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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梦白具他将秦瘦翁称为“俗老头子”心里不觉大是同意恨声道:“此人不但庸俗而且又凶又狡我若也中了“情人箭”宁愿当时死去也不愿她的手指沾着我的衣服!”
他性情直而刚烈心中情感无不形诸于外那断腿老人平生行事亦是直而刚烈宁折毋曲方才具他虽然心羡绝技但也不肯放下病人跟随自己。心里已是大为称赞此刻见了他这般神色词色更是和缓道:“老夫要去杭州只是为了要见一人你房中那病人是谁若是病不甚重也不争这一日两日你不如先送我到杭州城去再来看他。”
展梦白长叹一声道:“屋中那病人与晚辈其实也是萍水之交但是她此刻病已不治只怕……”心中一阵难受不忍再说下去。
断腿老人道:“病已不治唉……老夫又何尝不是如此但我若不将后事交托又怎能放心一死。”他“唉”地长叹一声之后语声便越来越轻已变成了自言自语面上神色也更是凄凉。
展梦白忽然接口道:“在下此刻虽不能为老丈尽力但在下世居杭州老丈你要寻的人在下说不定也认得的。”
断腿老人道:“老夫一生无亲无故与此人实也只有一面之识但临死前却只有见此人一面才能放心得下。”
展梦白忍不住问道:“此人是谁?”
断腿老人缓缓道:“人便是那“仁义四侠”之展化雨。”
※※※
展梦白心头一震情不自禁地倒退一步道:“你要寻他作什么?”
断腿老人叹道:“我要告诉他那“情人箭”之毒要他寻出此箭的根苗为武林除去此害我要将一绝艺传授给他要他再为我寻一弟子唉此人武功虽不甚高却是条烈性的男儿仁义的侠士放眼天下除了他之外又有谁能使老夫瞑目而死唉莽莽武林中好人如此之少!”
他话未说完展梦白已是热泪盈眶“噗”地坐在椅上缓缓道:“只怕老丈你再也……
再也见不着他了。”
断腿老人双目一张大喝道:“你……你说什么?”
展梦白垂泪道:“家父已在三日之前身中“情人箭”而逝再也见不着前辈你的面了。”
断腿老人道:“他……他……你……你竟是展化雨之子他竟也中了“情人箭”……
苍天呀苍天!……你……”
他全身一震语音倏顿突地回肘一拳击在心脉旁一寸之处淡黄的面容突地变得死一般的苍白目中也已失去神光。
展梦白抬眼望去大骇道:“前辈……”
那知断腿老人手掌不停竟在他自己心脉左近连击七拳口中大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展梦白自他绅情突变心中又惊又奇随口说了自己的名字。
断腿老人喘息几声神情稍定道:“展梦白……快跪下来!”
展梦白征了一怔皱眉不语断腿老人怒道;“快跪下来老夫的话你难道没有听到么?”神情激怒似是十分着急。
展梦白道:“在下一生不惯向人屈膝前辈无端教晚辈跪下请恕晚辈不能从命!”他对这老人已大有好感是以语声十分缓和。
断腿老人怒目而视展梦白目光也不闪避两人对视半晌断腿老人沉声一叹道:
“方才我心神一阵激动护住心脉的真力稍懈余毒便已攻心我虽拼尽余力将毒性震散但也不过只能勉强再活一个时辰等到毒性再聚便是大罗金仙地无法可救!”
展梦白面色黯然道:“前辈既与先父神交晚辈愧不能为前辈解毒但理应为前辈料理后事叩送前辈归天……”
他一面说话一面便待跪下那知断腿老人突又一阵怒喝厉声道:“谁要你为我料理后事人死之后一了百了便是我的骨真的被狗吃了也不用你管。”
展梦白不禁又自一怔。
只听断腿老人接口道:“老夫要你跪下只因老夫要在短短一个时辰之中将你收为门下传给你我门中的武功与信物然后老夫才能放心一死你却不知好歹还在这里虚耗时间。”
展梦白倒退一步道:“前辈初次见着在下怎知在下是否能担得起如此重任……”
断腿老人怒喝道:“住口老夫看中了你便是你了否则你便是跪着求我我也不会看你一眼!”
他反手一把抓起了那黄布包裹道:“跪下快跪下!”
展梦白胸膛一挺道:“前辈虽看中了我但在下却不能如此糊里糊涂拜在别人门下。”
断腿老人怔了一怔忽然放声大笑道:“好好有志气我秦无篆总算老眼不花看中了你!”右腕一扬自那黄布包裹中抽出一只旗帜随手一抖旗面撤开枝是玄铁研制形状彷佛甚拙旗面竟是一方白布既无图画亦无字迹。
但如此一面平凡的旗帜却使得展梦白全身一震骇然道:“白布魔旗……”
断腿老人道:“不错老夫正是“白布旗”秦无篆我“布旗门”世代单传你拜在市旗门也不至屈辱了你。”这残废的垂死老人在说出自己名字时面上突地泛出了辉煌的光彩。
展梦白喃喃道:“啸而飞风白布旗……”
他再也未曾想到这断腿老人竟是数十年来一直威震武林的“七大名人”中位居第五的“号令群豪白布之旗”他深知这老人的往日雄风豪迹想到他方才困顿地上的凄惨情状心头不禁一阵侧然长叹道:“前辈你怎地也会中了“情人箭”的?”
秦无篆面色又复沉重道:“那暗器射之急毒性之剧已是武林中千百年来仅见但它最神秘之处却在于它与“死袖帖”之间的关连此两物相配相合竟似有一种慑人心神之魔力是以若要防避此箭不在于射之时而应在接帖之际若等箭便已迟了以找阅历轻功一见“情人箭”出便纵身而跃而仍不免被此箭射在腿上……”
他长叹一声接道:“而我之经功在今日武林中已极少有人能以匹敌只可惜我已活不长了无法再探出此箭的魔力何在这一点我以生命换来的经验你却必须切切记在心里。”
展梦白肃然道:“晚辈不但永远切记在心而且实深感激。”
秦无篆道:“你既已拜在“布旗门”下我自应……”
展梦白突地截口道:“前辈厚爱晚辈更是感激但前辈却要恕我不能拜在“布旗门”下I”秦无篆眉头一扬双目齐张道:“什……什么?”
展梦白垂道:“前辈虽然武功绝世但亦不免身中“情人箭”晚辈纵能学得前辈所有武功唉……也是一样无力避开“情人箭”如此怎能报得先父不共之血海深仇晚辈直言望前辈见谅!”
秦无篆面上阵青阵白亦不知是愁是怒过了半晌凄然一笑望着面前的包裹与布旗缓缓道:“想不到江湖中总算有一人不愿拜在“布旗门”下延绵百余年传了十数代的“布旗门”难道要至此而绝么?”
展梦白心中大是难受这赫赫一世的英雄人物此刻竟露出了如此凄凉神色其心中可以想见是何等的肃索悲楚沉重!
※※※
冷风穿窗突听一声冷笑随风而来秦无篆厉叱一声:“什么人?”
窗外冷冷笑道:“太不公平太不公平世上居然还有如此不公平之事实令老夫难解!”语声自远而近缓缓而来破碎的窗口赫然出现了两条人影。
夜色之中只见这两人一老一少老的枯瘦矮小锐目削腮一手捻着颔下山羊般的短须不住冷笑小的却是那方才越桥而去的碧衣少年。
秦无篆面色一变大怒道:“方辛方一竹!方逸方竹灵!你父子两人居然还敢再来见我!”
这枯瘦老人竟是昔年纵横一时的独行剧盗“绝户”方一竹此人手辣心狠富宅大院只要被他看中一定抢得片草不留是以人称“绝户”千余年前此人突地消声匿迹不想此刻竟在这里重现展梦白心头一凛只听他冷冷道:“武林中学武之人有谁不想拜在“布旗门”下你却偏偏选中了这少年而人家却偏偏不愿若有别人见到岂非反似你在求他。”
秦无篆面色森寒显已怒极厉声道:“你……你竟敢如此说话!”要知他毒已攻心一动便要丧命否则以此老生性早已扑上前去。
方辛仰天冷笑道:“犬子见你双腿尽失将你一路护送至此递茶倒水侍奉药汤无微不至你不但不肯将衣钵传他而且将他一掌震伤这非但太不公平简直是恩将仇报!”
秦无篆怒道:“你这孽子虽然心术不正资质不差但老夫念在他一路护送本也有心传他武功那知他见老夫仍然未死竟想乘着老夫熟睡之际毒手暗算这般心术击他不死老夫已觉遗憾万分。”
碧衣少年方逸冷笑一声道:“你此刻不妨再来击我一掌!”
方辛接口道:“往事不提我劝你此刻还是将布旗秘岌一起献出老夫还可念在这一份交情上好好埋葬于你否则你此刻毒已攻心只要老夫微一抬手你便要死无葬身之处了!”反手一掌切在窗台上窗台泥木立刻飞激四散桌上的杯罐也被震的跌在地上。
秦无篆面色煞白道:“老夫宁可……宁可灭绝此门也不传给你这孽子。”怒极之下语声已不禁颤抖。
方辛冷笑一声突地伸手一按窗台飘然凉了进来冷冷道:“你拿不拿来?”每说一字脚步移动一步步步走向床前。
※※※
展梦白再地无法忍耐横身一步挡在他面前大喝道:“出去!”
方辛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道:“姓秦的你此刻只要稍一妄动真气便是死路一条……”突地劈手一掌直击展梦白前胸!手掌枯瘦色如黑醋不问可知掌力定必绝毒!
展梦白胸膛一侧脚下才退半步兜底一拳击出方辛冷冷道:“好个不知死活的蠢才!”手掌一沉急切展梦白手掌招式变化快如闪电展梦白大喝一声全然不顾自己手腕左拳斜击而出击向方辛右面太阳穴上。
“绝户”方辛蓦地一惊连退三步他实未想到这少年一招未过便已施出如此不要命的招式微一定神冷笑道:“你既与他无关为他卖命作什?哼哼这样不要命的蠢才老夫还未见过!”
展梦白大声道:“今日就要你见见!”
方辛冷笑道:“好!”
进身踏步又待攻出一掌突听秦无篆厉叱一声:“住手!”
方逸亦自亲身跃入道:“爹爹我来对付这不要命的蠢才!”
方辛道:“且听那姓秦的还要说些什么?”
秦无篆道:“你父子两人一个在先一个在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是否早已计画好了要来骗我的布旗秘岌的?”
方辛微微变色兀自冷笑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秦无篆道:“老夫毒已不治自已不将生命之事放在心上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你此刻竟还敢站在这里难道不信老夫此刻全力出一掌仍可制你死命么?”语声沉凝清朗内力竟似仍然十分深厚!
方辛身躯一震情不自禁地后退三步方逸更是早已避到屋角展梦白见到秦无篆在此情况之下余威仍有如此慑人之力心里不禁悲愤感慨交集只听秦无篆放声狂笑道:“如此鼠胆的畜牲也配在老夫面前撒野!”
笑声虽高但余音之中已有衰败之象展梦白双眉暗皱方辛果然也已狂笑道:“老匹夫你若不笑上这一笑方某险些被你骗了你此刻还有余力伤人么?哈哈!不妨再来试上一试!”
展梦白厉声道:“只要有展某在此你休想沾上他老人家一片衣角!”双臂一振卓然而立!
“绝户”方辛笑声越狂满面煞气道:“好好你若定要陪他同死老夫必然叫你如愿!”
狂笑声中脚步移动展梦白只觉心头热血上涌双拳紧握只要方辛再踏上一步他使要将热血在此处!
那知秦无篆突地厉叱一声大喝道:“你敢碰他一碰!”手掌一反旗一点身躯竟然笔直站起在床上双目灼然须皆张这称雄一世的老人此刻双腿虽已齐根断去但神情问的威风煞气仍令人见而生寒!
“绝户”方辛满手血腥心狠如狼此刻在这垂死的老人面前不知怎地心底竟生出了一阵寒意强自拧笑道:“我就在你面前先将他杀了看你又能将我怎样?”
方逸道:“正是看你又当……”
突听窗外轻轻一声叹息道:“方老二你又要杀谁了?”
※※※
“绝户”方辛父子齐地一震回身望去只见满身黑衣的一个苍白女子斜斜倚在窗棂边方辛、方逸、展梦白一齐脱口道:“萧三夫人!”他三人虽是同时喊出这四个字语气却大不相同。
方辛父子语声颤抖满含惊惶展梦白却又是欣喜又是忧郁欣喜的是以她的武功不难将方氏父子击退忧郁的却是此刻她依在窗旁面色苍白更是憔悴病势彷佛又加重了几分。
萧三夫人轻轻道:“你强取豪夺又要杀人难道你已将十年前被“天道人”赶的无处容身入谷乞命时所立的诺言忘记了么?”
“绝户”方辛的拧笑与煞气此刻早已消失无影垂道:“在下不敢只望三夫人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