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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空羽露出惊讶的神色:“那日出了天殇教可发生了什么事吗?”
许敛宁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对方也颇有唏嘘之意,宽慰道:“张兄吉人天相,定会脱险,说不好还另有境遇。”
她微微摇头:“你不必安慰我,我没事的。”
司空羽也微微一笑道:“说了那么多,都忘记请你坐下了。”他见许敛宁在桌边坐下,淡淡问:“那么你今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许敛宁突然看着客栈门口,微微皱眉:“竟然又碰见,未免也太巧了罢。”只听店小二殷勤地招呼:“姑娘,你是打尖还是用饭?”随后踏进门槛的嫩绿衣衫的少女笑道:“只要饭菜就好了,你们这里我家少主可睡不惯。”
司空羽没明白她的意思,还待追问,却见一位紫衣青年踱步过来,站起身道:“唐兄,我为你引见,这位是凌轩宫许阁主。”那紫衣青年容貌俊秀,举手抬足间风度翩翩,一派笑如春风的和气:“在下唐潇,今日得见许姑娘,当真三生有幸。”
许敛宁也还了礼:“唐公子客气了。”
司空羽道:“唐兄是蜀中唐门的翘楚,同我是表中之亲,也不算外人。”
唐潇摇了摇手中的折扇,大模大样地在桌边坐下:“在下的叔父是本门之主,我也是沾了这个好处,并非有什么了不得的本事。”稍顿了顿,又道:“叔父让我先赶回去,也不能陪两位多聊。两位不若和叔父一道同行一阵,论对蜀中的风光小吃,恐怕也无人比他老人家更内行的了。”
司空羽微微笑道:“多谢唐兄好意。”
唐潇站起身,道了一句:“如此我先行一步。”颔首致意后,潇潇洒洒地抽身离去。那叫清音的少女原本正看着这边,待他走过来也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瞧。唐潇向着她微微一笑,侧身而过。清音顿时红了脸。
店小二此时端了饭菜过来:“姑娘你点的菜都齐了,慢用。”
许敛宁挟了几筷菜肴,突然道:“我记得唐门主的妹妹是嫁入司空世家的。”
司空羽神色一暗,郁郁道:“那是我娘亲。”
许敛宁想了想,问道:“你上次说一直是跟着师父的,难道唐门主没有异议么?”
“我记得我娘说过,当初为了嫁给我爹,险些和家里闹翻了,舅舅和我们的关系也很淡,这次也是一起从天殇教过来才同行的。”司空羽看着她,迟疑道,“你莫不是怀疑,其实是……将我家灭门的?”
许敛宁嘴角微弯,忍不住想笑:“你莫要想多了,没有真凭实据的事情,哪里可以随便这样说的?”
司空羽失笑:“我都快习惯你每一句话都是有原因的,就像上次在武当一样。”
许敛宁低下头,只吃了几口饭,又停住了。司空羽看着她,语气柔和:“有些事,我们都还不知道结果,你也不用时时想着,这样连身子都要熬坏。”
“我只是觉得,青玄师姊可以说是为我而死,现下惟宜如此,我真的……”她停了一会儿,语气和缓,“我没关系,眼下虽然还是难过,但是记得这些,以后拿出来回想,也不算纯然遗憾。”
司空羽一时接不上话,只好道:“你能想通当然好。”
待用过晚饭,两人各自回房休息。路过天字一号房时,司空羽停下来,轻轻叩了叩门:“舅舅,你老人家睡了么?”
门吱呀一声开了,站在门口的长者两鬓斑白,脸上颈边有些细小伤疤,正是唐门现任门主唐慕华。许敛宁本待径自回房的,可还是停下来看了对方几眼。
“现在晚了些,有什么话明日再说。”唐慕华语声沙哑,像是曾经在咽喉受过伤。许敛宁却看见他的袍袖微微颤动,像是强自抑制情绪。
“本来也没什么事,侄儿只是来问一声舅舅有什么需要的。”司空羽道。
“你也去睡吧,没什么需要的。”唐慕华言毕就直接关上门。
司空羽回过头来,神色颇为尴尬,低声道:“舅舅他性子比较怪。”
许敛宁摇了摇头:“我觉得不太对。”她侧身站在房门另一侧,向司空羽招了招手,司空羽会意,走到她的位置。
只见过了一会儿,纸窗上突然映出两个人的身影。此刻月上中天,将房间内的影像清清楚楚地投影在地上。但见其中一人只是静静站着,而另一个不断比着手势解释什么,可惜声音压得太低了,只能听见嗡嗡声。突然,听见长剑出鞘的声响,司空羽下意识地想夺门而入,却还是忍住了。
许敛宁看着地上的影子,只见那执剑的人将剑比在另一人的喉间,突然后撤开去,随后听见推开窗格的声音。
就在这时,忽然有什么飞溅出来,在门上形成一道弧形的、殷红的鲜血。司空羽连忙抢上前去推门,却见许敛宁身形一闪,已经从另一边绕过去,想是去后面截人了。他推开门,只见唐慕华侧着身靠在桌边,头歪在一旁,半张脸上染了血迹,看上去甚是恐怖。
他走上前,伸手去探了探鼻息,已经没有气息了。
朝北的窗子正大开着,下面正对着一条小巷。
沙罗枯荣生两朝
许敛宁沿着走道到了北面,毫不犹豫地攀着窗沿跃下。落地之时,果然看见一道白影向着巷子深处而去。她单足一点,轻轻飘前几丈,借着势头挺剑向那人背影刺去。那人似也不想她会这么快追上,回身避过这一剑。许敛宁不待落地,足尖一点,凌空一剑直落而下。那人竟然空手去接,冷冷喝道:“撤手。”
她顿时感到对方的内力胜于自己,手中剑几乎脱手。
那人伸指捏住焰息的剑锋,这一剑便静止不动。
许敛宁却看见他的脸,整张脸都被钟馗面具覆盖住,在黑夜中显得有些可怖,可是垂散下的发丝却漆黑飘逸。她微微恍神,一时没有动弹。
那人竟然也怔了怔,忽然忙不迭地放脱了她的佩剑。
“少主,你……”嫩绿衫子的少女跑过来,看见他们的阵势,不由一呆,“你们在做什么?”
许敛宁没有说话,抽身离去,待走到刚才跃下的窗口下,轻轻纵了上去。
那人似要追,却还是停住脚步,一拂衣袖道:“清音,我们收拾收拾,立刻就走。”
清音转过头,感叹了一句:“她的轻功真好啊。”
那人走了两步,回身道:“还不快走?”
许敛宁走回天字一号房,无奈道:“那人武功比我强,我拦不住他。”
司空羽正检视唐慕华的伤口,皱眉道:“这道口子看来是用剑划的,只是用剑的人用力似乎不齐。”
许敛宁也凑近去看:“若是换了我,不用划这么长一道,也不会溅出那么多血来。”
“刚才跑掉的那个人你看出是什么门路吗?”
“看不出,他的武功很怪,不过……”许敛宁微微沉吟,“莫非是画影楼?可是他们又是西域来的,又不太像……”
司空羽看着她:“画影楼?”
许敛宁微微笑道:“也是一日闲极无聊发觉的,似乎是个神秘门派,我第二日去就找不到人了,恰好这画影楼也在蜀地。”
司空羽站起身:“看来我得去唐门走一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都还不知道。”
“司空公子,我觉得事情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刚才那个人武功很高,不会落剑那么不准的。”她想了想,突然问,“如果唐慕华过世,对谁最有利?”
司空羽不觉失声道:“是唐潇!如果舅舅过世,他就能继承门主之位。”他迟疑了一阵,道:“我们别惊动别人,等到明早再做打算,我看你也累了。”
许敛宁点点头:“那么我先回房去睡了。只是今晚要警醒些,免得出什么意外。”
她走出房间,只见司空羽还在整理房间,细心地将血迹都擦拭干净,看了片刻,便回去歇息了。
这一夜相安无事,她一早便起身梳洗,然后推门出去。走出没几步,突见司空羽也疾步过来,脸上神色严峻:“许姑娘,我正要找你。”
司空羽神情紧张:“我今早去舅舅的房间看了,却发现……发现舅舅的遗体不见了。”
许敛宁怔了一怔:“你昨晚有听到什么响动么?”
“昨夜我收拾好就回房了,我住的远,没有留意。”
两人边走边说,不多时就到了唐慕华的房间。地上窗上的血迹本来已经收拾干净了,此刻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司空羽指着床:“昨晚我将舅舅的遗体放在这里。”
许敛宁站了一会儿,淡淡道:“我和你一起去一趟唐门罢,这样等在这里,终究不是办法。”
司空羽微微一笑:“也好,就怕到时候说不清连累了你。”
许敛宁看着他:“也许这和我要替青玄师姊查的事是一条线上的呢?”
两人结了帐,问了方向,便朝着唐门去了。许敛宁本来还怕夜照又和自己闹别扭不肯走,谁知白白担心了。夜照一直在她身边磨磨蹭蹭,最后竟然还大方地让她骑了,只是坚决不让司空羽碰。
行了大半日,放眼望去,远远可以看见一座红漆大门的宅子。
司空羽下了马,走上前去叩门,立刻便有人来开门。
“请问唐潇兄是否在唐门之中,就说司空羽有事求见。”他温文尔雅地开口。
那开门的迟疑一下,道:“二少爷今早才赶回来,现下还在小憩。”
许敛宁微微笑道:“那我们便在这里等着好了,总不会打搅到吧?”
那开门的神情微变:“既然这样……那么就你们再等等好了。”
“唐伯,贵客到来,教人家在门口等这可说不过去吧?”一位绯衣女子款款而来,她的眼睛极大,脸色却过于苍白,几乎可以看见薄薄的皮肤下面的血脉。她福了一福,巧笑兮然:“两位请进来吧,二哥他只是小睡一会儿,不用太久。”
司空羽淡淡一笑:“沁姑娘。”
唐沁歪着头看着他们,目光落在许敛宁身上片刻,突然道:“这位是凌轩宫许阁主吧?久仰久仰。”
许敛宁心下讶然,却还是微微笑着回应:“唐姑娘客气了。”
唐沁摇摇头:“两位随我来吧。”她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许敛宁,微微一皱眉,却没说什么。许敛宁自然也注意到,有些不明所以,一面在心中默记唐门的内宅路线。
三人到了主厅,只见红瓦黑漆,红木雕门,虽然不算十分的富丽堂皇,却也极是讲究的。唐沁请两人落了座,又瞧着许敛宁,微笑道:“许阁主命格几许?”许敛宁看着她,慢慢道:“五行属金。”
唐沁笑得颇为开怀:“当真好,你可知道我从小喜欢看相看卦,这位司空表哥是知道的。”
司空羽苦笑道:“你以前曾算过我一日会摔折腿,结果到傍晚还没事,最后还不是被你故意绊跤摔了。”
许敛宁顿时肃然起敬,同情地看着司空羽。
忽听一声清朗的笑声,却是唐潇转了出来:“沁儿就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我们唐门上下忆起往事,皆是不堪回首。”他依旧是一袭紫袍,一派雍容,脸上带着柔入春风的笑:“教两位久等了。”
司空羽寒暄了几句,突然话锋一转:“我们是来告之叔父的消息,昨夜……”剩下的半句话在瞧见一个人影走近时彻底消声了。
只见一位长者踏进花厅,两鬓斑白、颈上脸上都有些细小伤痕,却不是唐慕华还是谁?
他心思百转,站在那里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舅舅。
许敛宁站起身道:“是我拉着司空公子在蜀地多走走,听闻唐门暗器天下绝步,便特意来唐门拜会。”
唐潇看着她,脸上的笑不减半分:“许姑娘若是喜欢,便由在下带路,其实说白了,本门暗器也没什么特别的。”
唐慕华走过来,没正眼瞧人:“刚才听老唐说有客人,就过来看看。潇儿你便带朋友随便走走,老夫就不招呼你们了。”随后就往厅后走了。
司空羽回过神道:“我原来就来过,对这里还算熟悉,就不陪着再走一趟了。”
唐沁微微笑道:“我陪司空表哥在这里说话便成,就是麻烦二哥再绕一次自家院子。”
唐潇笑着在她头上一叩,侧身让了让:“许姑娘请。”
许敛宁看了司空羽一眼,转身便随着唐潇走了。“这里的种的花草都只是普通草药,比如丁香,模样虽然不怎样,可味道却清香。”唐潇一路走过去,竟然连道旁的花花草草一并介绍了。
许敛宁漫不经心地回应:“丁香花分雌雄,还有些许麻痹的药用。”
唐潇讶然笑道:“看来我这个半调子是碰上了行家了。”
她沿着一路过去,只是不停地默记着路线,偶然还会看他几眼,对于唐潇说了什么其实也没什么在意。走走停停间竟是到了一片连着的小屋前,唐潇正色道:“这里便是本门暗器的秘密。”他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