传承虽说还算不上什么名门世家,但在四九城里,论起规矩大、场面足,德胜门齐家也着实算得上一号。有满八旗的破落户子弟看着德胜门齐家过着的富贵日子眼热,背地里都忍不住要说一声——奴才端了主子的架势,扎上金冠也就是个六耳猕猴的样子,怎么看也不是齐天大圣!
虽说在家行三,家中兄弟也都健在,可凭着历年来领着齐家在秋虫会上赢多输少的场面、再加上在赌局中明里暗里的进项,齐家大爷在家说话倒是没几个人肯听,反倒是齐三爷已经稳稳地坐住了德胜门齐家主事的这张椅子。
可就从三年前,齐三爷做主拿主意开始引进南蝎参加秋虫会开始,大把的银子流水般撒出去,却没能如愿以偿地夺得秋虫会上的虫王,甚至在赌局中也输得颇为凄惨,这已然让德胜门齐家其他的几房爷们阴阳怪气地说了不少闲话。
好容易在今年花了血本,从云南弄回来三十六只南蝎,却又得到了个几乎能让人绝望的消息——井水胡同的纳九爷手里,没准真伺候出了一只七杀蝎!
依照着往年秋虫会上流传下来的说话,七杀蝎几乎就是个不可战胜的神话。曾经有人下了重注,连上二十一只斗蝎去跟一只七杀蝎拼斗,最终却依旧是惨败的结局。
如果事实。。
飞快地转悠着手中的古玉核桃,齐三爷阴沉着脸孔朝哈腰站在自己面前的管家说道:“都打听清楚了?”
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已经在德胜门齐家干了小三十年的管家恭声应道:“回三老爷的话,一连七天,井水胡同外卖都有珠市口杆子头儿熊爷的人看着,连个担着挑子进去卖菜的都得搜过了才让朝里走!咱们家里头也安排人过去看过,原本想着使几个钱也就能成事,可那些个青皮混混一个个都像是吃了定心丹似的,白花花的大洋都不要,愣是不让咱们家里头的人过去!”
沉闷地低哼一声,齐三爷手中的古玉核桃骤然停止了转动:“珠市口姓熊的那混混头儿,倒是胆子真大!四九城里攒局的人物,无论是谁,抬抬手也就打发了他!一个混混儿头罢了,他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恭谨地点头称是,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了自己脚尖的管家顺着齐三爷的话头说道:“打从远房侄少爷传来消息的那天算起,一共七天,纳九和那关外来的小伙子就没出过门!倒是纳九的女儿每天都出城抓野蝎子,身后也都有熊爷的人跟着,看着不像是盯梢,倒像是在保着她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