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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膝盖上被我遗忘的画轴滑了下去,归离眼明手疾的帮我接住,递给我。
《怒菊图》?我眨巴了下眼,我怎么把这给忘了。
正好轻柳也看了过来,目光在画轴一落,用眼神询问着。
我笑嘻嘻的站了起来,双手托起画轴看向长公主,“漓紫此番到木都,来的匆忙,未曾备礼。今日碰巧得了张画,正想让轻柳给长公主送去,没想着一回来就见着了。看来这画儿,也是算着日子来的。”
我语声一落,清九便蹭蹭跑过来接过画递到长公主面前。
有些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长公主伸手接过画展开,微微一愣,眼里浮现了几分喜悦。
我心里一松。看来这一分算是加上了。
上下端详了片刻,将画合拢,“东大师的《怒菊图》——郡主也算是有心了。”
一幅画,去掉了“莫离”二字。总算还是收获吧。我自我安慰。
“轻柳曾对漓紫言道,菊性高洁,虽为花,却妖娆之余有正气。天下间的女子纵爱菊也只能仰慕,唯长公主能与之相配。漓紫深以为然。得了这幅画,便一心想着物归其主。说来也是缘分,漓紫今日才得画,便见到了长公主。想来这画,也是知情知趣的。”我笑意盈盈,一脸衷心。
不就是拍马屁么?姐姐我也会。
轻柳唇角微翘轻抿,注视着厅中的空地。清九趁人不注意,笑着朝我眨了眨眼。唯有归离面色如常,可眼里分明也带了笑意。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长公主面色又柔了三分,看了轻柳一眼,柔声道,“这孩子不过是瞎说罢了,哪里听得……”
厅中气氛好似和暖许多。
“坐了这许久,还未请教这位是?”秋娅温温柔柔的开口,目光却是指向归离。
我心中一紧。
坐了这么久都没问,专挑这时候?
可这个问题,归离不好答,轻柳不方便答……
长公主来府,归离是客,是晚辈,于礼于节都要出来相见,若是轻柳不叫归离,反倒是不尊重了。
若只他们在场,自然可答“医族长老归离。”
可我眼下在场,只这样作答,不但是对归离的不尊重也显得是我心虚有愧。
只见长公主目光倏地一凝,唇边的笑立时淡了三分。
轻柳笑意凝结唇边。
归离眼中笑意隐去,冷冷看向她,面色平静却未曾开口。
可我的归离又不是见不得人。
看着秋娅,我微笑道,“漓紫莽撞,来的晚。以为你们已经认识了。”浅笑看向归离,“这是医族长老归离,也是漓紫刚刚定亲的夫君。”
秋娅脸色如常,只微带了些恰到好处的惊讶,“原来是莫离郡主的夫君,郡主真是好眼光。秋娅先在这边恭喜了。”
继续微笑,“漓紫本是粗鄙之人,只有这眼光一项还算是不错。”
秋娅矜持一笑,“莫离郡主也太菲薄了些。郡主若是粗鄙之人,天下间不知道多少女子要羞愧死。水皇寿宴之上,郡主为守誓言,当众拒婚。秋娅真是好生佩服。不过没想到此番见面,郡主竟然有了归长老这般的夫君。”说着,微微偏头,“小翠,待会儿母后赐我的那盆翡翠石榴盆景找出来。”
看向我,很是谦和的,“事先不知,未曾备礼。只这盆玉雕石榴盆景是母后所赐,还算拿得出手。万望郡主莫弃。”
我含笑看着她,心中却怒火汹汹。
先是故意提起归离的身份,再是提起我曾誓言终身不嫁只能娶,再再是提醒我不能怀孕……
毛老人家说过,犯我中华者,虽远必诛
如今你是打上门来,欺负我没关系,可是你不该伤了我男人的面子
用余光看了看轻柳垂下的眸子,归离绷紧的脸。我朝秋娅甜甜一笑,“以前漓紫就曾听闻无忧公主蕙质兰心,说话行事无一不周全。如今见了漓紫真真是羞愧。与公主一比,漓紫实乃粗鄙浅薄啊。”
只见她虽心思紧密,但毕竟只得十六岁,面上虽克制还是露了一丝自得出来,“郡主过谦了。”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心中冷笑一声,也不去看长公主的表情。反正都这样了,干脆再差一点吧。
故作了三分天真,又带了七分的诚恳,“不敢自谦。漓紫不比公主,漓紫幼时流离,无人教导,当过乞丐,做过丫头。不仅粗鄙,而且小气。做乞丐时,曾有个小乞丐抢了我的鸡腿,我追了九条街才抢了回来。便是如今,也留下个坏毛病,吃饭时,若是有人跟我抢鸡腿,便会发急。”
说着,不好意思的一笑,“瞧我说这些没得污了公主的耳朵,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人最最没脑子,刚刚一听到公主也要住在别庄,就想远了。无忧公主这等身份,又怎会同漓紫抢鸡腿呢?”
秋娅笑得有些勉强。
一直静默的长公主发话了,听不出喜怒,“秋娅的行李还在马车上,柳儿你先找人送入海棠园去。我还有公事要处理,就不留了。柳儿,来者是客,须得好生照顾。”
送了长公主,又安排管家和清九送秋娅主仆去海棠园,我和轻柳归离慢慢往梅园走。
我心里也郁闷的紧。杀敌一万自损八千,估计长公主现在对我已经彻底无语了。
刚刚走到梅园门口,清九抱着一盆玉石雕的石榴盆景走了进来,见我脸色不愉,嗫嗫道,“漓紫,这石榴,还要不要?”
我瞪着盆景发狠道,“要为何不要?以后我偏生他个十个八个的,看谁能生”
归离抿唇而笑,轻柳笑而抿唇。
有些羞恼,只得把气出在清九身上,“人家送了一把‘龙杀’,你就叛变了啊?”
清九有些迷糊,“什么叛变?”
我拍着他的脑袋教训,“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知不知道?”
清九睁大了眼睛,“我可以拿了也不短啊。夜影说了,是她逼着送我们的,又不是我们求的。”
我望了望轻柳,他笑笑提步朝园内走去。
看着他仙人般飘逸的背影。果然是有其主就有其仆啊。夜影原来也有腹黑的潜质。
正文 第二一零章 鲁先生
秋娅派人说累了,轻柳便让人把晚膳送到了海棠园。
亏得我还特意准备了一只鸡做晚餐,没能派上用场。
这秋娅的确非泛泛之辈啊。我若是真的只有十六岁,哪里是她的对手。
筷子在碗里不停的捣着,忽然一前一后两只鸡腿落到我碗里。
看了看归离,他正温润的笑。
又看向轻柳,却是似笑非笑,“漓紫不是最爱吃鸡腿么?”
我一噎,我那不过是说说罢了。干笑两声,“我不过是打个比方而已。“
又听他慢悠悠道,“莫非漓紫觉得轻柳长得像鸡腿?”
继续干笑,“轻柳怎么,怎么会像鸡腿?”
看着我,“不是说轻柳难道是说归离?”
看着清九眼里忍俊不住的笑意,我羞愤。
光脚不怕穿鞋的,反正今天丢人已经丢过了。
恨恨的把两只鸡腿都啃了一口,忿忿道,“都是我的鸡腿谁要跟我抢,我就跟谁急”
归离笑着递过一个碗,“慢些吃,先喝点汤。‘
忽的有些泄气,“我今天——是不是太粗鲁了。”
“那个菊花的说法甚是文雅。只是——”他似笑非笑,“我怎不记得我有说过?”
讪讪笑,“我那不是拍马屁么?再说了,长公主也当得起啊。”
夹了一块鱼给我,轻柳表情怡然的道了句,“拍的甚好”
这是在表扬我?我看着他眨了眨眼睛。
归离笑了笑,“无忧公主虽聪慧,长公主也非常人。那些话,我们能听出的,长公主也能听出。”
轻柳也淡淡看我一眼,“你自做你自己,其他的不用在意。”
我感动涕零,“你们真是我的坚实后盾啊”
话音未落,轻柳又添了一句,“纵然装也装不到底,何必大家难受。”
无言以对。
老祖宗说过“食不言,寝不语。”,我,还是吃饭吧。
第二日一早刚练完功,清九贼忒兮兮的跑来告诉我秋娅去兰园找轻柳了。
“他们在做什么?”我问。
清九想了想,“好像在说什么术?”
术数啊,我笑了笑,倒挺会投其所好的。轻柳既然在机关阵法这些方面造诣深厚,那术数功底定然是不差的。
见我转身要走,清九急了,“你怎么不去看着啊?”
转身很陈恳的拍拍他的肩膀,“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提步离开,“如果他们问起就说我要出去逛逛。”
出了别庄,我让车夫朝南面走。
车夫道,“郡主,南面除了明湖便没有景致了。”
我道,“正是要去明湖。”
知道他是觉得我一个单身女子去明湖不太好。因为明湖不但是风流才子聚集之处,也是真正的风流之处。
很多自己挂牌的ji子就在画舫上招待客人。
不过这些ji子多有才名,身价也是不凡。很多都是卖艺不卖身,只有看中了的客人才能成为入幕之宾。
鲁先生不是ji子,但却卖艺。
琴棋书画,样样明码实价。
马车里,我默默的想着收集到的鲁先生的信息。
十八岁时,失去爱人,誓言终身不娶。
二十四岁时,母亲以死相逼,嫁于乐善郡主为三夫。
去年三十三岁,自休出门。
自此,便在这明湖之上卖艺为生。
昨日,不取分文将东大师的四胜图送出。据说,这四胜图是他的嫁妆。
确实是拿了人家手短啊。我暗自叹气。
说起来乐善郡主还是现任木皇的堂妹,就是轻柳见了,也要叫一声堂姨的。
而鲁先生居然宁愿选择卖艺,也要自休出门。
还这般仓促的……宁愿将四胜图白送给陌生人……
而那副《怒菊图》明明是他的至爱。
我摇了摇头。
此刻,正是早上,湖畔还算清静。
鲁先生的画舫静静的挺在昨日的位置。
远远的一下车,就看见那个叫“克儿”的小厮在船头弯腰弄着什么。走的近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味。
今日穿的女装,克儿抬头发现我稍稍一愣,“易安居士——”
笑笑,“你家主子身体好些了么?”
再楞,“你怎么知道的?”
“情深不寿,慧极则夭”,还有昨日那嗓音分明是有沉疴之人。
而现在这股药味,则肯定了我昨日的猜测。
白拿了人家两幅画,大忙帮不上,来帮人瞧瞧病也是好的。
“克儿,请易安居士进来。”还是那有些中气不足的声音,却清朗了许多。
克儿掀开青纱,我迈进。
画舫不大,这一进去便看出这间是会客兼书房的房间,内间没有门,只挂了一副织的极密的竹帘当做房门。
左边一几,两条带靠背的长椅,还有几个锦矶,想必就是会客处。右侧,一张大大的书案,窗户两侧的墙上各挂着一画一字。
地板上没有铺毯子,有些磨损的痕迹,却极为干净。
就像鲁先生的人一样。
一身浅灰色长衫,一头绿发,却不是像轻柳那般墨绿,而是有些浅像春日初发的新叶那种绿。
静静的站在桌案边,窗户开着,正对湖水。
我来的时候,他大概在看水吧。
没想到鲁先生是这般好看的一个男人。
尽管脸色发黄,但五官却极为明朗挺秀,整个人看起来清俊极了。
可惜,就是太瘦了些。我心里暗暗惋惜。
“易安居士。”他淡淡开口。
被他一叫,我回过神,行了个礼,“鲁先生叫我漓紫吧。清漓紫,水国人。易安居士不过是临时杜撰的,还望先生莫怪”
“清漓紫——”他神情中有一丝了然,“原来是莫离郡主。难怪能奏出那般词曲。”
“我是来感谢先生的。”有些不好意思,“昨日平白得了先生的画……”
“若不是郡主,鲁逸的画也许会明珠暗投。”他淡淡打断我道,“能找到莫离郡主做画的主人,甚慰。”
有些惭愧,“鲁先生,其实我对画一窍不通。那副《傲竹图》,我赠给好友做新婚之礼,”说着看向他,急急解释道,“不过,她痴迷画艺,尤其爱竹,绝不会辱没先生的画的。”
“而那副《怒菊图》——”我低头道,“我送给了长公主殿下。”
闻得他低低的笑了笑,“画既是郡主得了,就是郡主的。不必向鲁逸交待什么。”
突然有些词穷,这样干净的人,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