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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一程,却没赶上,看背影,倒像是个女子。〃
〃女子?〃莫乙微微皱眉。陆渐却已猜到几分,随那弟子描述,一个窈窕身影悠悠荡荡浮上心头,顿时神思翩翩,感慨良久,说道:〃这事就此作罢,不再追究了。至于名册账本,暂且由我来保管。〃又问莫乙道,〃沈先生也是西城的首脑,他去世了,怎么不见西城各部前来祭奠?〃
莫乙道:〃老主人是万城主的心腹,天部以外,另七部对万城主又恨又怕,故与老主人不太投机。不来祭奠,也在意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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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节: 兄弟(5)
说话间,一个弟子匆匆赶来,施礼道:〃有个人自称鱼传,说有要事禀告部主。〃陆渐正担心谷缜,闻言大喜,赶到庄前,却见一个灰衣人立在阶下,正是鱼传。行礼已毕,陆渐问道:〃鱼兄,有谷缜的消息么?〃鱼传道:〃小的正奉谷爷所遣,请你入城。〃
陆渐点点头,将庄内事务托给莫乙,随鱼传入城。到了南京城里,已然入夜,长街寂寥,行人渐稀。鱼传领着陆渐,七弯八拐来到一条小巷,巷子里一家小酒馆尚未打烊,星星灯火,映照馆中醉人。
谷缜歪带头巾,斜披长袍,身前放了七八个酒坛,身子蜷得醉猫似的,一碗一碗,没完没了。
陆渐远远瞧着,一股惆怅从心底泛起来,久久不散。呆立许久,掉头看时,鱼传不知何时已然去了。陆渐叹一口气,走上前去,在谷缜对面坐下。谷缜抬眼瞧见,呲牙一笑,拖过一只碗来,注满了酒,笑道:〃你来啦,来,陪我喝酒。〃
陆渐举起酒碗,凑到嘴边,酒气冲鼻,陆渐忽觉心里难过,说道:〃谷缜,别喝了,你喝得够了。〃
谷缜哈的一笑,说道:〃够个屁,今晚老子非把南京城喝漂起来不可。〃又瞪陆渐一眼,恶狠狠道:〃你别劝我,你敢劝我,我先撒一泡尿,将你淹死再说。〃
陆渐不禁沉默,谷缜喝罢一碗酒,忽地抬头仰望东升的明月,斜月如钩,切开暗云千层,空中流风,蕴藉着一股凄伤韵味。
〃活着真好。〃谷缜吐出一口气,醉醺醺的,〃你看,这月是弯的,云是动的,风是凉的,酒是辣的,若是死了,都会感受不到,所以啊,还是活着的好。你干么愁眉苦脸的,人生得意须尽欢……可我爹爹就不明白,他一辈子都活得累,总给自己找心事,找罪受,大约他也活累了,明知沈瘸子有阴谋,还是将小命送上去。你说他傻不傻?呵呵,瞧你这神情,我还没哭,你哭什么?还有傻鱼儿,她也活得真他妈的累,那些事都过去了,被打的人是我,被骂的人也是我,我都不计较,她有什么好计较的?这世上经过的事,就像喝过的酒,撒泡尿就没了,你说是不是?倘若只喝不撒,还不活活憋死了。萍儿么,唉,这孩子也真傻,她喜欢我,我知道的,可她干么要疯呢,这么年纪轻轻,疯疯癫癫的,将来谁肯要她?她总想一辈子跟着我,这下子可是称心如愿了。不管怎么说,只要活着,就是好的,能看见天上的月亮,能品出酒的味道,还有这风,吹得人真舒服呀,还是活着有意思呢,大哥,你说是不是?〃
说到这里,他放下酒,揉了揉眼,放下手时,眼睛红红的。陆渐心里发堵,但又无处发泄,揩去眼角残泪,端起酒碗,闷头大喝。
至此两个人再不说话,你一碗,我一碗,直喝到四更天上,梆子声夺夺直响,谷缜一碗酒尚未送到嘴里,忽地酒碗翻倒,扑在桌上。这一下,当真醉过去了。
陆渐叹了口气,付了酒钱,将谷缜背在背上,心道:〃还是沧波巷罢。〃想着步履蹒跚,走出小巷。
长街凄清,冷月无声,一排排檩子在地上投下黑沉沉的影子,远处城头,刁斗声声,随风飘来,意境悠远。几个醉人彼此搀扶,迎面踏歌而来,歌声时断时续,却听不清到底唱的什么。刁斗歌声,远远而来,又悠悠而去,长街之上,复又寂静下来,虽是丰都大邑,陆渐却如行走在荒野郊外,寂寥无声,分外凄凉。
〃爹爹……〃背后谷缜忽地喃喃道:〃……爹爹不要我,妈妈也不要我,妙妙也不要我,师父,师父是我家的大仇人……大哥,我,我什么都没有,就只有你了……〃听到这句,陆渐肩头湿漉漉的,传来淡淡水气,猛然间,陆渐只觉眼鼻酸热,走到街尾,眼泪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图4'
到了沧波巷,陆渐敲打门环,鱼传迎出,将二人引入内室,陆渐讨了热汤,给谷缜盥洗过了,又替他换一身干净衣裳,才让他躺下。又恐他起夜呕吐,便让鱼传搬来一张小榻,放在谷缜床侧,自己闭目小憩。
睡了一阵,灵机震动,陆渐弹身坐起,却见谷缜已然醒了,坐在床边,一双眸子明亮如星,满含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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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兄弟(6)
陆渐道:〃你什时候醒的?〃谷缜笑道:〃有一阵了。〃站起身来,推开窗扇,窗外鸟语清脆,绿竹扶疏,翠叶如剪,将碧空白云剪裁得天然奇巧,爽目清心。
陆渐也来到窗前,两人并肩而立,望着近竹远空,陆渐忽地叹道:〃谷缜,对不住……〃谷缜怪道:〃对不住我什么?〃陆渐道:〃无论怎的,沈舟虚都是我生父,他害死谷岛王,我……〃
谷缜摆了摆手,笑道:〃我大醉一场,前事尽都忘了。起初确实伤心,但仔细想想,活人不能被死人拖累,今日不能被昨日拖累。人生几何,不过百年,再过百年,如今的人谁又能活着?〃
他想得如此通脱,陆渐始料未及,愣了一会儿,问道:〃你真不想为你爹爹报仇?〃谷缜道:〃沈舟虚死了,我向谁报仇去?除非父债子还。〃
陆渐听得心头血涌,大声道:〃好,你狠狠打我一顿,出气也罢。〃谷缜望着他,似笑非笑,忽地伸手,在陆渐肩头不轻不重打了一拳,笑道:〃父债子还,这下你我两清了。〃
陆渐奇道:〃就打一下?〃谷缜哈哈大笑,笑了片刻,握住陆渐的手,收敛笑意,缓缓道:〃陆渐,说真的,我如今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和你做一辈子好兄弟。〃
陆渐与他目光交接,心中暖洋洋,酸溜溜,不由点了点头,慢慢道:〃你跟我本来就是兄弟,今生今世,都不会变。〃
谷缜笑道:〃我这人贪心得很,不止今生,若有来世,我还要跟你做兄弟。〃陆渐心头一热,大声道:〃好,来生还要做兄弟。〃说罢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大笑。
笑了一阵,陆渐想起一事,从怀里取出笔记中撕下的那页纸,递给谷缜,谷缜看了,问道:〃这是哪里来的?〃陆渐说明出处。谷缜道:〃那么你怎么看?〃陆渐道:〃我怀疑狄希和白湘瑶串通一气。〃
谷缜笑道:〃不必怀疑,原本就是。白湘瑶死后,我爹在天柱山召集岛众,只有两个人没来,一是妙妙,一是狄希。妙妙留了条子,说是无颜见我。狄希却是不告而别。料想他知道白湘瑶死讯,怕白湘瑶供出自己,索性溜之大吉。如今想来,南京城楼上的蒙面人是他,农舍里下战书的人也是他。但他当时不曾杀我,如今想必十分后悔。〃
陆渐怒道:〃这人十分可恶,还想对施姑娘无礼。〃便将天柱山上狄希对施妙妙的作为说了。
谷缜冷笑一声,淡然道:〃这个九变龙王,清高是假,自负是真,自以为是,贪得无厌,不但要胜我,还要武功、智谋、情场,处处胜我,才能称心。若非他这份贪婪,只怕我当真活不到今天。〃
陆渐道:〃既知他是内奸,就当捉他正法。〃谷缜道:〃我爹已派了叶老梵和明夷一起拿他,只不过〃龙遁〃身法独步天下,打架未必厉害,逃起命来,却是一等一的了得。鲸息、一粟虽强,却未必奈何得了他。〃说到这里,谷缜摆手道:〃不说这个啦。陆渐,沈瘸子给了你一根白玉簪吧?〃
陆渐道:〃是啊。〃说着取出玉簪。谷缜道:〃让我看看。〃陆渐递给他。谷缜拿着,对着天光照了照,忽地转身,背着陆渐鼓捣一阵,又转过身来,将玉簪还给陆渐。陆渐奇道:〃你做什么?〃
谷缜笑道:〃以防万一。〃陆渐莫名其妙,将簪子收好,问道:〃萍儿姑娘怎么样了。〃谷缜道:〃她就在宅子里,我雇了一个嬷嬷照看她。〃说到这里,眉间隐现愁意,沉默半晌,忽道:〃陆渐,还有一件大事,十分棘手。〃
陆渐道:〃什么事?〃谷缜叹道:〃我遇上敌手了。〃陆渐奇道:〃是武功么?〃谷缜笑道:〃我这点儿三脚猫功夫,敌手满天下都是。说的这敌手么,却是商场上的对头。〃陆渐咦了一声,甚是惊讶,神情仿佛是说:〃你在商场也有敌手?〃
谷缜道:〃江南的饥荒你也见到了?〃陆渐精神一振:〃这事我正想和你商量,你计谋多,或许能想个法子。〃
〃我指的敌手,正是这个。〃谷缜道,〃这些日子,我也曾想法从外地调粮进入东南,不料遇上两个难题。〃陆渐道:〃什么难题。〃谷缜叹道:〃第一是买不到米。第二是买到了米,也运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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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节: 兄弟(7)
陆渐吃惊道:〃怎会买不到米,难道其他地方也受了灾?〃
〃不是。〃谷缜摇头道,〃去年风调雨顺,河北、山东、湖广、四川,都是丰收。调粮救灾本也不难,但不知怎的,暗地里出现一股庞大财力,从去年秋天起,便暗中收购各地余粮,不但价钱奇高,而且只进不出,当时我在九幽绝狱,全不知情,出来之后,查看各地帐目,虽觉古怪,也只当是奸商囤积货物,并未十分留意。直到如今买粮救灾,才发觉各省余粮,竟已所剩无几。〃
陆渐想了想,说道:〃农户家里大都自留谷米,我们不妨提高价码,高价买入。〃
谷缜叹道:〃我起初也这么想,但仔细一想,却发觉大大不妥。倘若我高价买粮,正好中了对方的奸计。那时不但是东南危急,闹得不好,便要天下大乱。〃
他见陆渐神色迷惑,便道:〃你认为那些人收购粮食,所为何事?〃陆渐道:〃自是囤积居奇,提高粮价了。〃
〃不是。〃谷缜摇了摇头,神色凝重,〃他们的目的,是要祸乱朱氏天下,覆灭大明江山。〃
他见陆渐神色惊疑,便取出一幅地图,在桌上铺开,指点道:〃湖广熟,天下足,东南各省,亦是天下粮仓,自古便有太仓美誉。而今苏、浙、闽、赣、两粤、安徽,遭受倭寇盗贼肆虐,连年不收,天下粮仓,荡然无存。如此一来,最好从湖广调粮,但湖广的余粮已被收尽,对方还不知足,仍以高价收购农户自留粮食。我要收粮,便须和对方竞价,看谁出价更高。我刚脱牢狱之灾,眼下所能支使的,唯有扬州盐商、徽州茶商、桐城的绸缎商以及走私海货的商人。先不说这些人未必都肯出力,即便出力,对方只需不断抬高粮价,任我手上有多少银钱,也会耗尽。〃
陆渐叹道:〃若是如此,也没法子。老百姓的命总比银子要紧。〃
〃即便我肯倾尽财力,也未必能够济事。〃谷缜苦笑道,〃对方买通江西盗贼,固守水陆要津,买到湖广的粮食,也无法运入东南。然而对方与我这一番竞价,势必令湖广粮价陡涨,农户一见有利可图,必然争相卖粮,却忘了银子虽好,终归是不能吃的。待到粮食卖光,饥荒自会悄然而至。不止湖广,徽州、山东、四川以及其他各省,均可由此类推。说来说去,对方便是要借东南诸省这场大饥荒做引子,将天下粮食搜刮一空,闹得全天下的老百姓都没有饭吃。〃
陆渐目定口呆,半晌道:〃这么说来,不买粮,苦了东南的百姓,买了粮,却要苦了天下的百姓。到底是谁,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
谷缜脸色微沉,冷冷道:〃这法子以虚引实,以无转有,深谙天道,滴水不漏,我想来想去,普天之下,只有一个人想得出来。〃
陆渐心念数转,蓦地失声叫道:〃万归藏!〃
一时间,二人沉默下来,过了半晌,陆渐问道:〃谷缜,你不是他的传人么?这件事他没给你说?〃
谷缜叹道:〃万归藏何等人物,我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他还不看穿了我?他心里知道,我虽懂经商,但决不会做出这等不义之事。故而索性将我绕开,远召西财神进入中原。〃
〃西财神?〃陆渐诧道。
谷缜笑道:〃有件事我不曾与你说。老头子手下的财神并非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