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揣了这好些本钱上这一天下来进出也就三十来块大洋的地界赌钱,这算是唱的哪一出儿?
像是瞧出来那些个脸生的赌徒心头疑惑,佘有路大大咧咧地走到了八仙桌旁,抬手朝着那几个脸生的赌徒一抱拳,大大咧咧地开口笑道:“诸位爷,今儿咱哥俩算是旧地重游,回来瞧瞧当年耍过的地方、过过当年没能过上的瘾头,您诸位多包涵了!我这儿先问一句——哪位是庄家?”
伸手扒拉着自己面前搁着的二十来块大洋,一个打扮得像是街面上青皮混混的干瘦汉子吊着烟酒嗓接应上了佘有路的话头:“怎么着?还没上桌就问庄家,这是要踩庄?”
伸着两根手指头推了推佘有道扔在桌上的小包袱,佘有路毫不客气地晒笑道:“就这宝局子,咱哥俩打从头回来耍到现如今,从来可都没当过一回庄家——腰子里没有,真要是输了赔不上,那可不就丢人败兴不是?现如今好容易存了几个体己,那还能不让咱哥俩当回庄家,也过过这一手掐八方的瘾头?我说这位爷,您歇歇手气,叫咱哥俩也过把瘾?”
都还没等那当庄家的干瘦汉子说话,佘有道也很是豪横地扬声叫道:“您要是不乐意让出来这庄家,咱哥俩也都不强拘着您——瞅着您明面上搁着的也就小四十块大洋,怎么着,咱们一把见底儿?”
眼瞅着佘家兄弟俩一副以势压人的做派,那当庄的青皮混混扫了一眼自己跟前的大洋,再看看佘家兄弟俩鼓鼓囊囊的腰子,顿时气馁地把桌上的大洋全都扫拢到了自己眼面前,悻悻地低声叫道:“得,今儿算是我出门没看黄历!”
洋洋得意地朝那青皮混混抱了抱拳,佘有道顺势收拢了桌上散落的牛牌,一边洗牌一边扬声吆喝道:“今儿我们兄弟俩把话撂前边!自打咱兄弟俩重回了火正门堂口,平日里忙得也压根没个闲工夫出来耍耍。好容易今儿闲在,诸位爷们可得赏我们兄弟俩一面子——咱们今儿就得耍到个天光、钱光、人光的场面方才罢休!”
交代完了场面话,抬手掷出了三颗骰子,佘家兄弟俩与屋里的一帮子赌徒顿时撸胳膊、挽袖子地耍开了牛牌。也都不知道佘家兄弟俩到底是许久没玩了手生还是运气着实不好,才耍了不过十几把,桌子上那小包袱里的大洋已然输了个精光。
满不在乎地打从怀里又拽出个小包袱,佘有道片刻不停地掷着筛子、分发牛牌,连个磕巴都不带打地继续赌了下去。但不过是又赌了一顿饭的功夫,第二个小包袱里的大洋却是再次输了个精光。
像是有些舍不得输掉的那些大洋,眼看着佘有道伸手又摸出来个小包袱,坐在一旁的佘有路忍不住低声朝佘有道嘀咕起来:“哥,要不咱。。。。。。。缓缓手儿?”
话才刚出口,方才叫佘家兄弟俩强抢了庄家的那青皮混混顿时阴阳怪气地吆喝起来:“唷。。。。。。我说二位爷,方才您二位还说是好不容易当回庄家,怎么这才不到俩时辰的光景,就把您这憋了老久的瘾头给过足了?这要是换了我,砸锅卖铁、典房当地,我可也到个玩个天光、钱光、人光的场面!”
叫那青皮混混阴阳怪气的一挤兑,原本都已然有了些许犹豫的佘有道顿时有些拉不下面子,拧着脖子朝那青皮混混嚷嚷起来:“您说得还真是!今儿不把这当庄家的瘾头给过足了,我还真就说啥都不走了!我说几位爷,咱们也都甭抠抠搜搜、小打小闹了,加码耍着?!老二,把你身上带着的也都拿出来!”
拿捏着一副心疼的做派,佘有路顿时伸手捂住了自己腰间鼓鼓囊囊的地界,吭哧着朝佘有道低叫道:“哥,差不多就得了。。。。。。。辛苦了这好些日子才攒了这几个体己,您横是不能一把全搁在这儿不是?我这还打算明儿去听戏。。。。。。。”
很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佘有路,佘有道扯着嗓门吆喝道:“听什么戏呀?今儿要是不玩爽快了,听啥戏都觉着没劲!麻溜儿的,拿出来!”
“可要是都砸进去了,这要是有个万一。。。。。。。。”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再者说了,眼面前咱们不还有贵人襄助?就凭着跟咱们合伙儿捯饬拜凤凰场面的那些位爷,光是打从畅罄园那些外路人物手里头,咱们不就能得着不少好处?”
“这事儿不还没谱儿么。。。。。。。。”
“没谱儿?那同志社。。。。。。。”
似乎是觉着自己说走了嘴,佘有道猛地打住了话头,伸手便从佘有路衣襟里抓出来两个鼓鼓囊囊的小包袱,再次扔到了桌子上。反倒是那叫佘家兄弟俩抢跑了庄家的青皮混混,才听着佘有道说起拜凤凰场面时,两只眼睛里的眼神已然有些不对。再听得佘有道一提畅罄园,那青皮混混脸色顿时一变,勉强赌过了两把之后便直着脖子嚷嚷开了肚子疼要上茅房,收拾了桌上大洋径直出门奔了外间。。。。。。。
ps:
注1:牛牌,为骨牌的别称。因民间骨牌大多为牛骨所制而得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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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零九章 混水摸鱼 (中)
低头耷脑、哈腰弓背,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的鞋尖,就连喘气也都是小心翼翼地半张着嘴巴慢慢捯饬。这要不是眼见着现如今是民国的天下,再加上段爷身上那件巡警的制服,怕是任谁瞧了段爷这副做派,那都得在心里琢磨着这该是皇宫大内哪位大太监手底下精心调教、专门贴身出来伺候贵人的小公公?
而在段爷对面三尺远近的一张椅子上,原本去年是在四九城里开了间草药铺子的那位大夫,此刻却是穿着一身团花锦缎的考究长衫,手里头还捧着一卷线装的古籍,怎么瞧那就是一位殷实人家饱读诗书的学者模样?
搁在这一坐、一站俩人之间,一个瞧着像是管事模样的半老头子微微眯缝着双眼垂手而立,乍然看去倒也真像是大户人家中积年管家的做派。可要仔细瞧瞧那半老头子一双眯缝着的眼睛里不时闪过的阴狠光芒,再瞅瞅那半老头子一双手上骨节处发白的茧疤,自然也就能明白过来这半老头子估摸着压根就不是一正经的管家,反倒像是大清国年月不少皇族贵胄私底下养着的家将?
似乎是瞧着段爷那副小心伺候的模样格外可笑,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位大夫总算是轻轻撂下了手中的线装古籍,闷着嗓门朝低头哈腰站在自己跟前的段爷叫道:“段爷,要说咱们之间那点人情交道,打从上回我们替您平了南沐恩那事由之后,已然就算是两清了!这要不是念着段爷您平日里做人做事都还有几分能叫人瞧上眼,估摸着。。。。。。。我同志社里两位兄弟的性命,您该不会觉着是能拿钱赎买的吧?”
慌不迭地摇晃着脑袋,段爷依旧是一副大气都不敢出的殷勤小意做派,话音里颇带着几分讨好的意思应道:“戴爷。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要说我姓段的一个臭巡街的,能高攀上您那都是祖上积德才有的运气不是?上回。。。。。。。那事儿,也都是怪我没拿捏好分寸尺码,这还带累得您折损了俩兄弟,您能高高手放了我姓段的一码,我这心里头可都还记着您的好呢!”
脸色骤然一寒。被叫做戴爷的那年轻人猛地朝段爷低声喝道:“都知道你带累得我折损了人手,你倒是还敢寻上门来胡吣?我们同志社的人在四九城里办事,啥时候还用得上个外人多嘴多舌了?段爷,您。。。。。。。横是活腻味了?!”
下意识地一缩脖子,段爷压根都不敢抬头看那位出声呵斥自己的戴爷,就连额头上的油汗一滴滴垂挂在自己那张胖脸上痕痒难耐,却也都不敢伸手擦拭一下。。。。。。。
搁在四九城里数算起来,都不论是官面、黑道,有能耐干荤活儿见血的主儿并不在少数。心狠手辣的人物也都算得屡见不鲜。可就算是把四九城里这些个干荤活儿见血的主儿全都归了包堆儿攒一块儿,怕也顶不上同志社里那些人物一个零头?
这道听途说、暗地揣度的且都不算,单就是段爷亲眼瞧见的事由之中,就有一户做皮货买卖的商家,起先也都不知道是因为啥落入了同志社这些人物的眼里。头天晚上一家人都还乐呵呵的奔了戏园子里听戏,第二天早上居然就全都跳了自家院子里那口井!
等得段爷手底下的仵作行人物把尸首搭上来一瞧,都不必那仵作行里的人物说话,就连段爷都能瞧出来这一家子人都是叫先勒死了之后再扔进井里边的。一家子老小六口人就这么一夜间悄没声地没了个干净!
原本想着都能朝人下了这灭门的重手,那怎么着也得是因为天大的干系、血海的深仇。可等得事过境迁之后再悄悄一打听。却原来只因为这户皮货买卖的商家家里有人大早上起早奔茶馆喝茶,远远的瞅见了同志社里的人物正做着些人面前不能开口的勾当。也就为了求个谋事机密稳妥,同志社里那些人物当天晚上就把人家全家给灭了门!
搁在这兵荒马乱的世道里,杀人越货已然都算不得是啥了不得的事由。可就因为叫人远远瞅见一眼就下死手。。。。。。。
把人命这么不当回事的人物,这可当真是比鬼还吓人呢!
玩了命的咽了几口唾沫,段爷沙哑着嗓门。小心翼翼地接应上了戴爷的话头:“戴爷,要说同志社里要办的事由,哪怕是我姓段的还当着北平巡警局的局长时,那也都只能跟您诸位眼前听调听宣,打下手、当碎催。不该问的不问,不该听见、瞧见的,我也就当自个儿是个聋子、瞎子,哪儿还能奔您跟前讨这份不自在?可是。。。。。。。就今儿我寻到您这儿来禀告的这事由,我可也当真是怕耽误了您同志社里的事儿不是?”
从鼻子里挤出半声嗤笑,戴爷晒笑着看向了垂首站在自己跟前的段爷:“那我可还得谢谢您这份操心不是?我说段爷,我记得您可是跟菊社里从前那位左掌柜的交情深厚?怎么着?这菊社刚换了个跟您不对付的掌柜,您就琢磨着拿我们同志社给您当枪使、替您上菊社拔疮?您这由头倒是当真寻得不错——畅罄园里那些南方商贾跟菊社里有见不得人的勾连?您倒是给我细说说,这两户买卖家之间,又能扯出来什么见不得人的勾连?”
脑中回想着相有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再琢磨着自个儿还当这北平市巡警局局长时候听说过的一些事,段爷狠狠地咬了咬牙:“戴爷,我这可是真佛面前不烧假香,这可就跟您把实话撂了吧!您同志社吃的可是金陵城里的官面饭,可畅罄园里那些南来商贾,身后边却是那位汪兆铭!您身后那位大掌柜的跟这位汪兆铭。。。。。。可是多少有点不对付吧?这要是叫那些南来商贾在四九城里跟菊社身后的日本人扯上了勾连、办成了事由,估摸着您身后那位大掌柜的,心里头也该有点不乐意?”
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戴爷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垂首站在自己面前的段爷,倒是老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
从出身上边说来,甭瞅着戴爷年纪不大,可辈分资历却是着实不浅,从当年的军事委员会密查组到现如今的复兴社特务处,戴爷几乎算得上是个无人不知的顶尖人物,甚至都加入了复兴社核心组织同志社,当真算得上是民国政府派驻在四九城中的一号当家人物。
既然能成为四九城中同志社的首领人物,戴爷自然对民国政府里那些个官面儿上的事由门清,尤其是蒋、汪二位压根尿不到一个壶里的路数,更是愈发的心中有数!
都说是沙场之上、各为其主,既然同志社的大掌柜是姓蒋,那自然就不能叫姓汪的那位爷搁在四九城中为所欲为——谁不知道这节骨眼上蒋、汪二位正明里暗地的掰腕子、较劲儿呢?
尤其是跟日本人之间的那点事由,岂不更是得多加了几分小心?!
轻轻咳嗽一声,戴爷沉吟片刻,方才很有些斟字酌句地朝段爷说道:“段爷,您今儿说的这事由,我心里有数了!您且先回去,要是再有啥消息了,您随时来我这儿就成!要是我不在。。。。。。。。老徐见天儿就在门房待着,您跟他说也成!”
唯唯诺诺地答应着戴爷的吩咐,段爷倒退着走了好几步,这才转身走出了戴爷的屋子。依旧是小跑着穿过院子朝大街上奔去。。。。。。。
微微扭头看着段爷那肥硕的身影,在屋子来始终都一言不发的老徐却在此刻开口说道:“戴爷,这事儿怕是越来越麻烦了?就连段爷这么个在珠市口儿大街上巡街的主儿,居然也能闻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