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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相有豹伸手一撩骡车车厢的帘子,朝着蜷缩在车厢中的麻痦子低声说道:“麻爷,到地头了,劳驾您挪动一下?”
看着做出了伸手要打横抱起自己姿态的相有豹,蜷缩在车厢角落的麻痦子却是连连摇头,扯着沙哑的嗓门朝相有豹说道:“我说您这位爷横是不懂规矩?有这么就硬生生上手朝外搭人下车的路数么?”
诧异地看着蜷缩在车厢角落的麻痦子,相有豹疑惑地低声问道:“麻爷,您这又是。。。。。。怎么个说道?”
把脏兮兮的脖颈子一梗,麻痦子振振有词地嚷道:“请人办事,出门得先见着出门钱、下车得有垫脚钱!进门得讨高升钱,落座要备压架钱。。。。。。。”
都还没等相有豹说话。赶车的车把式已然打横插上了话头:“嘿哟。。。。。。我这真还没瞧出来,今儿我这车上还拉了一位四九城里了不得的人物?!这出门钱、垫脚钱,高升钱、压驾钱,您倒是真找着当年京官出城上外边赴任的路数来的,一样都没差了?您这要再加上了摔盆钱、杠子钱,这不可就从头到尾齐活儿了?”
像是压根都没听见车把式那满是奚落讥讽意思的俏皮话。麻痦子依旧是一副拿乔的模样,沙哑着嗓门朝相有豹叫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各人有各人的做派,今儿见不着钱,我是说死了不下车!您要是不乐意再掏腰子,那您把我撂这儿也成,我麻痦子自个儿爬回去就成。。。。。。。”
狠狠咽下一口心头恶气,相有豹盯着一副拿乔模样的麻痦子低喝道:“麻爷,要说请您到我火正门堂口中来。搁在礼数、场面的讲究上,该是没怠慢您的地方?可您这副做派。。。。。。。”
不等相有豹把话说完,麻痦子已然摇晃着脑袋朝相有豹叫道:“搁在我麻痦子屋里的时候,我可老早就把话撂在前面了——一手钱、一手货,没人情、没交情!扯旁的啥都不好使,只有真金白银才管用!”
双手紧紧攥着拳头,相有豹闷声朝麻痦子喝道:“那麻爷您索性开个全乎价儿?也省得您这么一会儿一出的零敲碎打!?”
朝着相有豹挑了个大拇哥,麻痦子沙哑着嗓门怪笑道:“您这位爷倒也还算得爽快——五十根小黄鱼。见钱办事,我麻痦子也再不多要一个大子儿!”
且不论相有豹听着麻痦子开出来的这价钱时瞠目结舌的模样。站在骡车旁、同样跑了个浑身大汗的佘有路顿时惊叫起来:“五十根小黄鱼?且都不说咱们堂口里压根就没这么多钱,那就是有。。。。。。。。”
都不等佘有路把话说完,麻痦子已然怪笑着打断了佘有路的话头:“舍命还是舍财,这事儿从来是千古难断!反正这事儿不是我上赶着求着您,您诸位自个儿拿主意吧!”
几乎都没过脑子琢磨,相有豹袖管里藏着的蛇牙锥已然滑到了掌心。一双眼睛紧盯着麻痦子的咽喉所在,腰杆子上边已然寸上了一股劲头,不由自主地拿捏出来一副准备着动手的架势。
打从关外到了四九城,相有豹也都算得上是游历天下、经多见广的人物,场面上无理扰三分、得理不饶人。拿乔讹诈的主儿也算是见过了不少,可像是麻痦子这样掐着人家性命在手里讹钱的人物,倒是头一回见识了个底儿掉!
三字经里都说是人之初、性本善,可还真就没想到这世上人就有能把从娘胎里带来的那点人性、善心摘了个干净的路数?!
也都还没等相有豹把心头怒火发作出来,打从火正门堂口的大门里边,却传来了胡千里那带着几分冷硬的话音:“麻爷,五十根小黄鱼的价儿太大了,我火正门堂口里一半会儿的还真给您凑不出来!要不然。。。。。。。您瞅瞅这物件行么?”
伴随着胡千里的话音,一块用细布包裹着的、足有核桃大小的玩意猛地飞进了麻痦子坐着的车厢里,无巧不巧地落到了麻痦子的怀里。
就像是耗子见了油饼一般,麻痦子手脚飞快地三两下揭开了包裹在那物件上的细布,只朝着那硬邦邦、核桃大小的物件瞧了一眼,顿时便吊着嗓门叫道:“这玩意。。。。。。怕是也值不了五十根小黄鱼吧?我说这位爷,您可是得再给我这儿添点儿?”
冷着一张面孔,胡千里慢悠悠地走到了骡车跟前,迎着坐在骡车车厢中的麻痦子低声冷喝道:“麻爷,我给您这物件能值多少钱,估摸着您心里该是有数儿?有句老话叫见好就收,眼下我火正门里能掏出来的家底儿,可都在您手里头了!您要是再跟这儿拿乔。。。。。。。。麻爷您也是经过见过场面的人物,该是用不着我把话说到头儿?!”
忙不迭地把细布重新包裹到了那硬邦邦、核桃大小的物件上,麻痦子毫不客气地朝着愣在了车厢旁的相有豹叫道:“这还愣着干嘛?招呼着你家麻爷下车呀?!”
尽管全然不明就里,可相有豹手上倒是没有丝毫的迟疑,一把搭起了将脏兮兮的身子凑过来的麻痦子。抱着麻痦子径直进了二进院子中安置九猴儿的屋子里。
大大咧咧地坐到了九猴儿躺着的炕头上,麻痦子只朝着九猴儿那露在了被窝外边的手背瞧了一眼,顿时便翻楞着白眼叫道:“这伤没治,虽说是已然有人想辙把毒性顶在了伤口左近,一时半刻的不会叫毒气攻心,可最多撑过去二七一十四天。这人还得是毒发身亡的下场!这还得说是您诸位运气好——这下毒的人物该是刚把个活物爪子、獠牙上的毒物配上,怕毒性太猛了把那活物也给毒死,这毒性还不算是太凶!我说诸位,这些天儿也都甭四处花钱寻人想着给伤者救命了,这毒除了本主儿说不准有解药之外,神仙也来了也都没辙!”
虽说压根都没了精神头,可躺在炕上的九猴儿却是把麻痦子一番话全都听到了耳朵里。眼瞅着站在炕边的相有豹等人面露忧色,九猴儿反倒是强撑着朝相有豹笑道:“师哥,您这是打哪儿踅摸来一位能人?怎么这一身上下的味儿。都能赶上王致和臭豆腐那百年卤水的意思了?劳驾师哥您赶紧的把这位能人请出去吧?这味儿可太大了。。。。。。。”
明知九猴儿是在强颜欢笑般地替大家伙宽心,相有豹脸上却也只是勉强挤出来一丝笑容,抬手便将麻痦子再次搭了起来:“得嘞,知道九猴儿爷您不好这一口,我这就把他给搭出去。。。。。。。”
大步走到了安置九猴儿的那间屋子外边,相有豹脸上顿时没了丝毫的笑模样,阴沉着脸朝躺在自己怀里的麻痦子低喝道:“麻爷,您这可也太不讲究了?!当着病人的面儿就说生道死。。。。。。。您横是当真觉着自个儿活够了?!”
毫不迟疑地一点头。麻痦子依旧是一副混不吝的模样:“您还真说着了!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我麻痦子见天儿活得这么生不如死。。。。。。倒是早盼着能有善心人帮我麻痦子一把。早早叫我麻痦子转世投胎了去!要不然。。。。。。您受累辛苦一回?”
话音落处,胡千里已然倒背着双手从九猴儿屋里走了出来,冷着嗓门朝麻痦子喝道:“麻爷,今儿辛苦了您一回,该给您的物件您也都收了,一会儿再把您送回您那住处。咱们这就算是两不相欠!日后四九城中,最好咱们就是永不再见!我这儿捎带手的再跟您提一句——您揣在怀里的那物件是个摆设,您方才是看走眼了!”
猛地瞪圆了眼睛,麻痦子很是慌乱地从自己怀里摸出了那用细布包裹着的玩意,三两下便将那细布撕扯开来。举着那足有核桃大小的一块猫眼石叫道:“这。。。。。。。你可甭想着蒙我!我麻痦子当年也是在四九城里大户人家行走过的人物,这么大的猫眼石。。。。。。。”
冷笑一声,胡千里抬手指了指麻痦子紧紧攥在手里头的那块猫眼石说道:“我火正门不过是个伺候玩意换饭吃的小堂口,哪儿就能存得住这万金难求的物件?这东西不过就是西洋人拿玻璃做出来的孩子玩意,只是瞧着像是真的罢了,麻爷您就拿着玩吧!有豹,送客!”
瞠目结舌地看着手中那块猫眼石,麻痦子顿时扯开嗓门叫嚷起来:“嘿。。。。。。。你们这他妈可是。。。。。。这他妈可是臭讹不是?这火正门是黑店呐?欺负个没了双腿的主儿,你们倒是也忍心不是?我可跟你们说,这事儿没完。。。。。。。。”
双臂猛一较劲,相有豹拿捏着麻痦子胳膊上的筋脉,止住了麻痦子的挣扎弹动,大步朝着火正门堂口大门走去,口中屋子冷冷喝道:“麻爷,方才我师叔可跟您说明白了——见好就收!您要是真这么不知好歹。。。。。。。明儿四九城街面上有一个算一个,说不准可就全都知道您那破屋子里藏着十根小黄鱼了?”
只一听相有豹话音里的意思,方才还扯着嗓门叫嚷不休的麻痦子,顿时乖乖地闭上了嘴巴。。。。。。(未完待续。。)
正文 第三百一十四章 吞天蛇口 (上)
就着几瓣蔫蒜头、一碟老咸菜,麻痦子披着一件翻花穿眼的破大袄,把两条齐膝头断了的腿塞进油渍麻花的烂被窝里,呲牙咧嘴地对着一把没了把儿的锡酒壶嘬着次白干(注1),一张生了好几个痦子的脸上已然泛起了一股暗赤的颜色,瞅着就是积年喝次白干引发了肝病的模样。
朝着早说小三十年,麻痦子倒也还有个大名,出身也是一家小药号里正经拜了师傅的伙计。可这麻痦子也都不知道是打哪儿染上来好喝两杯的雅好,但当小徒弟的兜里一年也见不着几个大子儿,也就只能见天儿的背着师傅偷喝药号里存着治病救人的药酒。
还得说麻痦子那位师傅真是个抠搜小气、心肠狠毒的人物,瞧见了麻痦子偷喝药酒之后也不言声,反倒是格外的拿几味虎狼药配出来一坛子药酒,悄没声地搁在了药柜子底下。等得麻痦子不知深浅地把那虎狼药配出来的药酒喝了几回,一觉醒来之后居然就是口舌生疮、浑身燥热,生生发了七天高烧之后,脸上也就生出来好几个大痦子,一张原本都还能见人的脸生生叫毁成了个人见人厌的模样。
但凡是做买卖开门迎客,都甭管是掌柜的还是伙计,从来都是一张笑脸迎候八方来客。可就麻痦子这么一张人见人厌的脸面,哪家买卖商号可也都不敢用上这么一位伙计不是?
眼瞅着饭辙生生断绝,医药行里的手艺也才学了个二把刀的深浅,在四九城中浪荡了些许日子的麻痦子也都不知道打哪儿踅摸来的门道路数,居然就跟四九城中那些个配脏药的坟耙子搅合到了一块儿。
都说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原本就靠着些阴私手段配制脏药换钱的坟耙子中,骤然间多出来个好歹算是学过几天正经医药行手艺的人物。顿时间便像是羊汤里搁了松木棒、鱼鲜中洒下绿葱花,把那原本差欠的丁点味道全都提了起来。
仗着手里头比旁人强了些许的手艺,麻痦子好歹也算是在那些个坟耙子里头混成了大拿一般的人物,配出来的一些个见不得光、卖不起价的脏药,在四九城中也都有了跟人叫价拔份儿的底气。可老话都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世上人中从来都有那恨人有、笑人无的下作角色。眼瞅着麻痦子配出来一些药抢了自个儿的买卖。好几个坟耙子暗地里一合计,居然就凑钱请了四九城中打行人物,趁着月黑风高夜打折麻痦子的两条腿!
有道是江湖险、人心更险,春冰薄、人情更薄,自打麻痦子断了这两条腿之后,坟耙子中的不少人物自然是不再跟只剩下半条命的麻痦子往来。仅剩下几个见天儿在麻痦子跟前转悠的坟耙子,心里头打着的主意也是想从麻痦子口中套出些配脏药的法门,全然没一个安着好心的主儿!
还得说麻痦子算得上是个心气够硬的主儿,虽说身带残疾、无人管顾。可麻痦子就是咬死了自己配药的那几样法门,任由那些个坟耙子威逼利诱、软硬兼施,怎么着也都不吐一个字儿、平日里就窝在城墙根儿下一间破屋里,借着一些不得不上门求药的坟耙子送来的物件配制脏药换点吃喝活命、虽说日子过得如同猪狗,可好歹还吊着七魄三魂!
耳听着院子里猛地传来了脚步声,已然喝得有些头晕眼花的麻痦子眨巴着眼睛琢磨了好一会儿,方才歪斜着身子把眼睛凑到了炕边窗户纸上的破洞处朝外瞧去,口中兀自低声自语:“今儿这日子可是邪性。。。。。。。才刚走了几个。怎么又有人上门。。。。。。。。”
都没等麻痦子瞧明白走进了破院子里的人长得是啥模样,大步走进了院子里的两条大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