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斗兽-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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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瞅着车前街面上人流如织,骡车走得也越来越慢,驾车的菊社伙计像是有些不耐烦似的,挥动着手中的鞭子轻轻在空中抽了个脆响的鞭花,朝着堵在骡车前头慢悠悠行走的路人扬声叫道:“借光借光,您马前一步。。。。。。。。快着点嘿。。。。。。。”

    话刚出口,那挑着豆汁儿挑子的老头脚底下紧走了几步,肩头上的扁担微微一晃,顿时便把一副豆汁儿挑子撞到了骡车车厢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还没等那赶车的菊社伙计扭头看明白是怎么回事,跟在了骡车后面的韩良品猛地一个纵身,脚尖踩着骡车车厢后头的横木微微一借力,整个人犹如一只腾空的鹞子一般跳上了骡车车顶。

    满大街瞧见了韩良品举动的行人大哗之下,韩良品却是伸手从挂在肩头的沉重褡裢里抽出来两支黑黝黝的铁枪头,抬手便朝着那已然把手伸进了自己怀中掏摸家伙的菊社伙计掷了过去。

    血花飞溅之中,都还没来得及从怀里摸出那支南部式手枪的菊社伙计怪叫一声,捂着钉在自己胸口上的两支铁枪头仰面便倒。而在车厢之中,已然觉察出车厢外出了变故的左之助胜政飞快地拔出了揣在怀中的南部式手枪,抬脚便把还没来得及闹明白出了什么事的齐三爷从车厢里踹了出去。

    眼瞅着从车厢里滚地葫芦般摔在地上的齐三爷跌得饿狗吃屎般的模样,站在车厢顶上的韩良品一个侧身卷腰的架势,像是戏台子上那些个成了角儿的武生一般,打从车厢侧面跳了下来。人还在半空中的时候,两支黑漆漆的铁枪头已然朝着车窗里面掷了进去。

    几乎是与此同时,把齐三爷踹出了车厢引人注目的左之助胜政眼角的余光也瞧见了从车顶上翻身跳下的韩良品。可才刚刚朝着车窗外的韩良品调转了枪口,两支从车窗外激射而至的铁枪头已然逼得左之助胜政不得不后仰着身子闪躲。饶是左之助胜政也都算得上身手敏捷,可其中一支铁枪头却依旧从左之助胜政的脸上划过,生生在左之助胜政的脸上开了一条血淋淋的大口子!

    顾不得脸上血淋淋的伤口传来刺痛感觉,仰面躺倒在车厢中的左之助胜政毫不迟疑地将南部式手枪的枪口顶在了薄薄的车厢板壁上,玩命地扣动了扳机。

    爆豆般的枪响之中,从左之助胜政压根都没留神的另一侧车厢窗口处,满满一大锅滚烫的豆汁儿却是猛地泼了进来。虽说那豆汁儿叫车窗上低垂着的轻纱帘子略略阻隔了少许,但大部分泼进了车厢中的豆汁却是无巧不巧地倾泻到了左之助胜政的脸上。

    凄厉的惨叫声中,已经打空了南部式手枪里最后一颗子弹的左之助胜政狂乱地扔掉了手枪,一双手死死地捂在了自己的眼睛上,整个人在车厢中玩命地来回翻滚起来。

    剧烈的痛楚之中,左之助胜政似乎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车厢外有个粗豪的声音大声吼叫着:“敢给咱铁枪绺子上眼药,爷今儿就叫你知道马王爷到底长着几只眼!该着咱铁枪绺子的挑费银子三天内不送到地头,爷必定来取你性命!”

    〖
正文 第二百七十四章 当众捧杀 下
    四九城里有句老话——大栅栏的力巴,没得闲!

    这话虽简单,可里头的意思倒是里外好几层。先说的这力巴都是点儿家无余粮的主儿,过ri子从来都是手停嘴也停,压根也都闲在不得。家门口卖杂合面的小店儿里头是赊账的常客,有时候五、七天都没揽着能养活一家人的活儿,那也只能是提着空荡荡的粮食口袋给小店儿掌柜可劲儿赔笑脸,一家人勒紧了裤腰带一天喝一顿稀汤吊命,就等着哪天能揽着个好活儿了,这才能勉强清了小店儿里面的旧账,捎带着一家人打牙祭似的吃一顿干粮。

    再说这四九城里的活计即多且杂,虽说挣钱多少不敢保,可只要肯干就能先把自己凑合混个肚儿圆。打从一年四季里头数算,chun天清地沟、夏天糊凉棚,秋天盘新炕、冬天砌火炉,哪一季也都不愁在力巴市上能有空着肚子回去的哪一天!有时候撞见了招力巴的主顾多,那力巴市上的把头还能朝着主顾拿乔瞪眼儿,挣不着几个钱的活儿压根都还不乐意搭理!

    眼瞅着又有人奔着大栅栏力巴们蹲着等活儿的地界踅摸,几个拢堆儿坐在路边小茶馆里喝茶的力巴把头顿时吊着嗓门吆喝起来:“人市上今儿歇了,找力巴的这就打道回府了!”

    耳听着几个力巴头儿这番吆喝,那上大栅栏人市上招力巴的主顾登时扭过脸来,远远地接应上了那几个力巴头儿的话茬:“嘿您几位爷这话可听着新鲜?这大栅栏人市打从开张那天起,可真还没听说过有歇着的那天?怎么着?四九城里这又是哪家豪横主顾把好力巴都给揽走了?您几位横是不能矬子里边拔将军,给我这儿对付着找上几个力巴?”

    啜一口得浓浓的高沫儿,几个坐在小茶馆里的力巴头儿很是豪横地大笑起来:“可着四九城里数算,以往还真没有哪家豪横主顾。能把大栅栏力巴给一个不剩的包圆了!可今儿这位主顾不是寻常人物,非但是今儿把大栅栏力巴给包圆了,怕是过后这小俩月的功夫,大栅栏也见不着几个力巴蹲着等活儿了!”

    “嚯这谁能有这么大手面、人面?您几位也跟我说说,叫我长长见识?!”

    “还能是谁呀?四九城里的活龙图、真包公——北平巡jing局里坐着头把交椅的段爷!人段爷说了,要重建珠市口儿大街上那些叫铁枪绺子毁了的商铺买卖、街坊邻居的宅子!”

    “嘿我说这四九城里谁能有这么豪横的手面、人面呢?闹了半天是段爷呀!得了。今年开chun清这臭沟的活儿,估摸着我是得自个儿上手了。捎带着今年我那两间新耳房,怕也是住不上了”

    “您这怎么话儿说的?”

    “您几位想啊——大栅栏的力巴都叫包圆了去修珠市口儿大街上那些宅子,那四九城里的泥工、瓦工,木匠、石匠,还能有一个漏了的?就打这场面上论着,我家里那两间耳房想要翻新重盖,等明年!”

    与这寻不着力巴干活儿的主顾琢磨的一样,非但是大栅栏人市上的力巴都叫招揽着奔了珠市口儿大街清理那些火灾过后的残砖瓦砾。四九城里的泥工、瓦工,木匠、石匠,也都一个不落地被雇到了珠市口儿大街上。每行里头的老师傅、大拿全都聚拢到了一块儿,跟着京城样子雷家里的关门徒弟在刚刚叫力巴清理出来的空地上慢慢走动着,心里头已然记下了要盖的宅子里外长短、上下高低的尺寸,捎带着的还在心里头盘算出来盖这宅子要用的石、砖、瓦、木多寡。

    而在珠市口儿大街上一间还算是勉强留了个房顶、门窗的屋子里,四九城内外做营造材料买卖的人物,已然把端坐在屋子里的段爷给围了个水泄不通。七嘴八舌地朝着段爷叫嚷不休:“段爷,我们木料场里头的料子可都是打从关外贩过来的好木料。正经三浸三闲的隔年陈!眼下段爷您主持修缮珠市口儿大街上这些宅子,这些个好木料自然是用得上!您这做的是善心菩萨般的好事儿,咱木料场里也都不指着搁在这买卖上头挣钱。您赏我们个本儿就得,一半天的功夫木料我们就能给您送到地头,保管耽误不了您这事由!”

    “老话都说盖房子讲究的就得用青砖碧瓦南山石,说的就是我们这南山石都是石匠一凿子、一凿子生生抠出来的石料。没经火烧水浸那些个伤石料的手段!段爷,只要您点个头儿,天傍黑您就能见着东西!”

    “梧州老水磨上打出来的桐油,拿青纱布都滤不出来丁点的渣滓,民国zhèngfu许参议家老太爷亲自cāo持了多少年的买卖!段爷。这桐油我可都送过来了,您瞧着我是跟哪位爷交割?”

    “段爷,还得劳烦您跟账本这儿盖个戳子!到今儿早上,小号一共是朝着珠市口儿大街上送过来青砖二十万块儿”

    仰着一张满是油汗的胖脸,一条胳膊还吊着的段爷忙不迭地左右支应着那些个上门做买卖的商户,一边却是在心里头暗自发愁

    叫人当众在废园子前头一挤兑,尤其是哈小井开口说出了那位在自己身边隔三差五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共爷’,段爷只能是心疼肉疼、咬牙切齿地答应下来,把从铁枪绺子那儿得着的好玩意全数还给珠市口儿大街上那些遭了火灾的街坊。

    可也还没等段爷话音落地,人堆儿也都不知道是哪位缺德带冒烟的主儿,楞就是直着脖子吆喝着一事不烦二主,与其是把那些好玩意发还给珠市口儿大街上遭了火灾的街坊,倒还不如段爷当众把这些玩意发卖了出去,再拿着发卖这些好玩意得着的银钱重建珠市口儿大街上的宅子,这才算是全须全尾地做成了这场大功德!

    就像是在梦里边一般,这边刚有人提了这话头。以哈小井为首的一帮珠市口儿大街上的街坊立马没口子的答应起来。都还没等得段爷琢磨出个转圜言辞、推搪手段,人堆里已然有人推举出来一位前清的老秀才,挥毫泼墨地写出来一张向北平市zhèngfu陈情的条陈,再选了十几个年高德劭的四九城里场面上人物,浩浩荡荡地奔了北平市zhèngfu陈情!

    也都不知道平ri里替老百姓办事的时候推三阻四的北平市zhèngfu里那些官儿是不是吃饱了撑的,这墨迹未干的条陈才刚一递进了大门。几个北平市zhèngfu里头的官儿脚跟打着屁股蛋儿的就奔了四九城里的废园子,当着段爷的面儿朝着围在废园子前面的人群撂下一句话——民心不可违、民意不可忤!既然大家都这么信得着段爷的人品本事,那重建珠市口儿大街的重任,也就交托给段爷cāo办了!

    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爷们可不光是好瞧个热闹,更能懂的花花轿子人抬人的江湖场面规矩。这边才刚有北平市zhèngfu的官儿当众把话给说了出来,那边已然就有人吆喝着乐意当众掏银子买下段爷打从铁枪绺子那儿得着的玩意。不过是眨巴眼的功夫,好几家当当行里积年的老朝奉都叫人寻了请来,瞧玩意、断价钱的时候要使唤的试金石、貂皮兜儿,青竹丝、天秤子都搁在八仙桌上抬到了段爷跟前。一拉溜儿摆放起来!

    都说是人办事难过登天,事催人易如反掌。当着这么些个四九城里场面上走着的人物,段爷哪怕是再想朝后溜肩,可也都是个身不由己的场面。

    打从废园子里推出来大架子车,一件件刚得回了手中的好玩意当众亮了出来,再由着那些个当当行里的积年老朝奉过眼估价,价码上头再另添了两成发卖起来。

    就在这当人露脸的发卖场面上,那些个给段爷来送匾贺喜的商会掌柜自然不能小气。有当面认下来物件立马就叫手底下人回去取钱的。还有直奔了四九城里各家银行取了大洋回来当面交割的。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的功夫,好几辆大架子车上的好玩意已然发卖一空。得着的银钱当面请那些个当当行里的积年老朝奉做了公帐,再请了晋商、徽商、浙商商会会长当了重建珠市口儿大街工程的大查帐。要从这公账上支取银钱,必须得有晋商、徽商、浙商商会的三位会长的戳子为凭、再加上段爷盖上手印为证,整件事儿办的那叫个滴水不漏!

    拿一只没带伤的手捧着那新写出来的账本,再瞧瞧身边那些个北平市zhèngfu的官儿们意味深长的笑脸,捎带着还有赛秦琼搁在旁边眼带怨毒、虎视眈眈地盯着那几口装满了大洋和存单的木头箱子。段爷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满世界的人都知道自己手里头攥着这么一大笔钱,可自己想要在里头贪墨一点出来怕都难比登天,更何况身边这些位北平市zhèngfu的官儿还得好生打点才行,这钱可不就得打从自己腰子里朝外掏

    豁命破财的换来这万众瞩目、众望所归的滋味,可也真他妈的太贵了!

    脑子里胡乱转着磨。眼面前还全都是那些个扯着嗓门兜揽声音的主儿,段爷心里头只觉得一股邪火止不住地朝上乱窜,嗓子眼里一口痰气骤然间涌了上来,哎呀怪叫一声,重重地一头从椅子上撞了下来

    眼见着段爷直愣愣地摔了个狗啃泥的模样,围拢在段爷周遭的商户掌柜顿时乱哄哄地惊叫起来:“嗨哟这是怎么了?”

    “怕是犯了痰气儿了!掐人中掐人中啊”

    “什么他们痰气儿,这是累着了血气攻心!有簪子没有,麻溜儿的扎手指头放血,要不一会儿可真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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