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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包袱，晚上的时候，又不敢睡得太沉，就怕被人趁黑闯进来。几日下来，搞得大家都疲累不堪，孩子都哭闹不已。
不过一个月下来，这山上除了偶尔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外，就没什么事了，连个下山的人都没有，别说干些肮脏的勾当了。两厢相安无事，村民们的日子也一日一日的恢复如常了。山后的人继续敲敲打打修房子，山下的农户继续种自己的庄稼。
因为这里也算是富庶之地了，所以常会有些流民乞讨路过这里，大伙也是能帮就帮着凑点吃喝，再别的也实在是无能为力。
这天山里来了个小乞丐，瘦得身上没有几两肉了，小脸脏兮兮的，衣裳也是破得不成样子，可看他的眼睛，却有种倔强不服输的劲儿。几个村民从家里拿来吃喝的东西给他，他也是一一道谢以后才狼吞虎咽地吃下去，一看就是好久没有吃过饱饭了。
村民们心疼他这么小就过这么苦，就问他的情况，问了半天他才说，他叫李孝，家乡闹荒，颗粒无收，一家人从河南一路乞讨过来，路上爹娘把吃的都留给他了，结果身体不好，病在路上就再也没起来。爹娘要他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所以他才一个人慢慢走到了这里来。
几个村民听得直抹眼泪，可是有什么办法，地里的粮食又要交租，又要养活家里人，连口粮都不够，青黄不接的时候，每天是吃野菜渡日的。男孩子十几岁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要是收留了这个孩子，家里是真的负担不起啊。只能抹着眼泪能多给他凑点吃喝就多给他凑点了。孩子懂事地跪在地下给大家连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收下这点东西转身离开。
可是没想到，几天以后这个孩子又回来了，而且是小脸也洗干净了，衣裳也换成新的了，看上去也精神多了。大家赶紧问他是怎么回事，原来……
李孝那天抱着大家给的吃的离开以后，听见隐隐约约的敲打声，好奇是孩子的天性嘛，顺着声音走过去，才发现几座破房子，几个人正在修房子呢。他心想，修房子的地方应该会有活干吧，要是自己能找个活干，能挣点工钱该有多好。
他兴高采烈地一路小跑过去，“请问……”两个字刚出口，这才发现，正在修房子的几个人长得跟小山一样，还一脸的横肉，凶神恶煞的样子，简直就像小说里的恶鬼。天哪，回过神来的动作就是撒腿就跑啊！心想不快点跑的话，小命就没了！
他饿得太久了，麻杆一样的小腿一点力气都没有，再说了，体格对比在这呢，他就是飞，也飞不出人家的手掌心啊。才跑出去几步远，就被人家拎着领子给提了起来。李孝欲哭无泪地一边恐惧地看着眼前的铜铃般的牛眼，一边听着可怜的衣领发出嘶啦啦的撕裂声。
啊！他张嘴了！啊！他不是要咬我吧！
“啊！不要咬我！不要咬我啊！”伴随着一声尖叫的就是一阵手舞足蹈。
咦，回应他的不是预料的痛楚，而是一阵哄堂大笑。眯着眼睛偷偷地一看，抓着他的那个和目所能及的几个彪形大汉，全都笑得“花枝招展”，呃，“树枝招展”，应该比较妥当。
梯子上的那个好不容易止住笑，扶紧了梯子才冲着下面喊：“大老张！这小东西还挺有意思的，拿去给老大看看，要是能留下来当小弟，那就好玩了！”
旁边的几个人同声附合，“对啊，拿去给老大看看。”
李孝心里不高兴了，嘴里嘟囔：“我又不是东西，干吗说拿去啊。”
拎着他的大老张一听更是笑个不停，一路笑着拎着他走了，中气十足地笑声震得他脑袋里嗡嗡响，一路上捂耳朵担心他们口中的“老大”会是什么样，不知道今天有没有命再下山了。哭啊。
十八
这……这……这也太奇怪了吧！
被扔在椅子上的李孝吓得嘴巴半天都合不上。那几只大熊口中的“老大”居然……居然是个文弱书生！跟想像中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直到耳朵被大老张的声音震得嗡嗡回响，他才回过神来，听到他们的谈话。
“老大，我们捡到这么个小东西，挺好玩的喔，看样子是个小乞丐，大伙问你能不能把他留下来！”
坐在桌后埋头画图的“老大”抬起了头，“捡的？你当人家是东西啊，还捡呢！看看人家的领子！”
一句话说得李孝感激涕泠。终于有人不是把他一个活生生的小孩当成“东西”，这感觉还真是幸福。
大老张听了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看李孝的领子被自己拎的都快比头高了，赶紧用手往下按了按，他下手哪有什么轻重，把李孝拍得差点变成小驼子。
“我们庄里也不差多口人吃饭，只要他没意见，就留下吧。”老大如沐春风一样的声音又开口了。
“嘿，小子，要饭多苦啊，留下来给我们当小弟吧！”听到老大首肯，大老张兴奋地一巴掌拍下来，把李孝拍得一阵咳嗽。看他咳得直弯腰的样子，大老张还以为他是感动地在点头呢，当下中气十足地大喊，“他同意了！老大！”
“好吧，带下去给他洗干净，再给他找件衣裳换上。”
“是！”一脸兴奋地拎起李孝转身就走。来到这里也不短了，每天都在忙着修房子，干农活，这下可终于有个好玩的小东西了。
“等等，看他瘦的样子，他是留下当小弟又不是当小鸡，你不能轻点啊！还有啊，房子的进度别落下啊，要不然雨季到了，你们都给我睡野地去！”依旧是春风一样的温柔声音，命令的意味却是十足。
“知道了，老大！”这声是大老张一溜小跑时候地回应。
“老大……”这声是小李孝未喊出口的求救声，老大，我不是东西也不是小鸡啊，你让他别拎着我啦！
杜春阳从桌上抬起头，看着大老张的背影低声笑了笑，他的这几个兄弟啊，虽然长得人高马大凶神恶煞的，但其实是面恶心善的，要不然也不会吵着要收留这个小乞丐。说是留着好玩，还不是不愿意见他受苦，他们也都是小时候苦过的人啊。虽说后来落草为寇，却也一直没干过伤天害理的事。
这回跟着他离开山寨，来到这个山庄重新开始平静的生活，就是想离开那刀口舔血的日子。他既然领着他们出来了，那就得把事情都计划好，不能让大家饿着。带出来的粮食够吃半年的，这半年里要把这块立足之地建好，还要开出几块地种些口粮或者蔬菜，还要给大家找个营生，找些事情做，还要……
唉，事情还真是多，继续画图吧，先把这块安身之地收拾好，再说别的。
※ ※ ※ ※ ※ ※ ※
正好也要吃晚饭了，正在修房子的几个人听说老大同意把小东西留下了，马上兴高采烈地把小李孝剥得光滑滑，扔在小溪里好好地洗了个干净。看着他瘦得皮包骨头的样子，几个大男人实在是心疼，人大心粗怎么着也不会表达，所以在吃晚饭的时候使劲地给他塞饭，还特别烤了只野兔给他吃，一直到他撑得走不动了为止。
好久没吃过饱饭了，看着面前的满满的一大米饭－－虽然是半生不熟的，一只烤得香喷喷的兔子－－虽然好像没洗干净，可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流下来。这一路乞讨，别说是想吃一顿好饭了，就连爹娘没了，也就只能在路边挖个坑草草掩埋罢了。
今天遇到这么多好人，先是山下的乡亲们给他找吃找喝，现在又有这样一伙人愿意收留他。第一眼看他们确实是不像好人，可是他们给他饭吃，给他肉吃，给他地方住……眼睛好像模糊了，这顿夹生饭是他这辈子最好吃的饭了！
“你们谁有他能穿的衣服啊，给他找一件。”
听见老大开口了，几个人同声哀号：“老大！我们也想给他找衣服穿啊，你看看我们这体格，再看看他跟小猫一样，哪有合适的衣服给他穿啊！”
杜春阳看了看，也是，他们的衣服给李孝穿也确实是大了点，衣服甩袖，裤子拖地。
李孝把一嘴的饭咽下去，边擦泪边说，“老大，不用了不用了，我穿这件衣服就可以了。”
手一挥止住他的话，杜春阳转身回屋拿出一件衣服来给他换上，看着他小人穿大衣服的样子，几个人又是一件哄堂大笑。杜春阳带着笑一伸手，“咔咔咔”几声就把长出来的袖子和裤脚给撕掉了。
“嗯，顺眼多了。我们这没针线，改天下山给你做几件新衣裳，这件先对付着穿吧。”
光是看着也知道这是好料子的衣服，人家连想都不想直接就拿给他穿。这……
“小家伙，快谢谢老大啊！”
“谢谢老大啊！”
几个人在一边撺掇他。
李孝眼一热，啪就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连扶都来不及。
“哈哈，快起来吧，吃了饭早点睡，咱们这可是有很多活干的哦。”
“嗯，我一定好好干活。”
“哈哈哈！”
笑过以后几个人又端起了饭碗，又有人愁眉苦脸地开口，“老大，咱们到这山上来以后，就没吃过一顿熟饭，能不能请个厨子啊。”
“是啊是啊，今天这是谁做的饭啊，又是夹生的，咬都咬不动！”
有人听了不高兴了，“喂，我今天做的不比昨天赵四做的强多了啊！”
“山上的菜咱们也没得吃，总不能像兔子一样天天啃生菜吧！”哀怨地望着手里的菜叶，愤恨地吃上一口又一口。
“吃你们的生菜吧，看看你们的样子，哪个胆子大的敢来伺侯你们啊！”
“老大！冤枉啊，生成这样子，又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想生得像你一样啊！”
“明天把你们那胡子都给我刮干净，乱七八糟的头发也都梳好了，又不是土匪，扮成这凶相干吗？”光骂还不解恨，杜春阳还上去一人敲了一下头。
“这不是习惯了嘛。”几个人小声嗫嚅。
“习惯了也不行，习惯了也得改！”仗着自己是光头，也没有胡子，赵四跳起来数落他们。
“还有你！”杜春阳专挑赵四的光头敲，“你也是半斤八两！”
“老大！老大！饶了我吧！”赵四抱着头，一边围着饭桌乱跳。
大家哈哈大笑着，都知道他是逗着玩的，杜春阳一介书生，虽说身体不弱，可是手下又没用力，这赵四五大三粗的，拔要汗毛都比人家腰粗，能打疼才怪咧。
十九
听小李孝说了在山上的事情以后，几个村民也都感慨起来，这长得凶也不一定都是坏人，能收留着小乞儿，还好生待着，才几天功夫脸上就长了点肉。知道了自己的邻居本性不坏，大家更放心多了呢。
几个大娘给他缝了衣袖和裤脚，又给他张罗了点饭菜，听李孝说起山上吃的半生不熟的饭菜，也都心疼着。那么多大男人住着，结果连顿熟饭都吃不上，唉。硬是给他包了几个馒头，又叮嘱他现在农活不忙，要是饿了就下山来找点吃的，才把李孝送回山上去。
第二天，李孝背了一小袋面粉和几只野兔下山来，不好意思地求山下的大娘们帮做点馒头给他们当干粮。几家人赶快凑合到一起，升火的升火，和面的和面，收拾兔子的收拾兔子，半天功夫就做了一袋的馒头，炖了一大锅兔肉，整个山脚下都是香喷喷的。
大娘们要把馒头和肉都装起来让他带走。李孝一再声明，“下山的时候，老大千交待万交待，我们麻烦大家了，带回去一半的馒头就好，剩下的和野味都是给大家的呢。”
虽说都是庄稼人，可是面粉也是很珍贵的，像他们这样的农家，窝头配咸菜才是平常填肚子的，馒头野味这都是打牙祭才能吃的。帮做了一顿饭，人家居然给了这么多好处，村里人都朴实，对他们的好感便又增了几分。
要说李孝也是感恩图报的人，那么香的兔肉他说什么都不吃，说要带回去让大家吃顿熟饭，背了半袋馒头，实在拗不过大家，又装了一小盆兔肉就回山上去了。
本就隔得不远，李孝的小影子刚到山上，就传来一阵欢呼雀跃声。
捧着热呼呼的馒头，赵四故做热泪满腔的样子，“馒头啊，这是馒头啊，这是热呼呼的馒头啊！”
王五凑过去，“别捧着了，再捧就变凉馒头了，我教你个一直热的法子，怎么样？”
“呃？”趁赵四愣着的功夫，王五一把抢过他的馒头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喊：“吃…吃到…肚子里…就一直是…热的了…”
“啊！还我的馒头啊！”又是一场遍场跑的追逐大战，轻功、拳脚、掌风，看得李孝目瞠口呆，这……这……为了一个馒头……这至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