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咤?”
她这话原有调侃梁慕宇兼排解场内压力的意思,但却太过不计场合,因此她话音未落江绍堂便厉声打断道:“锦霞,不得无礼!且听梁夫人说分明!”
被江绍堂训斥之后,江锦霞再不敢多言,在场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目光便自然而然的尽数落在铁慧心身上。只见她微微摇头,长叹一口气,方才继续道:“诸位也许有所不知,盘若教教主身怀绝技,甚至曾练过一种龟息功,可令人在重伤时陷入假死的状态,乃是危急情况下保命之用。当年正道各大门派围剿盘若教,教主虽心脉受创,却是未死,是我把他背出火海,救了他的命。”
“这……夫人你难道……”
难道和那魔头是一丘之貉?──江绍堂到底修养气度均是一流,话到嘴边,终究没有冲口而出。
但铁慧心却十分明了他的意思,低着头轻声回道:“这……我的确曾是魔教中人,但我在教中并非骨干,而只是教主身边的一名普通侍女罢了,就我的武功亦是十分稀松平常。不瞒江掌门,虽然当年盘若教在江湖上的确是做了许多无可挽回的错事,导致最后被人称为魔教,但这其实是因为魔教势力实在太过庞大,教主已无力一一约束下人的缘故。──江掌门,我说这话并非是为了教主开脱,毕竟治下不利的确是他的责任,但他对我们这些下人却也的确是极好的,甚至可说是极护短,当时我跟着教主已有了些年头,所以我实在是不忍心……”
“但你不怕他伤好了之后,再为恶江湖?”魔教当年而行江绍堂犹历历在目,令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语带指责。
而铁慧心却摇了摇头,面上蒙上了许多哀戚之色,道:“正是因为我知道他不会,所以才……嗳,我还是从头说起罢,当日我救出教主,教主他虽保住了一条命,但实则已筋脉尽断,武功尽失,甚至连前程往事皆忘得一干二净,只能终日躺在床上了却残生。我陪在他身边三年之后,有天他终于能从床上坐起,与我说笑,甚至有了些回复记忆的迹象。当时我的心中亦是矛盾非常,既高兴,又担心他忆起往事之后会再行错路,但没想到这样三日之后,他……他便走了……原来那三日只是回光返照之相,可笑我竟胡思乱想了那么久……”
说到此,铁慧心眼中已有泪光浮动,那真诚深挚的感情让她原本样貌平平的脸都带上了无比动人的神色,厅内一时之间竟是无人能发一言。
“我不相信!”打破这沈寂的,却是始终沉默的听着自己母亲追忆往事的梁慕宇,可是他的脸上却没有被感动的痕迹,只有被欺骗的愤怒,“娘,你莫骗我!我怎么可能是那个魔头的孩子!”
铁慧心似已无力辩解,强忍着泪向他道:“慕宇,瞒了你这么久,是为娘的错,你能原谅……”
“我不相信!”梁慕宇却丝毫不理会她的感情,仍用力摇着头,激烈的打断她,抗辩道,“我才不是那个魔头的儿子!”
“慕宇……”铁慧心心乱如麻,自身难保,岂能再应付一个同样混乱不堪的梁慕宇。
“娘你莫说了!我是绝不会信你的话的!”见四周无人声援自己,梁慕宇突然一跺脚,只留下了这句话便向门外跑了出去。
也难怪,毕竟他那么小的年纪,尚不知如何应付这样大,这样突如其来的变故,最先想到的方法,只能是逃避。
“慕宇!”铁慧心的声音已有些绝望,但她却不敢追上去,只因她心知梁慕宇此刻最不想见到的,恐怕就是自己了。
“夫人莫急,我去跟着小宇。”这种时候秦朗疏自是义不容辞,甚至不及向江绍堂打招呼,便转身追了出去。
“那就麻烦秦少侠了!”
向着秦朗疏离去的方向微微颔首施礼之后,铁慧心再次跌坐回座位上,江绍堂心中纵仍有千般疑问,在这样的情势之下亦不好意思催促于她。好在铁慧心即便已是身心俱疲,却仍不失大家风范,靠在座位上缓了片刻之后,便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接着向江绍堂道:“江掌门,你可还有什么疑问?”
“这个嘛……梁夫人,既然如你所说,盘若教教主已死,那现如今出现在江湖上的那些邪魔歪道,到底是……”情势紧急,江绍堂亦不能太过顾虑她的心情了。
“江掌门,”终于触及到问题的核心,铁慧心脸上亦浮现出忧色,“百足之虫尚死而不僵,何况当年魔教势力之大,甚至大到就连教主都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步。”
“的确。”听了她的话,江绍堂频频点头,叹息只着附合道,“当年摧毁盘若教总坛已耗费了太多人力,因此清剿各地余孽的工作便有些疏忽了。”
铁慧心颔首肯定了他的说法,却又道:“只是之前他们均是各自为恶,不曾掀起过什么大风浪,可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却似有人将这些人再次聚集,这样下去只怕……”
“那以夫人对盘若教的了解,可知是何人能有此能为?”
“说到何人……”铁慧心却又犹豫了,“我也知道,于情于礼,能做出这件事的最大的可能本都该是我们梁家,但此事确实不是我们母子所为,而除了梁家之外,我似乎曾听言到教主还有个弟弟,但是自从教主建立盘若教之后,两人便再无联系了……”
“是这样……嗳,无妨,梁夫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夫人今天也累了,还是暂且下去歇息罢。”
江绍堂终于还是体谅的摇了摇头,开口结束了这段对所有人来说都无比漫长的对话。
六十一、
沿着翠苑山的山路一路狂奔,梁慕宇脑中好似乱成一团纠结的麻线,没有一丝头绪,却又似空空如也,不知心归何处。冷冷的风吹得他白嫩的小脸阵阵刺痛,伸手一摸才发现,不知不觉之间他已流了满脸的眼泪,那咸涩的水渍在狂奔中被冷风吹干,仿佛呼应着他现在的心境一般刺痛着他的面颊。
不知何时,他的眼前已没有了道路,极目望去四周皆是一片初冬的荒凉景象,悬着几片树叶的枯枝在风中颤抖,凹凸不平的地面被风吹得微微扬起尘土,──原来他已来到了翠苑山的山顶,一个在阴沈的冬日里格外萧瑟的所在。
他的面前是一面并不陡峭的断崖,他站在崖边,俯身所见却并非万丈深渊,而是铁剑门那庄严的山门,和有如棋盘般星罗棋布的建筑。
通常情况下,故事的主角从悬崖上纵身一跃,必定能在崖下遇到些奇人奇事,让其脱胎换骨,再出现时便能一跃而成一代大侠,让之前所有的相交故知刮目相看,但现在梁慕宇面对的这面断崖,他跳下去之后除了“噗通”一声掉进铁剑门的后院里,摔得屁股开花,给江锦霞他们提供一个能笑上一年半载的谈资,似乎就没有更大的价值了。
想到此梁慕宇心中更加烦闷,竟是突然仰天大哭起来,痛苦的哀嚎在山中激起阵阵回声,在这太阳被厚厚的云层遮蔽,黯淡无光的冬日里竟也颇为渗人。
待他哭得嗓子都干了,喉咙也疼了,大声嚎啕转为低声啜泣之时,一双温暖的大手轻轻从身后按上了他的肩膀,一股熟悉的气息将紧紧包围,令他一下子转过身,扑到那人怀中,再次大声号泣起来……
他的这一行为让那人一下将他抱得更紧,虽未开口,却不停伸手轻抚着他的背。这无声的安慰一直持续到梁慕宇终于再也哭不动了,连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无比细弱无力:“我……我娘说我爹是个大英雄……”
“小宇……”秦朗疏心道这梁夫人编的故事未免太过离谱,梁家老爹分明是给大英雄杀的那一个,这样颠倒黑白,难怪梁慕宇现在收不了这个心理落差。
“小宇,我是我师父从路边捡来的,自小我就不知道我爹是何人,但我会被扔在路边,想见我家的情况必很难称得上一个好字,可是我活到现在,虽不敢妄称顶天立地,但倒也始终自认无愧于心。”
“可是……”梁慕宇大概是已有些平静下来,暂且止住了泪,但止不住鼻水长流,正想找个擦的地方,却赫然发现秦朗疏的前襟已全给他的眼泪鼻涕沾湿了,只能不好意思的往回吸了吸,才续道,“可是我爹是魔头……”
秦朗疏笑笑,竟毫不在意的伸出自己的衣袖替他抹了抹脸,才又将他的脑袋揽过来,柔声道:“你爹是何人,又与你何干?──莫非……是因为说出去有面子?”
就算心中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梁慕宇又岂能为了这么个低俗的理由点头,立刻将头摇得有如拨浪鼓一般。
“那难道是因为你担心知道了你爹的身份之后,旁人便不会如以往一般想你待你?难道你觉得你秦大哥是这样的人么?”
这个质问却是比方才那个更加严厉,梁慕宇更加不敢称是,赶忙不停的将头摇得更加用力。
“那……你可是觉得我师父是这样的人?还是锦霞他们是这样的人?”
想到那个听到这晴天霹雳还能拿他开玩笑的小丫头,梁慕宇登时觉得即便是自己改为点头,亦没有任何说服力。
“既如此,你为何要哭得这样伤心?”见梁慕宇一时无言,只是愣怔怔对着自己瞧,就连鼻水又流了出来都毫无所觉,秦朗疏只好伸起另一边袖子替他擦了擦。
可这一擦却将梁慕宇从呆呆傻傻的状态中惊醒过来,秦朗疏只觉得自己放在他脸颊旁边的手被一把抓住,那孩子回过神来的第一个问题竟是:“秦大哥,你……你以往心中究竟是如何想我的?”
“这……”──不愧还是个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秦朗疏竟一下给他问住了。
但梁慕宇仍执着他的手,贴上了自己的脸颊,秦朗疏感到对方的脸竟是那样冷,心中突然有些微微的疼痛起来。
接着那只小手牵引着自己的手一路向下,按在了那仍显瘦弱的胸膛上。虽然瘦弱,但他的心跳得这样有力,这样炽热!
“秦大哥,我的心你早该知道了,可是你却总不告诉我你是如何想我的……”
心脏好像被他那哀戚的语气刺得一疼,不再移开目光是因为秦朗疏知道更多的逃避只会一再的伤害眼前的少年,他注意到就在这短短的几个月里,这少年原本稚气未脱的脸上已渐渐染上了许多成熟的印记,是什么样的心路历程能让他能这么快速的一夜长大?──秦朗疏有些吃惊自己竟忍心让他独自承受了那么久的不安与心痛,他的眼眶微微热了起来,声音也变得无比柔软:“小宇,我的心原是和你一样的……”
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梁慕宇竟像是失去了反应能力一般,只是半张着嘴站着。他知道,任何人此刻若是轻轻碰他一下,便能不费吹灰之力的把他击倒。可是他等这句话已等了太久,想不到却在这最为思绪纷乱的时刻等到了它的到来,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以至开心到连魂都给丢了?
“秦大哥!”心中纵有千言万语,梁慕宇亦只能喊出这一句。他几乎想要纵身一跃,直接扑到那人身上,好好亲昵个够,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心。
可……
“秦大哥,为什么你还是不肯我抱你?”直接被推了个四仰八叉,梁慕宇的屁股疼,心更疼。
“这……”秦朗疏低头看看自己一塌糊涂的衣服,脸却是立刻绯红了半边,连说话的声音亦变得低低的,“嗳,小宇,你要抱,也得等我换下这身衣裳罢……”
六十二、
夜。
静谧的深夜,红烛在如雪白墙上投下恍惚昏黄的光晕。在室中弥漫开来的微光穿过青色的纱帐,在床边的墙壁上投下了一个巨大的黑影,──正在床上正襟危坐的梁慕宇从来没有这样高大威猛过。
突然之间的风起让只着单衣的梁慕宇颤抖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墙上那威武的影子立刻跟着摇摇欲坠起来,紧接着另一个声音实时响起,语带关切,却不仅仅是关切:“小宇,你还好么?要不我们今晚就算了?”
“不能算!”
秦朗疏的“了”字还未落地,梁慕宇已豪气干云的脱下最后一件衣裳,露出贴身保暖的红色肚兜!──开玩笑,之前已经有了两次提枪上马临阵脱逃的经验,今夜若还不能一举成功,那他还要不要做男人了?
“这……”
秦朗疏也很为难。既然自己已应许了对方的心意,那接下来的灵肉结合也是顺理成章,他不仅不抗拒甚至还有些隐隐的期待,可谁知事到临头两个人都衣裳半褪了,梁慕宇却迟迟没有动作,只是端正的跪坐在自己面前。这大冬天的,自己内功深厚倒还没什么,只怕梁慕宇倒要先着了风寒。出于这点考虑,秦朗疏只得低声催促道:“既如此,那就快些罢……”
“哎?”
梁慕宇哪里能体会他的良苦用心,只当他是春心荡漾,早已按捺不住想要彼此亲近的心情,心中大喜,赶紧一迭连声的应了几声“好”;一边嗷嗷叫着扑了上来。
秦朗疏料不到他的反应竟会这样大,一时没来得及防备,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