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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大海面有难色,“禀告师父,是……这个……周师弟回来了。”
楚林风微微一愣,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淡淡道,“凌波?他去了有三四日了吧,是该回来了。”
成大海脸色更加难看,“可是,周师弟,他,他是回来请罪的。他,他说,小师弟不见了。”
楚林风一惊,“什么?”
成大海咬了咬牙沉声答道,“前日一早小师弟突然不见了,周师弟找了两天两夜也没有找到,情急之下只好先回岛禀告师父。”
楚林风皱眉问道,“他人呢?”
成大海答道,“周师弟极为自责,他说没脸来见师父,所以此刻正在莫错石上跪着。”
“莫错石”乃是潜龙岛海滩上的一块大礁石,甚是奇特,石上嶙峋起伏、凹凸不平,彷佛一排排天然锯齿一般,每逢岛上有人犯了错便会被遣来此石上罚跪思过,所以众人戏称此石为“莫错石”,意指千万莫要犯错,否则便难免要尝尝跪在此石上的滋味了。
楚林风沉默片刻,长叹一声道,“莫错石?他又有什么错了?焉知错的不是我呢?罢了罢了,去叫他过来吧,我有话问他。”
“是,弟子马上就去。”成大海深深鞠了一躬,躬身退出了潜龙堂,转身飞奔而去。
成大海口中的“小师弟”,便是楚林风的独子,今年八岁,名唤楚千语。
八年前楚林风的夫人为他诞下一子,楚林风大喜过望,这孩儿明眸皓齿、肥白可爱,直如粉团儿一般,甚是惹人怜爱,岂不就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么!楚林风无限感慨地对妻子说,“一朝为人父母始知千言万语亦不足以表达天赐麟儿的喜悦之情啊,这孩儿便唤做楚千语吧。”
四岁之前,楚千语一直是他爹楚林风的骄傲。
此子虽然异常顽劣,却也异常聪明,三岁识千字,四岁可背诗,并且根骨奇佳,是玄门中难得一遇的好材料,只待他稍大一点,楚林风便打算开始教他修习潜龙岛的水中术法,他想将来此子的成就必定会在他之上。
可是楚千语四岁以后,楚林风却觉得千言万语亦不足以表达他的悲愤之情了。
只因为他发现,他——最擅潜龙之术的潜龙岛岛主——的儿子,竟然天生畏水!一下水便会昏厥,即便如常人一般学习游泳都不能够,更别提什么水中术法了。
每思及此,楚林风便要捶胸顿足感叹造化弄人。
可是稚子年幼,畏水实为天性使然,他也不忍苛责。
楚林风心想,儿子虽然不能修习潜龙之术,但玄天宗还有八门术法,未必门门都不能修习,于是他便想到了四年之后玄天宗的选徒大会。
所谓选徒大会,乃是玄天宗每三十年举行一次的盛会,由总宗玄天宫从八个分宗当中选取资质上乘的八到十岁弟子进入玄天宫,由玄天宫负责督导,因材施教,修习玄功和各种术法。
四年之后千语便是八岁,年纪恰好符合。只是想在选徒大会上脱颖而出,成为玄天宫的弟子,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于是楚林风便想到了让儿子研习《易经》。
《易经》之学博大精深,玄天宗内便有几门上乘术法都与之相关,只因太过艰深晦涩而多年无人能够修炼,所以如果千语能够精通易学,那么说不定可以在选徒大会之时被玄天宫破格收入门下。
只是这《易经》艰深晦涩、深奥难懂,很多人穷其一生亦难窥其门径。如何让这顽皮稚子能够得其门而入呢?明师难求,又到哪里去找一个高识之士为师呢?这让楚林风颇为头疼。
原本有一个极为合适的人选,便是楚林风的近邻——乾坤宫的宫主宋乘易。
宋乘易身为乾坤宫宫主,自然精通五行八卦之术,于《易经》上的造诣在玄天宗内更是数一数二。若是让千语拜他为师,前途自然是无可限量的了。
可是问题是,玄天宗开宗数百年来,还从未有过某一宫宫主的儿子转投另一宫门下之事,楚林风自然不愿开此先例,成为众人口中的谈资笑柄。而且更重要的是楚林风与宋乘易素来不睦,若是再卑躬屈膝地把儿子送去,岂不是要被他取笑,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
于是楚林风只能暗地里多方打探,遍访明师。
两年后,终于找到一位饱学之士。此人姓方,满腹经纶,精通易理,乃当世名士。然后他却淡泊名利,不觅封侯,隐居在距沿海渔村百里之外的黄龙山下的黄龙镇上,平日里致力于搜集古本、钻研易经,倒也自得其乐。
选定此人后,楚林风便带着千语登门拜访,假称邻县乡绅,久慕方先生之名,想让千语拜在方先生门下。
方先生见楚林风气度不凡,又见千语聪明可爱、灵气逼人,随口询问几句,千语口齿伶俐、对答如流,方先生心下十分喜爱,便同意将千语留下了。
时日飞转,转眼便是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中,楚林风只是每半年派一名弟子给方先生送去礼金和礼品,顺便探望千语。每次千语托师兄恳求父亲让他回家,楚林风都置之不理。
楚夫人虽知他望子成龙的一片深意,但爱子情深,难免多少次暗自垂泪。楚林风只是硬起心肠,假装不知。其实他又何尝不思念爱子,只是……
“师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断了楚林风的思绪,“弟子无能,请您重重责罚!”周凌波噗嗵一声跪在潜龙堂前。
“起来吧。”楚林风定了定神,挥手说道。
周凌波不敢违逆师命,恭恭敬敬地又叩了一个头,方才起身,站到大师兄成大海的身边。
“怎么回事?说吧!”楚林风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
“是!”周凌波应了一声,“那日弟子一早到了黄龙镇,未敢耽搁,直接来到方先生府上拜会。方先生留我在府中多住两日,说是以解千语思乡之情。因为千语上午还要上课,所以那日只匆匆见了一面。至于,后面所发生之事,便都是后来由方先生转述的了。”
说着,周凌波讲起了那日方先生所说的经过……
“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定吉凶,吉凶生大业。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变通莫大乎四时,悬象著名莫大乎日月……”
袅娜萦绕着檀香气息的书斋里传出千语朗朗的读书声。
古朴的书房内陈设简单,壁上悬挂着古太极图、阴阳五行图、伏羲六十四卦圆方图。
“易与天地准,故能弥纶天地之道。仰以观于天文,俯以察于地理,是故知幽明之故。”
方先生坐在书案后,双目微阖,静静听着,一手捋着颌下三缕长须,一手轻拍书案,随着文章的抑扬顿挫击节而和。
“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简从,易简而天下之理得矣……”
千语的声音嘎然而止,他偏着头,扁着小嘴,眨着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稚气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解。
“嗯?”方先生睁开双目,只见他目光清澈,气度不凡,三缕长须颇有飘然出世之姿,“怎么不背了?”
“先生,徒儿……”千语长长的睫毛无辜地眨着,“徒儿,其实有好多地方都不懂。”
“不懂?”不料方先生却哈哈大笑,“不懂有什么稀奇了!易学一道,博大精深,先生我不懂的地方都何止千百,更何况是你这小小的娃儿了!你这般年纪……”
方先生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口。其实以千语这般年纪,修习易学实在是太早了些!单单能够背出这许多晦涩的经文,已实属难得了。
“怎么,先生也有不懂的么?”千语奇道。
“那是自然。”方先生仰天叹道,“遂古之初,谁传道之?上下未形,何由考之?冥暗瞢暗,谁能极之?冯冀惟象,何以识之?阴阳三合,何本何化?圜则九重,谁营度之?八柱何当,东南何亏?日月安属?列星焉陈?注1”
方先生说完之后,彷佛触动了心事,竟自默默出神。
千语年纪尚幼,自然不能理解这番话的深意,但他甚是机灵,见方先生这副神情就不再追问。
过了半晌,见方先生还在出神,千语乌溜溜的眼珠咕噜噜地转着,越发显得唇红齿白,活泼可爱,他突然开口道,“先生,徒儿可否出去一会儿。”
“出去?”方先生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莫不是又要去小解?若是我没记错的话,昨日你说去小解,结果这一解便解了两个时辰,莫非你的尿比这黄龙山上的泉水还多么!”
想起昨日之事,方先生甚是光火,“今日你还是忍忍吧,下课之后你爱解多久便解多久。”
“不是的,徒儿……”千语委屈地扁着小嘴。
“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可免则免吧,你当为师是傻子么!哼!跟我斗?你还嫩点儿!”方先生冷哼一声,便不再理会他,只低头看着手中的古卷。
千语彷佛没事人一般,好像方先生刚才说的人不是他。他摆弄着手中的笔,自言自语道,“今早我跑到厨房去玩,莲婶正在烧饭,她看见我之后便问我,可知道哪里有废旧书纸么?我说,要说书纸么,自然是先生房里最多,而先生又每日都要写文章,这写文章就难保有写错写坏的时候,那么想来废旧的书纸也一定是不少的了。莲婶便说,那今日便去先生屋里拿一些来,近日潮湿之气日重,木柴潮湿难以点燃,所以最好用些纸张来引火。”
此时方先生虽保持着看书的姿势,但脸色已开始惨白。
“唉!徒儿有些担心,真是想去看看。”千语有模有样地叹了口气,小小的脸上浮现出担忧之色,“莲婶她又不识字,可千万不要把先生的那些宝贝古卷、绝世孤本错拿了去呀……”
话音未落,先生已如箭一般冲了出去。
后来便有仆人见到千语溜出书斋,蹦蹦跳跳,甚是得意,嘴里念道,“跟我斗?你还老点儿!”……
“这个逆子,竟如此顽劣!”听完之后,楚林风不禁怒道。
“都怪弟子不好!”周凌波自责道,“那日清晨见面之时,弟子无意间曾跟小师弟说起过二月二海神庙会之事,小师弟似乎很感兴趣,追问个不停,还详细地询问了位置和路线。我当时并未多想,便一一告诉了他。想来,想来小师弟大概便是跑去看庙会了。”
“庙会?”楚林风皱眉道。
“是啊。”周凌波急忙道,“弟子是这么想的,于是便一路上往海神庙的方向去追,可是直到海神庙也没见到小师弟的踪影。庙会那日,人山人海,我又找了整整一天,还是毫无结果,只好先回来禀告师父,请师父定夺。弟子无能,甘受责罚!”
楚林风摆了摆手,“此事与你并不相干,你也不必过分自责了。”
“师父,不如弟子带领各位师弟们分头去找吧,再派一位师弟去黄龙镇上守候,说不定小师弟玩够了,此时已然自己回去了。”成大海劝道,“无论如何,师父请放宽心,我们定能将小师弟找回来。”
楚林风暗叹一声,关心则乱,此刻担心爱子的安危,一时竟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正踌躇间,院外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师徒三人均感诧异,一齐抬头望去,原来是入门最晚的李木子,只见他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口中一迭声地喊着,“师父,师父!”
楚林风微感不悦,冷哼一声,“什么事?”
旁边的成大海和周凌波也觉得这位师弟实在有些不成体统,连忙使眼色暗示。
可是李木子却丝毫不觉,他指着远处语无伦次地道,“小、小师弟和另一个孩子,在、在、在龙眼泉边上!我、我早上去挑水的时候看到的!”
楚林风皱着眉头注视着床上沉睡的两个孩子。
两年不见,儿子长大了不少,虽然稚气未脱,但眉目之间已愈发俊秀了,看着儿子沉睡的脸庞,他的心底忽然变得异常柔软,也许,也许当初本不该送他走,不该执意要他进入玄天宫……
而另一个孩子,从他的衣着以及在海边发现的那艘渔船来看,这只是个普通的渔家孩子,壮实、黝黑。
自从发现这两个孩子昏迷在龙眼泉边到现在,已过了整整一天一夜,可是他们还是没有醒过来。
楚林风仔细查看过两个孩子,发现他们周身完好无损,并无一点伤痕。只是脉搏跳动过快,体内血液奔腾如湍急的小河一般。浑身滚烫,状似发烧,却又不是发烧。情况极为怪异,饶是楚林风这般见多识广的人物竟也束手无策。
眼见千语白皙的小脸又开始迅速涨红,彷佛熟透的苹果一般,而另一个孩子黝黑的小脸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