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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低下头默默喝粥。
贺一九过了一会儿才道:”改日我叫个人,给你送些好点的炭火过来。”
韩琅一愣,这样的善意总让他措手不及:”不用不用,我自己添置就好了。”
贺一九把饼咬得嘎吱响,顺带用筷子指了指他:”客气什么,这都算不上个事儿。”
韩琅沉默下来,直到贺一九的早饭都快吃完了,他才抬起头,幽深的视线久久地停留在对方脸上:”我问你个问题。”
”怎么?”
”你经常这样么?
贺一九一脸莫名:”啊?”
韩琅觉得胸口憋闷得很,闹得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就是,住别人家里,给人送药……然后,就像现在这样的。”
贺一九脸色还算淡定,夹起一块饼塞进嘴里,腮帮子瞬间鼓起来一块,弄得他说话声音都含糊了起来:”没啊,只对你这样。”
”呃……”韩琅被他的理直气壮弄得有点懵,恍惚间觉得似乎是自己想多了,”为什么?
贺一九没答话。这时突然有人敲了敲大门上的铜环,韩琅只好起身过去开门,外面站着林孝生,一见到韩琅就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货箱里头窜了出来,然后迅速爬上了韩琅的肩膀。
这冰冰凉凉的触感,不是石龙子还是谁?
”怎么了?”韩琅问道。
”你今天要上京?”林孝生说话还是这么不咸不淡的,”他硬要跟你去。”
韩琅摸了摸石龙子的脑袋:”为什么?”
”我感觉到了,银鼠在东边!”石龙子晃着尾巴说,”你是不是要去东边,我也去!”
京城的确在东边,可他难道还要带这么一个累赘?韩琅回身看了看自己的行囊,倒是也能藏进去。石龙子好似看出了他的犹豫,可怜巴巴地用下巴磨了磨他的手背,软声软气道:”我不乱跑,但是我真的想去。”
韩琅叹了一声,他就是敌不过别人的乞求:”知道了知道了。”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他回去和贺一九道了别就匆匆去驿站雇马,然后直接出了城门。石龙子就躲在他的背囊里,一路倒也安静,偶尔探出头来透气的时候,也尽量躲着其他人的视线。
早春已过,但清晨的气温也凉得很,韩琅把斗篷裹得紧紧的,帽子也戴上了,却还是被吹得连打三个冷颤。这一路都是官道,来往车队不少,没什么风险。所以他走得也很轻松,快马加鞭,中午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跑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看来深夜就能到达,只不过时间太晚城门已经关了,估计得在城外的小村先找个地方落脚,等第二天再进城。
就这样很快跑完十多里,韩琅找了处河岸停下来让马歇一会儿,自己展开行囊,掏出早上剩的煎饼,掰了一块塞进肚子里。
石龙子也爬出来,在绿茵茵的草地上打了个滚。韩琅问他饿不饿,他说不饿,早上吃了很多糖。
头一回见到把糖当饭吃的,虽说妖怪不用忌讳那么多,但林孝生喂养他的方式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午间阳光正好,清风掠过翠绿的树梢,发出呼呼的声响。一人一妖在河岸上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韩琅差不多休息好了,才重新上路。他刚把正在吃草的马儿牵回来,忽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人在叫自己,一回头,姚心莲立在一辆马车旁边,正冲自己招手。
”真巧!又见面了!”
韩琅冲她打了个招呼,就见她风风火火地跑下来了,毫不客气地拍了拍韩琅肩膀:”上哪儿去呀?”
”京城。”韩琅边说边不好意思地笑笑,心道自己真该习惯这女子奔放的个性了。
”那更巧了,我也要回去了,我们一起呀?”姚心莲嘻嘻笑道。这时她的丫鬟才撑着一把纸伞磕磕绊绊地顺着河堤下来,气喘吁吁道:”小姐、小姐,日头正烈,别晒着了。”
”去去去,你要打伞自己打去,晒会儿太阳怎么了?”姚心莲嗤笑一声,把那丫鬟赶开了。察觉到韩琅不解的目光,她压低声音偷偷对韩琅讲道:”是我七叔塞来的人,偷偷监视着我的。啧,麻烦死了。”
”监视?”韩琅心里不由得闪过许多古怪的想法,为何要监视一个女子?姚心莲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笑道:”等会儿和你说,走吧,我们同路。”
韩琅有些犹豫,毕竟他不想和同龄女子走得太近,免得遭人说闲话,误了对方清白。可姚心莲显然不这么想,而且也不给他考虑的时间,抢过他手里的缰绳就牵着马走上前去。韩琅只好”哎”了一声,快步追上,这时他背后的石龙子动了动,他连忙按了按行囊,轻声道:”嘘……这会儿别动。”
姚心莲回过头来,催促道:”快点啊,你走不动啦?”
任何一个男人都不想被女人嘲笑,韩琅立刻追到和她并排,那丫鬟落在了后面,这会儿才跟上来,姚心莲已经卸下了马车上的马缰,回身对丫鬟道:”你们坐车吧,我要骑马。”
”可是小姐一个女子……”
”少啰嗦,女子怎么了?我爱做什么就做什么,用不着你啰嗦,”姚心莲张口叱道,利落地翻身上马,转朝韩琅道,”你也上马,路上还能聊聊天。”
她话里总有股压倒性的气势,使人很难违抗她的指令。韩琅也不再犹豫,骑上自己的马匹和姚心莲一并走在前头。可怜了那随侍的丫鬟,马车本来就走得慢,这会儿又被姚心莲骑走一匹马,很快就落在了后面。丫鬟起初还在叫”小姐慢一点”,随着距离的拉开,声音也渐渐听不到了。
韩琅几次回头,但姚心莲依旧快马加鞭,丝毫没有慢下来的打算。”这样不大好吧?”他忍不住问道
”没事,他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要去哪儿,”姚心莲没心没肺地笑道,”对了,你去京城做什么?”
韩琅就如实说了。
”钱县令?啊,就那个老头子吧,”姚心莲直言不讳道,”那什么严大人我也认识呢,字画什么的,我瞧是行贿吧?”
她说的太直接了,倒让韩琅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不过她一贯自来熟,这会儿就一个人说开了,讲她以前见过不少这样的事:”先串通古玩店的老板,然后老板再去大官里花重金买下字画一类的宝贝,又把画交给雇用他的人。最后这人再登门拜访,把画当做礼物送回去,演一出戏,银子就不声不响地送到大官手里啦。这种事情我见过不少了,我爹还拿来当笑话讲呢,他们都睁只眼闭只眼,当没看见。”
韩琅听着听着就感觉出不对了,心里越来越警惕。这个女子知道的也太多了点,而且未免也太没用防备之心了,这些事难道可以随便当作闲聊的谈资讲出来么?除非……除非她根本没有什么可畏惧的,不会有人抓她把柄,以造谣为由治她的罪。
”你到底是什么人?”
姚心莲迟疑了一下,一对妙目滴溜溜地转了两转,”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傻瓜,你倒现在还不知道?我是赵王的女儿,也就是当今圣上的侄女啦,”
”你是郡主大人?”韩琅差点呛得咳嗽,又感觉行囊里的石龙子动了动,忙把他按住。
”哎,别那么叫,我微服出来呢,”姚心莲笑道,”对了,你包里装着什么宝贝呀?总是捂着。”
韩琅忙摆了摆手:”没什么没什么。”
好在石龙子安分了,姚心莲也没有多问,继续道:”你不用紧张的,我不喜欢用权势压人,而且嘛……”
”而且?”
她一按马鞍,忽然朝韩琅的方向探过身子,韩琅吓得一退,就见她好似玩耍一般她哈哈大笑起来:”而且我看上你啦,你觉得如何?”
韩琅脱口而出:”可我没看上你啊!”
姚心莲一愣,韩琅这才意识到这话说得太冲了,肯定伤了女孩子的心,又赶紧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你我地位悬殊,而且互相之间毫无了解,何况女孩子选夫婿还是要深思熟虑一些,不可冲动。”
姚心莲一针见血:”你怎么不提你上次那个心上人了?”
韩琅心中大叫糟糕,他怎么把上回的托词给忘了。这回姚心莲看出端倪了,嘿嘿一笑道:”我知道了,我还以为你真喜欢男人呢,只是单纯不喜欢我吧?”
”我……”一想到贺一九,韩琅的心更乱了,说话反倒更支支吾吾起来。
”不怕,我有的是办法呢,”她冲韩琅俏皮地眨了眨眼,”咱们走着瞧?”
我不想和你走着瞧啊!韩琅心中狂呼不止,但他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接下来的一路,他脑子都乱哄哄的,不知道为什么想的全是贺一九。”喜欢男人”这四个字太刺耳了,他开始反思最近自己的行为,觉得好像真有这方面的倾向。贺一九是男女不忌的,这点他清楚,可自己呢,自己对他……
怎么办?
他胡思乱想,姚心莲却一直在同他讲话,直到话题渐渐拐到姚七身上去,才算是牵走了他的注意力。姚心莲说姚七的真实身份就是如今的贤王阁下,这点韩琅在知道郡主身份以后就已经猜到了。她还说贤王平日里只喜欢看花喂鸟,郊游踏青,对权利不争不抢,好似满足于悠闲平和的生活,一副闲散王爷的作派。
”这回我是出来玩的,本来都在回京的路上了,我爹没工夫来接我,他却跑来了,烦得很,”姚心莲撩开了耳鬓的碎发,眼神始终直视着前方,”对了,我爹一直跟他不大对付,总说他暗地里在谋划什么。啊这话你别和其他人说,不然可是要治罪的。”
韩琅点头表示明白,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就是在心里抱怨既然姚心莲都清楚,为何还要告诉自己?
说实在的,姚七也好姚心莲也好,他完全不敢百分百地信任。自己一介平凡县尉,对他们而言究竟有什么可宝贝的?如果说姚心莲对自己只是欣赏和所谓爱慕的话,那姚七呢,他又是怎么回事?
韩琅越想越觉得脊背冒汗,他可不是那种权欲熏心、一心只想谋求高位的人,这种带着拉拢意味的示好只会让他心头不安。知道两人身份以后,这种不安愈发加剧了。说起来,正因为姚七的王爷的身份,钱县令才用那种眼神看自己啊。韩琅心叹自己真够迟钝的,一直没往那边想。
姚心莲看起来是直爽之人,自己要不要把想法直接提出来?韩琅攥紧马缰,瞥了身边人一眼,又默默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无论如何还是小心为上,装傻就是最合适的策略了,韩琅巴不得对方早点看轻自己,趁早打消拉拢他的念头才好。
两人到达京城时,夜色已深,但韩琅并没有按照原计划去附近投宿。多亏了姚心莲的郡主身份,守卫甚至连查都没怎么查就破例放行了。原本姚心莲还想邀请韩琅回府,可这回韩琅是说什么都不肯了,好在对方也没有勉强。两人就在城门口分了手,姚心莲回东市的家里,韩琅则去西市找地方住。也是他运气好,没多久就找到一家正要关门的客栈,道明来意后,对方还是把他放了进去。
石龙子早就闷得发慌,这会儿终于从他行囊里钻了出来,嚷嚷着肚子饿。韩琅只好嘱咐小二给他取了一碗莲子羹,他虽然吃完了,却抱怨说没有讨厌鬼做的糖豆甜。
”讨厌鬼是谁?”
”就是那个冷脸怪人,”石龙子嘟嘟囔囔地,”我要吃了他。”
韩琅无奈道:”好好,知道了。小孩不能吃太多糖,牙齿会烂的。”
石龙子”哦”了一声,显然没听进去。过了一会儿他说要去找银鼠,就从窗缝里钻了出去,瞬间就没了影。韩琅也没再管他,自己把被子铺好,躺进去睡了。
第34章 银鼠6
白天早些时候,贺一九一个人在安平县的街边摆摊,心思却飘到了别处。
“千真万确,”他身边的人正是之前那个专门溜门撬锁的小贼,“拉车的老赵在城外头瞧见了,那官爷的确跟个女的走一起呢。”
“女的长什么样?”
“挺贵气一小姐,大美人,身边又是丫鬟又是马车的。对了那马车是花梨木的,上头的镶板貌似是金的,值不少钱哩!”
贺一九沉思片刻就知道是谁了,没好气道:“他们一起走的?”
“对对,有说有笑,”小贼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