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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够的。”修久容却道,“在他们回来之前东将军早就到涓城了。”
“嗯。”惜云点点头,“粮草、衣、药等物资军中绝不能短缺,况且他们也即达目的地,所以也不可半途而废。”
“如若这样……王,涓城城壁既薄又矮,实非坚守之城。”林玑道,“而且城中粮草又运走一半,算来我们的粮草也不过刚够支撑二十天。”
“嗯……我们并一定要死守涓城的。”惜云挥挥袖潇洒起身,轻描淡写的道,“东将军虽为名将,但这十年来已很少踏出帝都……所以呀……”惜云目光扫向部将,浅笑盈盈,“对于前辈,我们这些晚辈应该以礼相待,远道相迎才是!”
“王……”林玑与修久容两人眼眸同时一亮。
白皙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巧的移动着,淡红的唇畔吐出一道一道的策略与命令……
“臣谨遵王命!”房中两将衷心拜服。
“嗯。”惜云淡淡点头,“这一战能否全胜关键在于墨羽骑,所以……林玑,将本王手书即刻派人送往息王处!但东将军定也料到我们此举,所以送信之事你需特别安排,而且……必须亲自交至息王手上!”
“是!”林玑领命。
“你们去准备吧。”惜云挥挥手。
“臣等告退。”
两将躬身退去后,久微依留在房中,从头至尾,他都只是静静的看、听。
惜云从王座上起身,负手身后,仰首看着屋顶良久,最后长长叹息,那一声叹息似是一种看破了某事而生出的一种忧患,又似是终于下了一个本不想下的决定的无奈。
“久微。”惜云将目光移向一旁静坐的久微,手臂微抬,长袖滑落,袖中的手是紧握着的,张开五指,一枚仿如洁云飘于风中的令符现于掌心“这东西我现在交给你。”
“飞云令?”久微看着她掌心显露的那面令符,凝惑的问道,“这是风云骑的帅令,为何交给我?”
“因为……”惜云走近久微,附首于他耳边,以低得只有他一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话。
“……”久微闻言睁大眼睛惊愕无比的看着惜云,似是不敢相信刚才所闻,震惊得久久不能言语。
“你都如此惊讶,那何况是他人。”惜云微微一笑,却是苦涩而略带自嘲的一笑,“这便也是我不到万不得以决不能走的一步,所以……久微,你一定不能在我跟你说的时间之前行动,必须、一定得在之后!”
“可是……夕儿,若……那样你们……你可是十分之凶险!”久微眉心紧皱,眼眸中全是忧心,“你既已虑到这一步,那必是对……不能放心,既然如此,那又何需……不如直接……”
“不行!”惜云却斩钉截铁道,“绝不可以在我定的时间之前!如果可以的话……”微微停顿片刻,然后悠悠长叹,“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无须动用此令,要知道啊,你此步一走,便决无退路,而那之后啊……”目光朦胧的望着某点,“真是无法想象啊……”
“无法想象?”久微目光带着深思的看着惜云,然后淡淡的一笑,那笑却是带着某种刺探、某种深长意味的,“还是不敢想象?又或是害怕他的反应?”
惜云的目光却依然落得远远的,似整个心魂都在远处飘荡着,以至似未能听得久微的话,但是,在久微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却开口了。
“久微,风云骑、墨羽骑之所以还能算是融洽的走到现在,其中除了共同的目的之外,最重要的一点是因为两军的主帅………我和息王………我与他在国人眼中是夫妻一体,所以两国、两军是理所当然的应相融一起。而我们俩能走到今天,是因为……不但是时局所致,也是因为我与他从江湖初识至而今已是十年有多!十年啊,人生的十年并不多,非亲非故的两个人人生中最好的那一段岁月却是牵扯在一起的,不论我们如何不愿承认,事实上……却是真的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是连结在一起的,是没法分割舍弃的!”
至此处,她抬起手,五指轻轻拢住眉心,脸上的神情是感慨而略带苦涩的,“十年相识,按理来说,本应是相知相惜相信的知己才是,可是……”五指微微抖动,眼眸微闭,嘴角的那一丝苦意更甚了,“可是……我们……久微……就如他所说的,那种以命相许的信任……太难了,我们似乎都未曾许给对方!不能……也不敢啊!”
“夕儿……”久微垂眸看看手中那一枚飞云令,又抬首看着她,看着她脸上那种复杂的神情,长长叹息,“夕儿,其实……你是爱着他的是吗?所以才会如此的矛盾,才会有如此复杂的感觉,也因此你才会如此的……”久微的话忽也悄悄止了,只是神情复杂而感慨的看着惜云。
“久微……”惜云抬手抚住脸,第一次,她的声音是如此的脆弱,只因里面承载太多太多的东西,“这便是我们的悲哀!我们都不是对方理想中的人,我们都不想……可是……偏偏啊……所以我们都是如此的不甘心,可又是如此的无可奈何!”
久微无言的看着她,那双灵气凝聚成的眼眸悲哀的看着她,心头一遍又一遍的长长叹息,一遍又一遍的无可奈何的叹息……
“久微,这世上我最希望我能信任的就是他!”惜云回首看着久微,那双清眸仿如狂风扫过的湖面,“可是……我却是如此的没有把握!所以我必须有那一步,只是……一步走出,我们这十年来所有的……或都要在这一步中灰飞烟灭!到那时,不单是……我与他,便是墨羽骑与风云骑、白风国与黑丰国、更甚至这个天下……”
“夕儿,若真到那时,你当如何?”这一句话久微本不想问,可是他却还是问出口了,因为那个答案……他希望的答案……
但惜云这一次没有回答,放开抚在脸上的手,微微仰头,目光穿透房门,似看向那不可知的未来,可眸中的那种惊涛已渐渐平息,脸上的神情已渐渐恢复风王所有的镇定从容。
“当那一步踏出时……成,便是双赢!败,便是双输!”最后一字落下时,她的手紧负于身后,五指紧握,双目中射出雪剑似的光芒,身形仿如凌云苍竹,无形中透着一种冷然的决绝!
恍惚间似有幽幽的长叹沉沉的落入久微心中,看着帐中那个身影,白衣似雪,长发如墨,仿如一则黑与白的剪影,遗世立于高峰上,单薄却又坚强、寂寥却又傲然……
轻轻走上前,伸出手将那个朝堂上冷肃果断的发号施令、战场上气势万千的挥军杀敌的女王、此时却是如此孤峭的孩子圈在怀中。
“夕儿……”低低的唤着,不知道要说何话,也不知道能说何话,唯一能做的便是敞开自己的怀抱,让她稍稍栖息,稍得一丝温暖与抚慰。
只是……眼前却闪现昔日那闪着一双快活、清亮无瑕的眼睛,在炫目的炽日下张狂无忌的飞入落日楼抢他手中烤鸡的那个神采飞扬的身影……白风夕啊,再也无法回来了吗?只是,他知道,眼前这个肩负着千斤重担却坚定孤峭、一双睛眸时凝重内敛时冷锋毕露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久微,我知道我可以信任你的,是可以以命相托的信任的。”惜云将头伏在久微的肩上,闭上眼,轻轻的、却是安然的叹息,“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的,我们……是亲人!”
“你果然知道。”久微似乎并不诧异,抬手轻抚肩膀上的那颗脑袋,从头顶顺着那柔滑的青丝轻轻抚下,带着无限疼爱与怜惜,还有着一份浓浓的宠溺与感动。
“我当然知道。”惜云伸手抱住久微,嘴角浮起一丝浅浅的却是真实的笑容,“久微,我之所以会走到这个战场上来,其中之一是因为我要实现你的愿望!当我与兰息将这个天下握于手中时,我便可以实现你的愿望!那也是我们风王族三百多年来都未曾遗忘的承诺!”
“我知道,我知道。”久微喃喃的轻语着,灵眸中隐有水光浮动,声音隐带一丝颤音,“所以我来到了你的身边,我要看着你实现这愿望与承诺!夕儿,我会守护着你的,我起誓!”
轻轻捧起惜云的脸,拂开她额际的发丝,露出高高的额头,额间的那一弯玉月莹雪依旧。右手移向她的眉心,尾指竟隐约透着淡淡的青气,指尖轻轻一点眉心,然后俯首,额际相碰,眉心相印,剎那间似有一缕青光在两人眉心一闪,但眨眼即逝,几疑幻影。
“这会让我知道你是否平安。”久微轻叹一声,依旧将惜云揽入怀中,长臂在她的身后交握,似为她圈起一堵厚实的墙壁,“夕儿,我但愿不会用此飞云令!”
只是,世事总不会沿着人所愿望的路线发展的!想要达成所愿,必是要有一定的付出,更甚至是无法计算的代价!
“大将军,以我军行进速度来看,三日后我们即可抵达涓城。”
平日杳无人烟的荒原之上现今却是旌旗飘展,万马嘶鸣。
“嗯。”高居战马之上的东殊放听得副将的禀告却只是淡淡的点点头,放眼瞭望这一望无际的荒原,脑中所想的却是大军离都时皇帝之言。
“爱卿,此次必得大胜而归!”
这似乎只是简单的一句嘱咐,但细细想来,却是“没有击败风军便不可归都”!
为什么此次陛下会有如此行为?这十年来,诸侯争战,乱军四起,被视为帝颜一般尊贵的王域也时受侵占,他也曾数次请军,但陛下却从未准奏,每次皆以“帝都需大将军坐镇”为由而不出兵,任由王域一村一镇一城的被各王吞并……可是为何这一次他却如此坚定的要他前来讨伐风王?如此坚决的下旨非胜不归?
“骆将军此时在何处?”
“回大将军,骆将军所率先锋军领先半日路程,现离落英山不足百里。”
“嗯。”东殊放再次点点头,“记得要随时保持联系。”
“是!”
八万大军如此庞大的队伍要一起行动是十分不便的,因此东殊放派遣他一手调教出的禁卫副统领骆伦领一万禁卫军为前锋先行,他自己则领四万大军居中,而另一禁卫副统领勒源率领着余下的三万禁卫军延后半日行进,一为押运粮草,二则是若帝都被困皇帝急召回军时这后方的三万精锐大军便可在最快的时间回都救驾。由此也可看出,这位东大将军的领兵风格是严谨而稳重的。
先锋骆伦骆将军,今年不过二十七岁,在这个年纪便坐上禁卫副统领的位置,这其中虽不能说与他身为东大将军的弟子无关,但他确实也是有几分才干的。在他二十四岁时,曾领五千禁卫军横扫王域境内十一座盗匪山寨,在他手下斩首的盗匪可谓不计其数,一时令王域境内所有盗匪闻风丧胆。而帝都也有不少人预言,当东大将军退位之时,能竞争大将军之位的必是骆将军与东大将军之子东陶野,这其实是对他实力的一种肯定,但骆伦却并不以此为荣。在他的理念里,要官拜大将军应该是在他领军平定六国叛乱、扫清天下逆军之时。所以对于此次出兵讨伐风王,他不似大将军那般诸多犹疑,反而十分期待能与风王一战。
“将军,前面便是落英山。”
奔驰的万骑中,一名副将放马走近骆伦,指向前方那隐约可见的远山,“绕过此山,若以全速前进,一日便可抵涓城。”
“涓城……”骆伦一拉缰绳,日已偏西,黄昏将近,极目看去,一座形状有些奇怪的山静矗于远方,“一日便可到吗?”这话并非问话,只是一种自语。片刻后下令道:“传令,全军休息半个时辰!”
“是!”即有传令兵前往传令。辛苦奔波了一天的士兵顿时如奉纶音,全部停步下马休息。
“将军,那是?”
才刚下马还未来得及喝口水,随着副将的惊呼,所有人皆不由移目看向前方。
但见前方忽然尘土飞扬,传来急剧的马蹄声,隐杂着喊叫声。
难道是风军前来突袭?只是如若是大军袭来,声势似又非如此之小?所有的士兵不由暗想道,手皆按向兵器。
马蹄声越来越近,前方的情况已大约能看清了,奔在最前方的约有十来骑,而距其后五十米左右则有数百骑,但从那些人的服装来看,应该是普通百姓,而非惯着耀目银甲的风云骑。
“救命啊!救命啊!”
跑在最前方的十来骑看向前面有许多的士兵也顾不得会是哪一国的军队,慌忙扬声呼救。这十来人虽显狼狈,但其衣着却是十分的华丽,背上全都背着长长的鼓鼓的包裹,而在后面追赶着的人脸上一律蒙着黑布,口中不断吆喝着粗言粗语,手中挥着大刀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