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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双道/我还是不懂。”
高立道:“你永远都不会懂的,甚至连我自己都不太懂。”
双双迟疑着,终于忍不住道/我……我能不能摸摸它?”
高立笑道/当然能,只不过你千万不能去按那两个钮,否则
他声音突然停顿,笑容突然凝结,整个人都似已全都被冰凝结,就好象突然一脚踏空,
自万丈绝壁上跌入了冰河里。
孔雀绷竟已不见了』
双双看不见他的脸色,但却忽然感觉到他全身都在发抖。
他这一生中,从未如此惊慌恐惧过。
他从未想到这种事竟会发生在他身上。
双双悄悄地离开了他怀抱。
她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事,因为她已能感觉到,已能想象到。
只不过她还不能完全了解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没有人能真的了解这件事有多么严重。
高立动也不动地坐在黑暗中,整个人都似已被埋人地下。
然后他突然发狂般冲了出去。
双双就在黑暗中等着他。
她知道他一定是到掩埋麻锋的尸身处寻找去了,她希望他能找至Q。
她只求不要再有什么不幸的灾祸降临到他们身上。
但也不知为了什么,她心里却已有了种不祥的预兆,眼泪也已流下。
风吹过,风声似已变为轻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
脚步声缓慢而沉重。
她的心沉了下去,悄悄擦干泪痕,忍不住问道:“找到了么?”
高立道/没有/
他的声音已因惊慌恐惧而嘶哑。 双双听着,心里就好象被针在刺着,轻轻道/你想不
出是在什么时候掉的?”
高立咬着牙,似乎恨不得咬断自己的咽喉。
他从未对自己如此痛恨过。
双双没有安慰他,因为她知道现在无论什么样的安慰都已无用。
她只能想法子诱导他的思想,所以她就试探着道/你回来的时候,孔雀绷已不在你身
上?”
高立道/瞩。”
双双道/你没有摸过?”
高立道/我……我想不到会掉的中
他当然想不到。 中
所有的悲剧和不幸,正都是在想不到的情况下才会发生的。 双双又忍不住道/你杀麻
锋的时候,身上并没有孔雀绷?”
高立道/一定已没有,否则它一定就掉在附近。”
双双道/你身上并没有孔雀钥,却还是一样杀了他』”
高立的双拳握紧。
他现在才明白,纵然没有孔雀绷,他还是一样有杀麻锋的力量。
只可惜他现在才明白已太迟了。
双双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最后是在什么地方看到过它的?”
高立沉吟着,道/在车上。”
在车上他还摸过它,那种光滑坚实的感觉,还使他全身都兴奋得发热。
然后他就完全放松了白己,因为这世上已没有什么值得他担心的事。
双双道/会不会是在车上掉的?”
高立道:“很可能/
双双道/那辆车呢?”
高立道/已走了。”
双双道/你在什么地方雇的车?”
高立道/在路上。”
双双道/没有注意那是辆什么样的车?”
高立道/没有/
双双道/也没有看清赶车的人?”
高立垂下头,握紧双拳,指甲已刺入肉里。
那时他实在太愉快、太兴奋,竟完全没有注意到别的人、别的事。
最不幸的是,他为了不愿被人发现自己的行踪,在路上还换过两次车。
双双的心又沉了下去,她知道他们恐怕已永远无法找回那孔雀。翎了。
一个人失去的东西越珍贵,往往就越是难找回来。
无论你失去的是孔雀钥也好,是情感也好,结果往往是同样的。
双双勉强忍着目中的泪水,轻轻道/现在你准备怎么样?”
高立道/我……我不知道。”
双双道/你当然要去告诉他。”
高立道/当然。”
双双道/无论如何,这总不是你有心犯的错,他也许会原谅你
高立黯然道:“他绝不会……若换了我,也绝不会原谅他。”
双双道/为什么?”
高立长长叹息,道:“你也许永远都不会了解孔雀翎对他们有多重要,可是我了解/
双双道/也许……也许我们可以想法子赔给他。”
高立道/没有法子。”
他的声音更苦涩,忽又接着道/也许只有一种法子/
双双的脸忽然也因恐惧而扭曲。
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一个人若犯了种无法弥补,不可原谅的错误时,通常只有用一种法子来赎罪。死』
她忍不住扑过去,紧紧拥抱住他,嘎声道/你绝不能走这条路。”
高立默然道/我还能走什么别的路?”
双双道/我们可以走……走到别的地方去,永远不要再见他/
高立忽然推开了她。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将她从自己怀里推开。
他并没有太用力,但双双却只觉得整个人都被他推得沉落了下 她忍不住道/你——你
这是为什么?”
高立咬着牙,一字宇道/我想不到,想不到你会叫我做这种事。”
双双道/可是你……”
高立打断了她的话,道:“我杀过人,甚至杀过很多不该杀的人,也做过很多不该做的
事,可是我从未出卖过朋友。”
他声音突又嘶哑,接着道/‘这也许只因为我从未有过朋友,中只有这么样一个朋友/
双双垂下头泪珠又泉水般涌出。
高立慢慢地接着道/我知道我不能死,为了你,为了我们,我绝不能死,所以我才想尽
一切法子要活下去,可是这一次……”
双双嘶声道/这一次你难道不能——”
高立又打断了她的话,道/这一次不同,因为我了解孔雀钢对他们的价值,也了解他是
在多么困难的情况下,冒着多么大的危险,才将孔雀绷交给我的,这世上从未有人像他这么
样信任过我,所以我绝不能亏负他,死也不能亏负他。
双双咬着嘴唇,道/所以你一定要去告诉他这件事。”
高立道/一定/
他声音里充满了决心和勇气。
这种勇气才是真正的勇气。
双双垂着头,过了很久,才轻轻道/我本来以为你会为我做出任何事的/ 高立道/只
有这件事例外。” 双双道/我明白,所以——我虽然很伤心,却又很高兴。”
很平静,慢慢地接着道:“因为我毕竟没有看错你,你实在是个值得我骄傲的男人。”
高立握紧着的双拳,慢慢松开,终于又俯下身,拥抱佐她。
又过了很久,他才缀然叹息道/这一次我知道我没有做错,我已不能再错了,现在我只
觉得对不起一个人……我对不起你。”
双双柔声道/你没有对不起我,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高立没有再说什么,这句话就已经足够代表一切。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无论什么样的灾祸和不幸,都应该两个人一起承担的。
你若有了个这么样的妻子,你还能说什么?
黑暗。
没有星光,也没有月光,黑暗得可怕。
他们静静地拥抱在黑暗里,等待着黎明。
他们这一生好象永远是活在黑暗中的,但他们还是觉得比大多数人都幸福。
因为他们的生命中已有了真情,一种永远没有任何事能代替的真情。
所以他们的生命已有了价值。
这点才是最重要的。
(三)
秋已很深了。 本叶已开始凋零,尤其是有风吹过的时候,秋意就又更深了几分。
但秋色还是美丽的。
一种凄艳而感人的美丽,浓得就像是醇酒。
你如果也站在那里,你不饮就已醉了。
高立站在这里,站在树下,等着。
他实在没有勇气去见秋风梧的家人。
这打击对孔雀山庄是多么大,他已能想象到。
秋风梧随时都可能出现,已有人去通报。
两只孔雀慢慢地在枫林中倘佯,用嘴梳理着它们美丽的羽毛。枫叶已红了。
高立痴痴地站着,痴痴地看着。心里一阵刺痛,他实在不知道当自 该怎么说才好。
他几乎没有勇气等下去。
草地上已有脚步声传来,他竟不敢回头去面对着他。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已搭上了他的肩,一只稳定而又充满了友情的手。
一个稳定而充满了友情的声音。
“你来了 v我知道你一定很快就会来的。”
高立终于慢慢地回过了头。
他已不能不回头。
然后他就看到了秋风梧的微笑— 一种温和而充满了友情的微 笑。
他心里的刺痛更剧烈。 这种永恒不变的友情,忽然变得象根针,似已将他的心刺得流
皿
秋风梧微笑着道/你看来好象很疲倦。”
高立点点头。
他不但疲倦,简直已将崩溃。
秋风梧道/其实你用不着这么急赶来的。”
高立道/我……”
他刚想说出来,就仿佛有双看不见的手扼佐了他的咽喉。
秋风梧道/事情已经解决了?”
高立又点点头。
秋风梧道/你没有用孔雀袅?”
高立摇摇头。
秋风梧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根本不必用它,麻锋根本不是你的0对手/
高立道/可是我……”
秋风梧忽然发现他神情的异样,立刻问道/你怎么一个人来的?双双呢?”
高立道/她……她很好/ 秋风梧松了口气,道/她怎么不来看看我的孩子?”
高立道/她……她……”
他终于鼓足勇气,大声道/她没有来,因为她知道我对不起你/
秋风梧皱眉道/你对不起我?——你怎么会对不起我?”
高立道/我已将你的孔雀绷丢掉了/
他用最大的勇气说出这句话,然后他整个人都似已崩溃。
没有声音,没有反应。
他不敢想秋风梧听了这句话后,脸上是什么表情。
他已不敢去面对秋风梧的脸。
有风吹过,枯时飘飘的落下来,一片、两片、三片……
日色渐渐淡了,秋意却更浓。
秋风梧还是没有说一句话,没有说一个宇。
高立终于忍不住抬起头。
秋风梧就象是石像般站在那里,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脸色却苍白得就象是远山上树
梢头的秋霜。
他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动也不动。
落叶飘过他的头,落在他的脚下。
他没有动。
落时飘过他的眼前,打在他脸上。
他没有动,甚至连眼都没有眨。
日已西斜,夕阳红得就象是血一样。
枫林也红得象血一样。
然后暮色就象是一面网,重重地落下来,笼罩佐他。
他脸上已没有光彩,眼睛里也已没有光彩。
他还是没有动,没有说话。
高立看着他,只恨不得将自己撕开、割碎,一块块洒人风里,洒入泥里,洒入火里,被
火烧成灰。
秋风梧若是重重地骂他一顿,打他一顿,甚至一刀杀了他,他也许还好受些。
但秋风梧却似已完全麻木。
天地间的万事万物,他似已完全看不见,听不见,也感觉不到。
要多么可怕的打击,多么沉痛的悲哀,才能使一个人变成这样子?
高立忍不住问自己/我若是他,我会怎么样?”
他想不出。
他连想都不敢想。
秋风梧现在是不是也在问自己,该怎么样来对付自己?
现在他只等着秋风梧的一句话。
秋风梧叫他死,他就死;叫他立刻死,他绝不会再多活片刻。
可是秋风梧没有说话。
暮色渐深,夜色将临。
一个青衣老仆悄悄地走过来,躬身道/庄主,晚膳已开了。”
秋风梧没有回答,根本没有听见。
青衣老仆看着他,目中也现出忧郁之色,终于又悄悄地退了下
夜色突然就象是一只黑色曲巨手,攫取了整个大地。
风更冷了。
高立用力咬住牙,用力握紧了双拳,却还是忍不住颤抖起来。
为了赎罪,他可以忍受各种羞侮,各种痛苦,甚至可以忍受死的痛苦。
但这种可怕的沉默,却已将使他发狂。
他几中忍不住要将自己毁灭。
又有风吹过。 秋风梧忽然拾起头,看了看风中的落叶,轻轻道/今天有风中
高立握紧双拳,很久很久,才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是,今天有风/
秋风梧道/天天都有风。”
高立道/是,天天都有风。”
秋风悟道/有风很好/
高立终于忍不住大声道:“你究竟想说什么?你为什么不说?”
秋风梧这才转过头,看着他。
看了很久很久,才长长叹息了一声,道/你是个好朋友,我一向知道可以信任你。”
高立叹声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