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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梁慕宇也不知是糊涂了还是清醒了,──吃醋吵架就算是闹情绪也是情趣,真要赔进去两条手臂可谓太不值当!只见他双目中饱含著因为手痛而几欲滴出的热泪,口中却是不知所云的愤愤道:“秦大哥,你,你若是真的这麽生气,想折了我的手,为何方才还要救我?”
对这可算是无端的指责,秦朗疏只是反问道:“你有何罪需死?我又岂能见死不救?”
梁慕宇听他看似义正言辞,语气间却似已松动,连忙继续痴缠上去,耍赖道:“可是,你若不肯理我,我不如死了!”说完,竟是抽出腰间长剑,向自己心口刺去。
“你……”秦朗疏气结,若非伸手去拦已是条件反射,他倒真想看看这梁慕宇能演到什麽程度。
眼见剑尖几乎已将外衣刺破,梁慕宇手上出了满手冷汗,吓得差点腿都软了,但见秦朗疏终究还是拦下了他的手,心中暗喜。被他这一折腾,秦朗疏即便生气已少了几分力气,见他现在的脸色明显是无奈多过了气恼,终於让梁慕宇稍稍放下心来。
这下,他亦有了余暇考虑自己的状况,忍不住试著将内力在周身运转了一周,顿觉手足发热,功力似乎比之前不降反增加了。
见他神色有异,秦朗疏更是忘记了生气,好奇,却仍没好气的向他问道:“怎麽?可是又想到什麽骗我的花招了?”
听他这一问,梁慕宇终於从疑惑中惊醒过来,凑上前道:“秦大哥,这……嗳,这下你可真得听我细细道来了……”
四十三、
待秦、梁二人再次回到燕九仙与闻人笑逗留的地方时,天色已是微曦,几道柔和的阳光穿过林中如云的树冠,落在他二人身上,多少装点出了些许温暖安详的氛围。自他们离开之后,燕九仙的动作似乎就没有改变过,他仍是坐在之前树下的那个位置,将闻人笑抱在怀中。
但秦朗疏和梁慕宇之间的气氛却大为不同,不仅回复到之前的相敬如宾,举手投足间甚至还多了些亲昵之感。这本该让人好不嫉妒的图景,却丝毫吸引不了燕九仙的注意,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闻人笑苍白的脸上,即使那二人快来到眼前,都不曾移开寸许。
可是当秦朗疏和梁慕宇走近前来时,燕九仙怀中那人的眼皮突然微微翕动了一下,将醒未醒之间,竟是颤抖着嘴唇唤了声:“莲儿……”
见闻人笑终于有了些生气,燕九仙本来正喜不自胜,忽然却听得这一声,倒让他的一颗心转瞬之间又跌入了更深的谷底。秦朗疏见他神色比之前更加萎顿,正欲上前安慰,却见他脸上的哀怨转瞬即逝,便又将怀抱紧了紧,凑到那仍昏迷之人的耳边,一字一顿道:“小师叔,我是仙儿,你下次可莫再弄错了!”语气之认真,好似要将这话刻进那人脑子里。
而闻人笑听了他这话,虽仍未睁开眼,却还是含含糊糊的重复了一声:“仙儿……”
这一声却听得燕九仙眉开眼笑,可又似要落下泪来,不停的低声喃喃道:“小师叔,我可总算等到你再叫我这一声了!”
秦、梁二人本亦皆是极重感情之人,此时自是再次被眼前这幕悲喜剧弄得悲喜交加。但闻人笑只是说了那两个字,之后便又没了动静,仿佛立刻又陷入到深沈的昏睡之中。他既是如此,燕九仙面上瞬间又现出忧色,看得秦朗疏亦心急如焚。而就在此时,梁慕宇看了看树下那二人,又看了看满面忧色的秦朗疏,突然挺身而出,道:“燕大哥,闻人前辈现在这情况,实在不宜在此处修养。方才我和秦大哥回来的路上已去寻了路,你若不嫌弃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好地方,离得也不远,骑马的话一个多时辰便能到了。”
燕九仙听了他的话,竟丝毫不分辨,马上站起了身,将闻人笑抱着,催促道:“既如此,那就多谢梁少侠,烦请带个路吧!”
反倒是秦朗疏心中一栋,突然叹道:“是了,小宇,灵枢阁和梁家原都是在这附近的,你对这里自然是再熟悉不过。只不过这两处地方不论哪一处,都至少要一天时间方可到达罢?”
听见他的疑问,梁慕宇却不回答,笑着卖关子道:“自然不是这两处,秦大哥,你跟来便知!”说完,还俏皮的笑笑,看得人心中好奇心大起。
见他二人竟公然调笑起来,燕九仙又岂能融入这气氛之中,仍是一脸焦急的催促道:“梁少侠,既如此,我们便快些出发罢!”
被他这一说,秦朗疏面上一红,赶紧连连附和,而梁慕宇亦不再多言,伸出一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嘴上同时道:“那么燕大哥,秦大哥,这边请了!”
依梁慕宇所言,他们一路上快马加鞭,先在大路上行了一小段,之后便拐入一条林间小道,再前行了一会,就连林间小道也没了影子,三匹马直接进入树林中穿行。行了一个时辰之后,那原本越行越密的树林之间,竟然骤然开朗起来,露出一大片绿草如茵的空地,而一座小巧玲珑,外观精致的宅邸有如从天而降一般,一下子便呈现在他们面前。
未曾想过这深山老林只见竟会有这样一个所在,秦朗疏和燕九仙还未及惊奇,那梁慕宇已径自上前在雕着简单古拙的花纹的木门上拍了两下,同时扯着嗓子唤道:“青萍,翠藻,是我哩!”
他的声音传入内院之中,没过多久门内就响起一阵匆促的脚步声。可那声音在门后停下之后,那门却未立刻打开,反倒是一个脆生生的女声在紧闭着得门内反问道:“‘我’是谁?我们家的熟人里,可没有叫这个字的哩!”
听了这声音,梁慕宇急道:“翠藻,是我!你莫再玩了,有人受伤了!”
这一次他话音刚落,那门即刻便朝里打开了一半,只见一个身着翠绿色衣裳,眼睛很大,瞳仁很黑的小丫头站在门内,倾身向外张望道:“少爷你可回来了!是少爷的朋友受伤了么?快快进来!我这便去叫苍苔来看看!”
梁慕宇冲她略一点头,算作招呼,接着便道:“是了,你快去后院把苍苔叫来,我这便带他们回我的房间暂歇!”交待完毕之后,又转头向秦朗疏他们解释道:“苍苔是我们家里一个管事的,医术虽不如长生,但亦算是不差的了!燕大哥你若放心不下,待我们安顿下来之后,我便派人去请长生来!”
平日梁慕宇在秦、燕二人面前一向是能多放松就多放松,撒泼耍赖是常有的事,以至于他们心目中对梁慕宇的印象,就算称不上傻乎乎,亦是当他年纪尚幼,还未有担当。他们可说是从未见过哪怕略略端出一丁点少爷架子的梁慕宇,更没想象过他有条不紊的支使人的模样,此刻见他这番蜕变,早就惊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默默点头,直接照他所言行事的份了。
只见那小丫头听了梁慕宇的吩咐之后,微微颔首应下便自去了,行出几步之后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了看秦、燕二人,又看向梁慕宇,问道:“对了,少爷,那夫人那里……”
这话一出梁慕宇顿时又怂了,脖子一缩,前一刻还一派冷静的脸上立时皮笑肉不笑,问道:“母亲她知道我回来了?”
翠藻奇道:“方才不是少爷自己声如洪钟的叫门,将全家都惊动了么?”
“嗳……”梁慕宇给她说得反驳不得,在鼻子上摸了好几下,才终于想出说辞推脱道,“嗳,翠藻,好姑娘,若是母亲问起,你便跟她说我朋友受伤了走不开,待给苍苔看过之后,再……再去给她请安……”
四十四、
那唤作翠藻的小丫头离去之后,梁慕宇便带着秦朗疏他们三人穿过正厅,走过短短的两道回廊,口中犹自客套的向他二人解释道:“秦大哥、燕大哥,在搬来这里之前,我娘已遣散了好多人,现在家里只剩下苍苔,翠藻,青萍三人,和几个干粗活的。只因我们这里在你们之前从未有客人来过的缘故,倒也从来未觉得人手不足,现在倒有些捉襟见肘了。嗳,两位大哥,待翠藻把苍苔叫来之后,我即刻便让她和青萍整理几间客房出来,也好让你们尽快歇下。”
被他这么一说,秦朗疏连忙跟他客套了两句,而燕九仙更是感激不尽的道:“梁少侠,你何须如此客气!你的救命之恩,燕某已深觉无以为报,岂能再麻烦你……”
不待他说完,梁慕宇已连连摆手,打断道:“嗳!燕大哥瞧你说的!不麻烦!我一点也不麻烦!你若怕麻烦了青萍和翠藻,到时候多向她俩说点好话也就是了!那两个小丫头可是最吃这一套的!”
说笑间,三人已来到两扇紧闭的门扉前,梁慕宇伸出双手一推,那两扇门扉便朝两边打开,里外两间整洁雅致的套房便呈现在众人面前。
进入房间之后,燕九仙自然是立刻抱着闻人笑进入里面的卧房,而秦朗疏则站在外间环顾周围装点陈设,面上不由露出欣赏之色。梁慕宇见了他的样子,心中暗喜,忍不住凑到他耳边道:“秦大哥,这就是我的房间了,你可还喜欢?”
秦朗疏被他问得好笑,却仍是微笑着照实回道:“倒是素雅得紧,可见小宇你的品味的确是不俗的。”
这回答让梁慕宇心花怒放,连忙接着问道:“秦大哥,既如此,你便跟我一起睡这间房,可好?”
“这……”
即便是秦朗疏再随和,对这样的要求多少也是有些犹豫的。但他想着梁慕宇毕竟是主人家,而客随主便才是一般的处世之道,因此迟疑了片刻,便欲勉强答应下来。好在此时门外一个清脆爽利的女生及时插进来道:“少爷,瞧你说的!我们现在这居处虽小,但亦断然没有让贵客和你挤一间房的道理!你方才那些话,日后若是传扬出去,江湖人岂非要笑掉大牙,岂非要将我们梁家看做守财奴、铁公鸡?嗳,这位公子,你可当没听见这些话,原谅我们家少爷这一回罢!”
随着这话音进入屋内的,正是方才替他们开门的那个名唤翠藻的小姑娘,听她伶牙俐齿的说了这一堆,梁慕宇和秦朗疏皆只有点头称是的份。紧跟在她身后进来的,是一个长身玉立,举止稳重的青年,他见了梁慕宇,只是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少爷”,之后便在门边垂手而立。梁慕宇却是不及应声便急吼吼的将他拉进来,指着里屋已被燕九仙安置到床上的闻人笑道:“苍苔,你快看看他!”
见他如此着急,那苍苔抱歉的朝秦朗疏笑笑,点了下头,便急匆匆的向里面那间房走进去。
待他转过身来打招呼时,秦朗疏趁机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虽面带薄须,但相貌却仍显得十分柔和,五官轮廓不太深,皮肤倒是白里透红,令整个人看来十分健康。与牙尖嘴利的翠藻不同,他的笑容看上去极为温柔敦厚,让秦朗疏只看外貌便不禁对他心生好感。
苍苔进入屋内之后,没过多久便诊察完毕走了出来,仍是那副恭顺的样子,走到梁慕宇面前又唤了句:“少爷……”
见他表情并不焦急,秦、梁二人终于有些放下心来,但梁慕宇仍开口追问他道:“怎么样?”
果然苍苔仍低着头,声音温和的回道:“听燕公子说,闻人公子之前用了‘天魔解体大法’,不过好在燕公子和秦公子救治及时,闻人公子自己的内功底子又是极好的,所以现在已无大碍了。──不过少爷若是不放心的话,我现在便去请灵枢阁的谢阁主前来,让他再行诊治一番。”
梁慕宇闻言点了点头,又摇头道:“我岂会信不过你的医术?既如此便好了!长生现在出来一趟亦不方便,若闻人前辈无大碍便不要惊动他了。”
苍苔微微点头,接着便续道:“只是少爷,闻人公子这个月仍需卧床静养,最好有人能专门照顾左右,因此我想是否要让秋影和飞镜回来呢?”
方才秦朗疏见了他的样子已觉亲切,此番见他如此周到,更是不禁在心中频频点头,而梁慕宇亦不禁称赞道:“还是你想得周全,照你说的去做便是了!”
但之前一直待在闻人笑床边的燕九仙听见他们的商谈之声,却突然从房中出来,道:“这事可不必麻烦梁少侠和苍苔先生,这个月由我贴身照顾我小师叔便行了!”
梁慕宇见他虽强打精神,面色却已是苍白,形容格外憔悴,不禁皱眉道:“可是燕大哥,你之前亦跟那白牡丹对战,之后又替你小师叔疗伤,此刻也是需要静养的身子,怎可再操劳?”
秦朗疏亦在一旁连连附和,道:“是啊燕兄,何况你的手臂亦受了伤,照顾自己都多有不便,又岂能再多照顾一个人?”
见他们二人都不同意自己的意见,说得又不无道理,燕九仙急道:“可是……可是……”一时竟想不出有效的反驳。
正在这时,苍苔却突然插言道:“燕公子,可否听我一言?你那手臂的伤我方才替你看了,用了我的药,将养个三四日,便能行动无碍。但若要恢复如常,却大概至少要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