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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证据?”
“除了生就一张嘴,空口白牙的胡说,他能有什么证据。”司马扬怒气未消。
虽然被司马扬指着鼻子,易尚文仍旧从容不迫,稳稳道:“当年审案时,呈堂证供便有萧都督与西夏将军的来信,那便是他亲笔写的。”
“那是被人陷害的!”
司马扬虽然没有证据,但他怎么也不相信萧逸会私通敌国。
“不,那是真的,是他写的,是我看着他亲笔写下来的。”易尚文的声音极缓,可对于屋中其他两人,却仿佛炸雷一般。
司马扬怔住,死死盯着易尚文,后者神情平静得出奇……
“你这话不对,当年你与都督根本无交情可言,就算都督写信,也不会当着你的面写。”司马扬愤然反驳。
“当年,我与萧都督确实毫无交情可言。”易尚文点头,“直到发生了那件事情……”
“什么事?”
“咸王欲反。”
听到这四个字,司马扬呆住:“什么!咸王欲反,当年有这回事吗?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易尚文叹道:“你不知情,是因为萧都督不愿你牵扯其中,所以那时候特地让你回乡探亲,你可还记得?”
司马扬又呆住。
第七十二章 深夜密谈
听到咸王二字,萧辰率先想到的便是卫近贤的那些疯话——“那日,你问伊吕伯夷,我会效仿何人?我说,自然是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虽不想成人杰,但也不想做刀下鬼……”
原来想反的人是咸王,他早就该猜到才是。
“咸王想造反,他可是去找过我爹爹?”
“不错,本来咸王就常与你爹爹在一块打猎。虽说这只是他为了迷惑朝廷的一个幌子,但日子久了,他确实与都督也有几分交情。”
“爹爹不肯?”
易尚文点头:“萧都督心中是不愿意的,但面上还是敷衍着他,且一直在暗中探查咸王兵力粮草所住。”
“等一下!”司马扬不解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司马大人莫忘了,当年我是顺德经略使,咸王自然也派人来找过我。”易尚文目光郁郁,仿佛二十年前的那一幕一幕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当时的我,实在是呆得很,我直接就去找了萧都督,要他派兵捉拿咸王。”
“我爹爹是不是把你赶了出来?”
“你怎么知道?”
萧辰道:“因为如果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的。”
易尚文闻言,微笑道:“不错,你爹爹确实当众把我赶了出来,可是那天夜里,他又悄悄地来到我府里。”
司马扬武将出身,这些年做生意拿主意的又都是他大哥,脑子转得也比旁人慢些,急急问道:“你们为何不上报朝廷,让朝廷派兵来?”
“那晚,都督来的时候,我正在写上奏的折子……”
对于那晚,易尚文记得清晰异常。
那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甚至连风都没有,异常的安静,异常的闷热。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滴,他用袖子随意擦了擦,便拿起笔蘸墨,那瞬一个声音自书房外慢悠悠地传来:
“我若是你,我就不白费这功夫了。”
“谁!谁在外面!”
易尚文被骇了一跳,抬起头朝窗外怒问道。
一人披着玄色斗篷缓步迈进来,站定后方不紧不慢地摘下兜帽,脸上微微挂着笑:“易经略,火气还没消?”
“你!”
易尚文吃了一惊,转而怒道:“你来做什么?!日里你已经说得够明白的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请你出去!”
“火气还不小。”尽管见他气得不轻,萧逸仍是一派风轻云淡,反而在就近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斜歪着瞅他,似笑非笑道,“以前有没有人教过你,气恼的时候最好什么事情都不做,否则做什么错什么。”
“我不用你来教……你,你是怎么进来的?”易尚文猛然意识到,萧逸进来并无家仆通报,实在蹊跷。
“翻墙。”
萧逸简单道,又似想到什么,开始掸衣袍上沾染的青苔。
易尚文气结片刻,随即满腹疑惑,盯着他问道:“你究竟有何事非得要翻墙进来?”
由于意识到了什么,他的语气已经稍稍放缓,萧逸却偏偏还要刺他两句:“我自然比不得易经略,风声鹤唳,仍可阔步当街,果然是坦荡君子。”
“你……难道你以为我会怕了咸王么?”
萧逸轻轻一笑:“自然是不怕,可又能有何用。”
“日里你说过,我是不自量力,螳臂当车。”易尚文冷哼道,“你大晚上翻墙进来,不会是为了再把这些话说一遍吧?”
“当然不是!我是来告诉你,这折子你不必费心往上递。”
“你是来当赵祈的说客?”
“我若是他的说客,又何必翻墙进来。”
萧逸直摇头,用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眼神看着易尚文。
易尚文被他弄得狼狈,不耐道:“有话请说,说完快走!”
直到此时,方见萧逸面色一肃,沉声道:“我此行来,是因为有事想请经略大人帮忙。”
“何事请说。”
“上书圣上,弹劾我玩忽职守,不理军务,致使边界不稳。”
“……”
易尚文怔了半晌,也想不明白他的用意:“都督有何用意?”
萧逸却又不愿回答,淡淡笑道:“这不是什么难事,况且也有据可循,相信对于易经略来说,是办得到的。”
见他不愿说出缘故,易尚文心中不满,只道:“事有轻重缓急,你要我上这个折子,可以,不过还得过些时候。”
萧逸一笑,瞥了眼他书桌上的奏折,淡淡问道:“我来猜猜这个折子递上去,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一则是圣上没看见,那么说明有人把折子压了下来,你大概就要走霉运了……”
“你想吓唬我?”易尚文冷哼,“我知道朝中定有咸王收买的人,但我不相信你们就能只手遮天。”
“不是,”萧逸缓缓摇头,“我是想告诉你,可能你会付出很大的代价,而结果却什么事都没办成。好,那我们来说第二种可能,圣上看见了你的折子,龙颜大怒,派人来探查虚实,然后调集兵马,剿灭叛军。”
易尚文仍是冷哼,眼中有不屑之色:“怎么,你们怕了?”
“怕?”
萧逸作皱眉苦思状,道:“让我想想谁会怕?咸王么?他等得就是造反的这日,求之不得,自然是不会怕的。圣上么?圣上可调天下兵马,胜咸王数倍,自然更不会怕。你猜,这个怕的人会是谁?”
易尚文被他说得疑惑起来,忍不住问道:“谁?”
萧逸盯着他望了许久,才低低叹了口气,道:“兵祸绵延,生灵涂炭,成王败寇是谁姑且不论,百姓何其无辜。”
听到这句话,易尚文无言以对,颔首不语。
见他稍稍冷静,萧逸这才慢慢道来:“咸王是小心谨慎之人,此时他虽粮草齐备,但绝不会贸然出兵,必定要等一个最佳时机。便如同浸油柴火,一触即发,你若在此时上折子,无异于丢下火种,正逼着他立时起兵造反。”
易尚文心中犹豫不决:“可事到如今,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咸王养精蓄锐,万一……难道你有什么办法不成?弹劾你又有何用?”
“弹劾我其实没什么用,但朝廷若重新任命顺德都督人选,对于咸王来说,也是一种钳制。”萧逸似笑非笑,“在他眼中,我几乎是废人一个。”
“可究竟要如何才能阻止咸王造反呢?”易尚文发急。
“唯四字而已——釜底抽薪!”
第七十三章 人生自古
听到此处,萧辰已经明白了一切,反复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抑制不住胸中乱冲乱撞的热流,想开口说话,却又发不出声音来,唯有泪水自眼中滚滚而下……
易尚文不知该如何相劝,只能伸手在他肩膀上重重按了按。
司马扬在旁若有所思,问道:“都督是私通敌国,为得就是让西夏人入境来抢掠咸王储备的粮草?”
易尚文点头:“不错,这正是他的计策。我与他商量过,只要西夏人一入境,我便向朝廷发出八百里文书,只说西夏人大举压境,请求援兵。而在朝廷援兵到达之前,为了让西消耗咸王兵力,都督按兵不动。”
司马扬连连摇头,不可置信道:“这步走得也太险了,都督难道不知道,万一被发现私通敌国,便是诛九族的罪……”
他哑然而止,忽觉得自己说了极可笑的话,早在二十年前,都督便已经被腰斩,这一切的一切都督又怎能不知呢。
易尚文长叹口气,低道:“这件事其实一直进行得很隐秘,除了我与都督,并无人知晓。我因为钦佩都督为人,所以迟迟也没有写弹劾他的折子,倒是都督因此催了我好几次。如今想来,也许当初写了折子,他说不定还能平安无事。”
“此话怎讲?”司马扬不解。
“他若被贬,也许咸王还不一定会疑心到他身上。”易尚文叹道,“当初,我真是太天真了!”
“若如先生所说,此事极为隐秘,那么咸王为何会疑心到爹爹身上?”
萧辰颦眉问道。
易尚文摇摇头:“当中缘故我也不清楚,我猜应该是有人走漏了消息……”
“谁?”
司马扬听到此处,腾地站起来:“白宝震,一定是白宝震,他是都督身旁的书童,与都督关系最近。”
“白宝震!”易尚文记起这个名字,奇道,“他不是之前在江南贪没案中被斩的姑苏织造么?怎么,难道他就是当年都督身边的书童?”
“不错!都督死后,他便去考了功名,竟然也让他一路扶摇直上,当上了姑苏织造。”司马扬越想越觉得自己所说有理,“你说说,若其中没有猫腻,背后没有靠山,他如何能这般。”
说到此处,他望向萧辰,沉声道:“你既是都督之子,不能替父报仇也就罢了,难道还要娶仇人的女儿……”
萧辰打断他,冷言道:“伯父也仅仅是猜测罢了,并无真凭实据,即便退一万步,确实如伯父所言,那也是她爹爹所为,与她并无关系。现下,她已经是我萧辰的妻子,今生今世,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会好好待她。”
听他二人之言,易尚文微微发了一会怔,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所娶的,正是都督书童的女儿。”他摇头笑叹,“这世间的巧事,真是都赶到一块去了。”
“他如此大逆不道,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司马扬怒道。
易尚文奇道:“如何大逆不道?”
“白宝震很有可能就是出卖了都督的那个人,他娶仇家之女,难道还不是大逆不道么?!”
易尚文摇头:“如果白宝震真的就是当年那个书童的话,他一直当上姑苏织造,恰恰说明他与咸王没有什么关系。”
“这是为何?”
“他若是咸王党羽,当今圣上绝不会用他。”
萧辰眉头一皱,问道:“如此说来,圣上是知道此事的?”
易尚文惊诧于他的敏锐,也有些懊恼自己的失言,迟疑半晌,点头道:“不错,当年都督死得太惨,后来当今圣上,也就是当时的太子来顺德巡查时,我便将此事密奏,希望能为都督正名。圣上登基之后,便不着痕迹地把朝中咸王党羽剪除……”
萧辰冷哼一声,仁宗并没有为爹爹正名,他只关心自己的江山稳不稳。
“爹爹并不是为了他赵家江山,何须他来正名。”
“圣上……”易尚文深叹口气,无奈道:“当初下令处斩的是先皇,若替都督正名,岂不是说先皇误杀好人,故而圣上也是万般无奈。”
“先生不必多言。”萧辰微一挥手,不愿易尚文再说下去,“爹爹求仁得仁,他人明不明白,他又怎会在意。”
“不错,都督的为人确是不会在意。但你是都督之子,所以我千里而来,便是要告诉你当年真相。别人都可以误会他,但是你不可以。”
萧辰静默,之前听别人说起的爹爹种种复从脑中闪过——穿过血污,他的脸俊逸依旧,从容依旧,双目柔和悠然,望着天际层云,径自出神……
爹爹,你求仁得仁。
那一刻,你想得可是娘和我?
萧辰心头一痛,艰难启齿道:“先生,我娘可知道当年的这些事?”
“这个……”易尚文为难地摇头,“我也不知道都督是否曾经告诉她。”
萧辰黯然,缓缓起身,走出出,门外月光皎洁,柔和地洒落在他身上。
望着这清俊瘦削且似曾相识的背影,易尚文与司马扬对视一眼,心下皆是一阵怅然。
直拐到临水的廊上,萧辰才低低道:“师父,屋顶不牢靠,你还是下来吧,不然回头还得漏雨。”
话音刚落,屋檐上传来几声尴尬的讪笑,然后杨渐翻身落下:“所以我说得把房子修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