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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炼体渐深，竟然不知不觉，受了些许暗伤，难怪当年楚震给自己这本一阶淬体诀！当时只道是楚震随意丢给自己解闷的，但元婴后期的见识眼光，只怕早已看清隐患，其中深意，齐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
不到这矿泉，只怕还不能明白此中道理，如此巧合，肯定又是自家一次福缘。干脆，打出道传讯符篆，告知祁冰燕自己要借地闭关。粗粗布下幻阵，鸠占鹊巢，就在这空曲山中，闭关淬体，修复暗伤。
淬体诀不过是一阶功法，运行十分迅速，不到十日，齐休体内伤毒和残余药力尽数排出，将这处泉水污染得起码十年不好再用。
飞出矿泉，齐休自觉精气完足，躯体上原先的陶瓷光泽已不见，表面上看，似乎体术退步了些，其实齐休心里清楚，这才是功力内敛，身心最和谐的状态！
心境，体能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里又是三阶灵地，索性就地打坐，取出【无悲密纹】，参悟起‘意识’法纹，冲击筑基十层。
……
又过了三个多月，识海中，诡代本命【齐休密纹】上，两道交缠在一起的螺旋状‘意识’法纹已画到最后一小段，齐休额头冷汗直流，收结一笔，竟怎么也继续不下去。
“坚持！坚持！阳寿不多，结丹大业，已容不得我再走弯路了！”
齐休意志力提升到巅峰，将最后一丝灵力输入到识海之中。
忽然，常年酣睡的【赤尻马猴】打了个哈欠，悠悠醒转，看着识海中的【齐休密纹】发愣。
“宝贝儿，现在不要打岔！”
齐休无奈，分出一点余力，将自家意志传递给宝贝本命猴子。
【赤尻马猴】好像听懂了，规规矩矩盘膝坐下，只是不停龇牙咧嘴，似乎不满意齐休的进度。
呼……呼……
齐休大口喘气，身体忽然一阵颤抖，全身本源开始流逝，这是即将油尽灯枯的讯号，要么停手，那么就做生死一搏。
这又不是结丹，犯不着行险，齐休虽然万般无奈，但还是准备停止这次冲击，反正道路已熟，下次再试可以。
【赤尻马猴】忽然动了，猴爪抬起，虚往天空一抓，藏在齐休头发里睡觉的【七彩幻珑蛇】悚然惊醒，发出怖畏无比的求饶信号。
“怎么了？”
齐休突遭变故，差点把持不住，走火入魔。
【赤尻马猴】却不管这些，猴爪继续加力，竟将【七彩幻珑蛇】的灵魂生生抽出，从齐休天灵盖透过，拉进了识海！
“这惫懒货，还有这种本事！”
“难道当年越过自己，同意【七彩幻珑蛇】的效忠，就是为了今天！？”
齐休震惊万分，本命猴子捏住七彩小蛇不停扭动求饶的灵魂，面上现出一丝狠戾，竟张口一吞，生生将小蛇灵魂吞噬。
随后它身体再起变化，本来在胸口内部，透出七彩光芒的【七窍玲珑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来，化作普通的血色心脏，再显不出一丝原先模样，隐没在它法纹密布的肌肤之下。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传递出一丝幻珑真意，齐休得此指引，恍然大悟，笔力重重收结，将‘意识’法纹绘制完成。
【幻珑真意】，便是齐休新得的天赋技能，通过【身随意动】天赋使用，不光能变化外形，而且可以将自身识海隐藏，幻化出其他本命物事，伪装能力更上层楼。
又是一个辅助天赋神技！
本命猴子双臂高举，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再次对齐休翻翻白眼，然后倒下继续酣睡。
它的意思很明白，总归是嫌齐休无能，又要靠它，才能进阶成功。
“切！惫懒货！你是我本命之物，帮忙不是应该的么！”
齐休也皮了，不以为耻，反觉理所当然，伸手往头皮上一摸，【七彩幻珑蛇】灵魂消散，尸体化作一枚指甲盖般大小的七彩晶石。【察宝光】一探，竟然探不出信息，起码是三阶物事。
这只小蛇，虽然一开始是个玩物，但在地底魔物环伺之下，千余年不吃不喝还能活下来，自有它一番福缘。没想到本命猴子不杀它，竟是存了日后备用的心思。也可怜这小蛇帮了齐休不少忙，最后还是落得个灵魂被吞噬的下场……
“本命之物已两次越过我，对外物施加影响，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齐休喃喃自语，心底生出一丝隐忧，不过自己和这【赤尻马猴】同生共死，是利益共同体，对方只会帮自己，不会害自己，应该没事。
天地灵物的思想，无法可知，齐休只得丢开，沉下心打坐，等状态恢复，便撤去幻阵出关。
“恭喜齐掌门，修为更上层楼。”
祁冰燕竟亲自在外护法，见齐休出关，连忙上前恭贺。
齐休笑着受了，“你家搬迁之事，一切顺利罢？”他问道。
“一切顺利。”
若是祁无霜刚死时，被齐休接到这空曲山，祁冰燕可能还看不上，但被灵木盟当做猪狗一般对待，又在山都山血战六年，她的心理期望已经极低了。
陡然间来到这升平之地，又得了座不错的山门，简直就和做梦一般，祁冰燕哪还有不满意的。知道齐休为买这空曲山，花了五千三阶灵石后，对齐休是发自真心的感激。
她身侧还站着一位练气绝色，看上去才十五六岁年纪，清丽柔弱，娇小依人，资质也十分不错，祁冰燕代为介绍，原来是她祁家一位后辈门人。
小美人俏脸红扑扑地，羞羞怯怯上前，跪下对齐休行礼。
自从当上一地之主，这种事齐休见得多了。几十年来，许多小宗门，甚至颇有实力的中等宗门，要么上门说媒，要么像现在这样让自家后辈在面前打个转，或是攀附，或是想联姻，拼命给自己塞女人。
不过一来佛门外道修行渐深，控制能力愈发精进，二来多年炼体，房中之事有损，三来自家与四位妻妾感情深厚，齐休早已不动这些心思。
淡淡点头，便不再看一眼，祁冰燕会意，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命那羞怯的小美人儿自行退去了。
两人说笑着走出山腹，空曲山敢家人撤得一干二净，祁家人进驻，改动建筑，修补法阵，侍弄灵田，全都忙碌得很。
“此地可远不如你家当年，不知可住得惯？”
齐休随口问道，祁冰燕自然说住得惯，又把感谢的话说了一通。
“咦！”
祁冰燕正说着，齐休忽然脸色大变，双瞳之中‘眼识’法纹隐现，【破幻之眼】朝自家楚秦山方向看去，一道白烟，正从那缓缓升起，悬浮在极高空中。
这是门中有人故去的讯号！
齐休心中一痛，顾不得再和祁冰燕说闲话，连忙告辞，疾速往家里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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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别离情多苦
一袭红影，静静平躺在棺椁中。
上次分别，竟是永诀……
“怎么就不等我回来，再闯这一关呢！？”齐休轻抚熊黛儿的覆面红纱，泪如雨下。
北烈山熊家人都到了，熊铁璧这如山硬汉，此时也忍不住，含泪哽咽道：“可恨的天道，不肯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可有什么遗言？”齐休揽过扑在棺椁上痛哭的敏娘和玥儿，轻声问道。
数月之间，接连两位姐妹身死，敏娘和玥儿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婆子，已经哭得精神恍惚，看在齐休眼里，分外难舍。
“她特意挑你出门的时候强行冲关，想着等你回来，给你个惊喜。根本没做失败的打算，哪里肯留遗言……”
白慕菡在一旁答了，给秦芷打个眼色，婆媳俩一齐上前，反复劝说，好不容易将敏娘和玥儿劝平复了些，先搀回房歇息。
……
入夜，山外大风。
长明油灯一盏，伴着个孤老头子，静静守灵。
犹记得第一次见熊黛儿，是在虎头山上，自己见奈文雪打算让两个猎户，夺她清白。
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出手救下，才有后来几十年的相伴纠葛。
熊黛儿爱自己吗？
一开始，肯定是不爱的，当时她似乎更愿意嫁给楚无影这个少年天才。
自己爱她吗？
一开始，肯定是不爱的，是怕自家虎头山的行踪被她泄露出去，才强势要了她，并不是什么一见倾心、山盟海誓之类。
但是几十年相伴相依下来，要描述这份感情的话，七分亲情三分爱情，似乎更确切些。
她相貌的记忆，齐休还停留在小酒窝，小虎牙，那双时时刻刻，好像都在乞求可怜般，深藏狡黠的大眼睛。
可惜两次强行冲关，都告失败……
手脚轻轻的，揭开她几十年不离身的覆面红纱。
乍见遗容，道心坚定如齐休，都不禁心神失守。
原本天真娇憨的美人儿，早已不在，入目竟是半人半熊，丑陋不堪。
红唇外翻，白森森的野兽獠牙，替换了原本洁白贝齿和那对可爱的小虎牙。
鼻子、额头和一半面颊，被黑熊毛覆盖，和剩下各处的人类肌肤，反差极大。
人形态和熊形态的连接处，皮肤都已剥落，露出赤红的肉色，如同一只奇丑长蛇，在整张脸上蜿蜒爬行。
难怪她几十年如一日，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明己心】转动，将齐休从惊恸中平复，无声看着自家爱妾遗容，喃喃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人之美丑，又哪能以这副皮囊做定论呢？
光是她有勇气两次在年纪未到迫不得已时强行冲关，其意志之坚定，已胜过世上大部分人了。
婚后，对自己，对敏娘，还有门人弟子，嫁出去的秦思瑶，都做到了她能做到的一切。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俯下身，轻轻在她一半人，一半熊的两边面颊，各吻一口。
然后缓缓遮上面纱。
……
三年后，黑河峰外，漫天素雪。
“报仇，报仇！”
白慕菡苍老、疯癫的嘶喊声戛然而止，随后，屋里便传出展仇、秦芷两人的哭泣声音。
守在外面的近千白家族人，知道守护家族的主母仙师已逝，顿时齐声大恸，黑河峰上下，一片悲戚。
齐休呆呆看着这处小院落，这里是当年白慕菡和展元的新婚住处，如今景色依旧，斯人却都已不在了。
白晓生老泪纵横，踉跄从房里走出，“你快些罢！再不结丹，老伙计们估计都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对齐休说着说着，像个小孩子一般，缩到齐休怀里，终于屏不住痛失爱女的彻骨悲伤，呜呜抽泣。
齐休千言万语憋在胸中，竟发不出声音，只得用手轻轻拍打白晓生的后背，替他分担半点。
……
又过了五年，离楚秦山不远的张家镇。
阴雨凄迷，往常热闹繁盛，夜夜欢喝纵酒的张宅，如今却一片寂静，笼罩在无比肃穆，悲伤的气氛中。
一向趾高气扬，狗眼看人低的张宅门子，都像那霜打的茄子，再提不起丁点精神，人人手上攥着套白麻孝服，还有许多拿来遮盖灯笼的黑纱套子。
张家标志性的大阁楼顶层，张世石已老得不成样子，斜斜靠在自家最喜欢的躺椅上，已然印堂发黑，面颊上透出一抹回光返照的酡红色。
“师兄，最后叫您一声师兄……”
他紧紧攥着齐休的手，气若游丝地说道：“我……从来没想到你能把我楚秦门，盘弄到如今的地步，我多想……多想看到有朝一日，你大道得成，与天地同寿……可惜……”
“咳咳……可惜这条人生长路，我只能陪你走到这了……”
齐休无言以对，只剩两行清泪，默默流淌。
张世石声音愈来愈低，最后，握着齐休的手突然松开，永远地失去了气力。
“世石！”
齐休痛彻骨髓，大叫一声。
无论困苦还是富贵，陪伴自家八十年风雨历程的兄弟爱人，却再也听不到了。
用颤抖的手，替他阖上微睁双目，送这最后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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