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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醒了么?”红玉朝他走去,替他将被子盖起,见他神情惶张,安抚道:“娃儿,莫慌。可觉有甚不适么?”
那男童望着红玉,摇头结巴道:“未、未有……”
红玉笑道:“你叫甚么?”
“续断。”
“续断……?”红玉看那男童点头,又问道:“家住何处?”
“……我……不知。”男童垂眼,将被子揪住,十分不自在。
“这……”红玉起身,回望紫胤一眼,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谁知续断捉住红玉袖子,仰脸望着,眸里点星,巴巴道:“您……是我娘么……”
红玉吃了一惊,本欲说实话,可续断稚脸希翼,让她道不出口,只得沉默思量。
“先生说我有娘,很美的娘……我也有爹……”续断怯生生的看了紫胤一眼,又道:“先生说爹娘只是把我托给他照顾,会回来接我的……”
“先生?”红玉坐到床边,将续断的乱发捋好。“先生是?”
“先生是大夫,会治病,采药草。”续断答道。
红玉顿时明了,朝续断一笑,道:“续断,你且先继续睡下,养好身体。”
续断点头答应,十分乖巧的躺下。红玉掖好被角,便与紫胤出了厢房。
“主人……这娃儿年纪尚小,怕是问不出甚么来。他的名字,想是原先收养他的先生给起的。”红玉道。
紫胤颔首道:“只得日后慢慢寻他家人。”
翌日大早,红玉不在房内,续断起来后便出厢房外寻她。他身形仍是孩童矮小,四肢却颇修健。一回身,撞上刚出房的紫胤。续断仰首,见紫胤神情淡淡,眉目微聚,周身之气清冷拒人,不由缩肩退步,喏喏的叫了声:“爹……”
紫胤眉头更拢,出言道:“吾非令尊。红玉亦非令堂。”
岂料续断未听他所言,直直朝刚上楼的红玉奔去了:“娘!”
红玉笑道:“续断,到井边洗个脸罢。来。”
紫胤望着续断,恍恍有所错觉,竟忆起百里屠苏。阖眼复睁,紫胤缓步跟了上去。
红玉让续断自个从井里打出水来洗漱,自个儿去取了条棉巾来。续断孩童心性,仍是同母亲要娇年纪,便十分在意红玉。红玉递了巾子与他抹脸,他笑靥融融,只痴痴看着红玉,道:“娘真美。”
红玉闻言一笑:“娃儿年纪方小,怎知我美?”
续断道:“先生曾与我看过画轴,他说那上面都是美人,娘比画中人好看,那便是美。”
“多谢。”红玉向续断道,而后带他到堂中用早膳。紫胤在桌边饮茶,桌上已上了些粥菜。红玉与续断一同坐下,续断将两只碗都盛上粥,摆在紫胤红玉面前,才将自个儿的碗舀了粥。
“爹,娘……用膳了。”续断毕恭毕敬道。
红玉面皮一赧,道:“续断莫要胡叫。那是……那是师父,不是你爹。”说罢看向紫胤。
续断看红玉一眼,又瞧紫胤一眼,道:“师父……?那爹呢?”
紫胤放下茶杯,将菜碟推到续断面前,道:“莫要多话,用膳。”
续断一惊,见紫胤面色凝凝,赶忙答道:“是,爹……师父。”便低头吃粥。
膳后,续断到客栈后院与几只小犬玩耍,红玉结了几日账款,便同紫胤回到厢房中。
红玉十分歉意道:“红玉未料到续断这般胡来,请主人莫要怪罪。”
“童言罢了。而你,却真要作他母亲么?”紫胤道。
“红玉……红玉只是……不忍。”红玉垂首道:“红玉知错,却实是无法……”
“……”紫胤未多说,只道:“往后,称我紫胤罢。”
“是。”红玉诺道。
“待会便可启程,去琴川。”
琴川春光
新气复回,明光苏醒,何处暖阳入琴川。柳影轻袭,桃色渐染,几度春风应江南。七道澈澈溪河列如琴弦,谁家素手来拨弄。五音泠泠水调悦若天籁,那得知音相听闻。石桥白坊乃是水墨画,飞花点翠堪比丹青绘。道中熙攘人声沸,屋中谈笑合家乐。个个争这美时节,户户享那好春光。
城中入得一女子,红晕桃花两颊,青分柳叶双眉;目中含情也带笑,嘴噙朱丹亦吐香;浅绛绣莲软锦裙,顾盼回眸倾众生。女子身侧有一男子,玉冠银笄束雪丝,朗眉淡目透仙踪;青衫阔袖步中荡漪涟,翠摆垂带行路生清风;气定神闲不似凡间人,佳貌美质必为天上客。二人中间一孩童,年幼脚下稳,少小眼中神,面俊气还清,身修性自灵。
旁人见这三人,男的俊女的俏,都以为是一家子,艳羡不已。续断瞧着城中遍是新奇玩意儿,便自行先到前头去玩玩,红玉与紫胤二人在后头看着。两人边走边看这江南春景,游赏把玩。
“紫……紫胤……这身衣衫可还习惯?”红玉道。
紫胤轻点头道:“可。”
“紫、紫胤……既是想看着世间风光,若一身道袍,定会有许多不便之处,一些民风就难领会到罢。”红玉不惯称“紫胤”,仍是有些结巴。
“既是我让你叫‘紫胤’,便不需拘礼,何故慌张?”紫胤侧看红玉,又道:“这袭衣衫甚是合身。”
红玉低首浅笑,指着四周景象道:“琴川春日,十分美妙。”
紫胤应道:“确实如此。青叶长,翠草曳,熏风夹飞瓣。”
“清河淌,乌船摇,水语引妙曲。”红玉接道。
两人走着,阵阵香来,旁边有小贩叫卖:“桂花酒……桂花酒……”
红玉走到摊前,嗅得酒香桂花香,那小贩见有客,便满上一杯递与红玉,道:“这位夫人,我家桂花酒,香甜适口,健脾补虚,来来来,尝尝,尝尝,包您忘不了。”
红玉接过杯,浅尝一口,真是十分香醇,便饮尽了。她回首望了紫胤一眼,又取了一杯,拿去给他饮:“这桂花酒当真好喝。”蓦地想他出家之人,就没递去,只端着酒杯。
紫胤晓得她心想,也未多言,只取过那杯子,饮毕,道:“好酒。”
“这……”红玉心中虽喜,又觉对他不住,只得噤声。
“若是喜欢,捎带无妨。”紫胤道,走到摊前,让小贩沽了两壶。提了那两壶酒,紫胤道:“我与从前挚友,也曾对酌痛饮。”
“酒为戒,不过怕醉犯它戒,怕醉生梦死,怕耽于醉感。紫胤……既已脱离凡胎,当不受其控……”红玉询道。
“道恒在心,不与他物左右。”紫胤答道。
话分两头,又说续断于前头玩耍,一路蹦跳,却不小心撞着一奶娃。那奶娃两三岁年纪,因衣裳厚实,撞倒地上也不觉疼痛,便不哭喊,只挣扎要起身。续断将她扶起,道声“对不住。”岂料急急赶来一书生,把那女娃抱起。那书生面貌斯文,口中却叨叨:“小子可恶,竟欺负我小聆儿,着实可恶,可恶得紧!”说罢直瞪着续断,十分生气模样。
续断亦瞪他,心想:“这人好没道理,我已道歉,他却还骂我。”又作个鬼脸,“哼”了一声。
那书生见续断这般,道:“你这小子,撞倒我女儿,还这般无礼!”
续断气道:“我已是说过歉了!”
两人直争不下,只那女娃咯咯笑。
紫胤红玉二人瞧见续断与人争吵,忙赶上前来。红玉道:“发生何事?”
那书生转看过来,却愣了。“女、女妖怪……红、红……红玉?”
红玉一瞧,笑道:“猴儿。”
“红玉怎会来此?”方兰生问道,仔细一看,红玉身后还有一人,竟是屠苏的仙人师父,虽换了衣装,却不会错认。兰生忙将小聆儿放下,抱拳向紫胤道:“木头脸……不,屠苏的师父,久仰久仰。”
紫胤还个礼,红玉笑接道:“我随紫胤来此游历罢了,未想碰着猴儿你,真是有缘呢。”
“娘,你识得这个人?他真不讲理!”续断对红玉道。
红玉还未及答话,兰生便十分惊诧道:“娘、娘……娘?!……娘?你、你、你是……这小子的娘?!”话罢看向紫胤,返又瞧回红玉,十分不敢置信:“你……和、和……屠苏的师父……有、有孩子了?”
“娘,你不是说师父是师父,不是爹么?”续断问道。
红玉一时不知怎答,紫胤亦是锁眉不语。片刻后,紫胤带续断先离去,红玉才与兰生将缘由说清。
“猴儿不细细想过方才开口,信口诬人清白。”红玉责道。
兰生挠头道:“听那娃儿叫你‘娘’,一时惊讶,不及想恁多。红玉见谅。”
红玉抱起兰生女儿,逗她一逗,又道:“兰生,这些年可好?”
兰生点头,平静笑道:“很好。红玉如何?”
“……亦是不错。”红玉也笑答。
“这便好。与屠苏师父还有……那气人的娃儿去我家坐坐?”兰生邀道。
红玉道:“过几日再去拜访,我先行一步,他们定在等我。”
“好。”
早莺争暖树,新燕啄春泥。乱花迷人眼,浅草没马蹄。红衣踱窈影,青阶留步痕。曾几忆往昔,何时归故人。
复表衷情
因白日耍累,续断早早上了床睡去。紫胤房外有一小回廊,店家在廊上摆了桌凳,刚容二三座。红玉到他房中,二人取酒摆杯,置些小菜。
夜色甚美,空穹深远,点灯捉萤当散星,裁纱抽丝作薄云;浅风习习挑珠帘,清露滴滴点绛唇。红玉将酒满了,道:“我不若紫胤挚友那般豪情,却也能作个陪。夜色上佳,虽无银月,亦可赏饮一番。”
紫胤举盏,道:“红玉怎知挚友乃豪爽之人?”
“你偶而提及,只言片语,却也能知其中性情。”红玉一敬,小饮半口答道。
紫胤亦饮下半杯,道:“挚友确是如此。当年四处游历,他心性豪迈,无拘无束,与我迥异。相处甚久,受他所感,却仍是及不得他十中一二。”
“紫胤这般夸赞,他定是十分独特之人,让红玉想见上一面哩。”红玉笑道。
“他不在人世已久,红玉无缘矣。若不然,当真可叙一见。”紫胤饮尽杯中酒,又将两盏满上。
红玉又笑:“若他仍在,此刻陪你同饮的人便不是红玉了。”
紫胤递过酒盏道:“若他仍在,岂不是红玉可与他相见?”
“这倒也是。”红玉接杯道。
两人边谈边饮,不过多久白日沽的两壶桂花酒便见底。
红玉道:“听闻店家说有种酒作‘醉仙霖’,乃绝世佳酿,试试如何?”
紫胤久不饮酒,与红玉谈说,亦有些上兴,便应道:“好。”
不过许久,小二将两坛“醉仙霖”取来。“二位客官请两坛,若不够再分付小的去取,若饮不下恁多,小的自来拿回去。”
红玉揭了坛封,顿时酒香四溢,醇醇醉人,这酒不同桂花酒味那般若卧花间醉花荫,倒是如登仙界闻仙曲。把酒倒上,紫胤嗅罢一饮,道:“果真不负‘醉仙霖’之名焉。”
红玉也饮下一杯:“当真如此。”
“醉仙霖,仙亦醉。”紫胤向红玉道:“虽为剑灵,亦不可多饮,酒力仍受用汝身。”
红玉笑道,又饮半杯,道:“自有分寸,至初有酒意便不饮。”
紫胤点头,也喝下满杯。
红玉一时兴起,问道:“当初探游各方,紫胤与挚友二人岂不四处惹眼?”
“何出此言?”紫胤竟摒了平常冷面,带些笑意。
“江湖侠客,白剑后负;少年游冶,青骢踯躅。敢不得姑娘喜爱耶?”红玉掩唇笑道,语意戏弄。
紫胤摇首道:“红玉说笑。”
红玉酒热上颊,熏得潮红,眼中也愈迷迷,这“醉仙霖”初饮不觉浓烈,后劲儿却顶个十足。红玉此时已是半酣,便放下手中酒盏,走到廊栏边,想及紫胤青葱年少时定曾逍遥,而今已成仙身,却已无浓情,自己思恋永无结果,不由心中凄切,轻唱道:“琼浆易醉,愁倚阑干。美梦将醒,泪湿春衫。苍苍蒹葭,伫游阻澜。历历晴川,在彼狭岸。人世痴怨,何如能瞒?红尘多情,如何可堪?觥筹共举,与谁同欢?锦绣河山,谁与同看?”红玉声绵语醉,音怅调凉,极及悠长凄婉,自透出一股哀哀之情。
唱词字字打意鼓,曲乐调调敲心门,紫胤阖眼不语,尤觉心中伤伤戚戚。红玉转将身来,颜犹带悲,却是尽力笑了:“过去这日,便再不提。这百年转瞬,红玉心间思慕,曾明告知,未果。今方知晓,未曾历由,何以堪破?不入尘寰,怎能悟道?情种已生,便无怨尤,愿此长伴,于君左右。红玉之道,入无后悔。不欲碍人,只求成全……”
紫胤未料红玉复表心迹,一时心乱,只得静下理绪,“未曾历由,何以堪破?不入尘寰,怎能悟道?”十六字铮铮有声在脑中。对红玉本无疏离,只因心中寡淡男女之情,冷拒爱慕,虽知她伤,亦不敢有懈。想初识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