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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一点一点地抬起头,看向他,像是没有听到他的质疑一样,丝丝的邪魅突然从眼底慢慢凝聚。
面前的男人长着一张连天神都要为之侧目的俊彦,禁欲感十足的脸庞上几乎颤栗着让人望而生畏。
粗长的睫毛抵在那里,遮住了平日高高在上的双眸。
这一张脸,俊得让人心思鬼魅,却让她慢慢地扯出一个更淡然的笑容。
在詹温蓝漆黑犀利的眼眸中,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危险,她停在陈昊耳边一寸的距离,慢慢垂下眼帘,那眼里带着夺命的妖娆:“陈昊,你是不敢信?还是不想信?”
陈昊绝望的眼底忽然多出一道浓重的血腥。
漆黑的眸子一转,像是午夜里最炽热的光芒,他几乎是眼对着眼,直直地看进她的瞳孔:“我比谁都想她没死。但,冷云溪,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在香港,她说笪筱夏死前最后见到的一个人是她。
他让人查过,无论是任何渠道,冷家三小姐和笪筱夏绝无一分认识的可能。
一个从笪筱夏的交际圈子看来,绝无可能认识的人,告诉他,她就是笪筱夏……。
陈昊冷笑,像是突然从那一道魔障中醒过神,刚刚的那种颤栗不过只是个幻影一般。冰峰般的冷颜转瞬恢复原来的高不可攀,回头看向那一圈医生,纯正的英语带着看透一切世故的清醒与冷漠:“谁能告诉我,这世上有没有借尸还魂?”
从头到尾就听懂这一句的白袍医生,哑然。撑大的双目傻傻地望着眼前的三人,只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让他们进精神科好好查查脑神经?
向科学家打听玄学?还借尸还魂?
脑子有病吧。
这世上要是真有鬼,世界早就大爆炸了!
地球才多大,人类有历史以来死了多少人,哪来那么多地方给鬼住?
房间内陷入一片沉寂。
肋骨明明已经断了一根,陈昊的姿势却没有一分变化。
他回身,眼神带着浓稠的阴暗,像是子夜里最墨色的一笔,凶残的视线,吓得所有护士立刻转开了视线。
他却浑然未觉,只觉得,眼前这一个嘴边依旧带着笑容的女人,是骨中刺,拔不得,毁不去。
他的视线渐渐下移,那雪白的病服上,一道猩红的血色正在怒放。
瞳孔一阵紧缩。
他记得,换上这件衣服时,她还在昏迷,凌乱的挣扎,在失去意识时,她的唇依旧在说着什么。
可是,没有声音,始终没有声音。
当街狙击时,当她的头狠狠地砸在地板的那一刻时,他看到她按在胸口的手心一片湿润,有什么黏稠的东西喷涌而出。
像是什么东西在慢慢重叠,就好像,这场景,他曾坐在黑暗处,对着屏幕看过一样。
那是……
“嘭”——
他倏地抓向她的手腕,还未动作,却被人从半道截住。
这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从刚刚就没有丝毫动作,可是,在场的人,谁都清楚,它的主人拥有怎样惊人的魄力。
凭借一拳就能打断肋骨的力度,便是在美国这样的地方,也像是拍电影样的。
凌厉的视线在空中交接。
看着的众人只觉得空气里突然被人放了一把火一样,有什么东西从面颊上呼啸而过,火辣辣的疼。
谁也没有说话。
云溪看着按在自己手背上的那两双手,在所有人诧异的眼神里,却像是冬日突然绽放的腊梅一样,轻轻的,冷冷的,笑了。
那一声笑,带着极浓的嗤,冷艳中似乎有什么在发酵着。
猩红的血,纯粹的白,耀眼的黑,明明素衣黑发,却只让人感觉心口都冷得发凉。
“陈昊,你想看什么?三年前,你在我手腕上留得那道疤吗?”她抬眉,阳光映入病床上这一张冷得让人觉得孤寂的脸,似乎有什么在抽离他的魂,他却毫无所觉,整个人像是魔怔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她,她的下一句话却是彻底让他的所有冷静自持灰飞湮灭。
“陈昊,你忘了吗?三年了,那道疤早就没了,”云溪看着这一张血色尽失的俊彦,像是觉得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样,眼中的冰寒却几乎破土而出,“要不是当时的那道疤,萧然也不会认识我。现在想起来,你才是‘介绍’我们认识的‘红娘’。”
詹温蓝诧异地看着眼前的陈昊像是大厦将倾,脸上所有的镇定一片一片剥落,犹如一个巨人,突然被那一句话抽去了骨髓,整个人颤抖起来。
扣在掌心的那只手几乎让他怀疑,这个人根本不是让黑白两道闻风丧胆的那个陈少。
他的脸上一会灰黑暗尘,一会红丝漫步,一双幽深的眼怔怔地看着病床上的云溪,眼底的情绪复杂地就像是混合了所有世界上最难以言语的情感。
詹温蓝从来不知道,像陈昊这样的男人,竟然有一天会失控到这样的地步。
“出去!”突然,一声低喝流泻出来,打破了整间屋子里所有的凝滞。
医生护士们看着陈昊明明闭着双眼,却越加显得刀锋般凛冽的侧面,毫无犹豫,顿时打开房门,消失殆尽。
詹温蓝却是放开他的手,虚扶着云溪,连眉眼都没有抬一下。
“詹公子,如果你不想明天听到伦敦那边传来什么消息,现在就给我消失。”詹温蓝在英国的身份或许能瞒得了一般人,但是,对于陈昊,这不过是一张隐藏得深一些的白纸。
不知什么时候,陈昊已经睁开双眼,但,他没有回头,他的声音都似乎是即将失控脱缰的野兽,明明压得极低,却让人觉得下一刻就会呼啸爆发。
詹温蓝扯开一个意味不明的冷笑,不动分毫。
这一刻,如果那群医生护士还没有离开的话,怕是看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男子脸上的表情,都能吓得心脏停止。
陈昊强自忍耐地捏紧手心,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的心渴望着用极致的手段一根根地将这个人的骨头捏碎,但他的理智依旧在提醒着,这个人,冷云溪在乎。
不。
他忽然低笑,这里没有什么冷云溪,有的只是笪筱夏,他爱着,却在三个月前就被碾成碎肉的笪筱夏。
那道手腕上的疤,除了萧然、他以及笪筱夏,绝无第四个人知道。
或许应该说,除了他们三人,其余知情的人都已经成了死人。
三年前,权利更替,当时黑白两道各派势力都在争抢权利,他和萧然是所有人的目标,晚上从夜店回来路上被人伏击,拦住轿车跳进去时,就是一个睁大双目目瞪口呆的女人望着他们不言不语。
像是傻子,又像是白痴,直直地望着萧然,什么反应也没有,就像突然失去了所有的知觉一样。
后面的杀手脚步一步步逼近,坐在驾驶座上的她却痴痴地望着萧然。
“嘭”——
玻璃一声脆响。
门口的人冷笑地拿着手枪在他的身上开了个窟窿,眼底带着漫天的鄙视和嘲弄:“陈昊,没想到,你竟然会死在一个花痴手上。”
话音刚落,第二枪响起,却是永远地停在了那人的脑门上。
女人这才像是回神一样,傻傻地看着后座的他。
窗边是脑门被打穿的死人,身后是朝思暮想的萧然和满身戾气的他。
她突然发了疯一样死踩油门,车子飞奔出去。
直到她手腕上的血流到了方向盘上,沁得整个空间一阵浓浓的腥味,才发觉,第一枪打碎车门玻璃的时候,散落的碎片在她手上开了个偌大的口子。
“停车。”始终不置一词的萧然说了这一句话。
然后……。
陈昊疲倦地闭上眼,后面,似乎变得一切都理所当然起来。
萧然第一次正眼看了一个女人,竟然还是自家员工。
三年前,正是笪筱夏进入箫氏的第二个年头。她爱慕的男人是公司第一人,如在天际,明明一个地方进进出出,却从未有机会正面相遇。
他的那次拦车,却是让萧然第一次将这个公司里数以千计的员工中的一名真正地记到了脑子里去。
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她进箫氏,为的不过是萧然,可那时,他的心却已经收不回来了。
“詹温蓝,你先出去吧,我没事。”低沉的女声从背后传来,陈昊的背僵直得失去了反应。沉重的呼吸却是越来越低哑。
詹温蓝看了一眼冷云溪,伸出右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粉嫩的脸上因为失血过多现在苍白得让人看着心痛,但她的眼,犹如沉沉暮霭,那一丝诡异的光亮像是夜间的鬼火,魅惑异常。
她和陈昊之间有着不能为外人知道的事情。
几乎在陈昊失控的那一刹那,他就已经猜到。
但是……
轻轻地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他漠然地垂下眼帘,掩去眼底的所有神色,轻轻一笑:“我就在门外,有什么事情,叫我。”
说罢,如行云流水一般,留给云溪一个清雅的背影,神色平静地离开病房。
屋子里,终于,只剩下,她和他……
正文 第一百三十六章
空气像是突然被抽空,陈昊站在那里,直直地看着床上苍白的人影,只觉得自己肺里的气体通通禁止不动。这就像是一个梦,他在长长漫夜中无数次绝望中幻想出来的场景。
笪筱夏,这三个字,魂牵梦绕,就像是刻在骨血里,如今,看着这张陌生的脸,那一双向来痴痴望着萧然的眼变成一片幽深。他却只觉得,心尖闪过一道温柔。
“在‘不夜天’的时候,你就已经认出来我了?”他的声音带着几分喑哑,但,与其说是疑问,不如说是陈述。从最初的震惊,质疑,到狂喜,再到如今的冷静,和云溪认识的点点滴滴如同慢镜头一样,从他脑海里瞬间闪过。
他不是无知青年,会因为爱情冲昏头脑。
死于非命的笪筱夏,深爱萧然的笪筱夏,认识三年的笪筱夏,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掩藏在骨子里的骄傲和坚韧。
对面的女人轻轻对对着窗外的阳光,伸出右手。洁白无暇,宛如白玉。阳光下,似乎有一层金光在那一双柔荑上闪闪发光。“我从来就没有忘记以前的任何事。去‘不夜天’是偶然,遇上你也是偶然。”
垂眉,这答案早就已经猜到,却还是想得到她亲口证实。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告诉他,她的真正身份。陈昊下意识地捏紧手腕,脸色却依旧如常,明明不想问的,却到底还是忍不住将心底最大的疑问问出了口:“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呢?又是为了什么和萧然闹翻?”对着悬在空中的手心,停了两秒,云溪才开口,却没有回答他的话,反倒是抛出这个一直浮在心底的疑问。
她见过陈昊在不夜天接了萧然电话后狂躁的样子,王纲诱拐她到“不夜天”看萧然和陈昊“斗殴”的时候她也猜出一二,他和萧然即便说没有正式撕破脸,也离原来的“友情”天差地别了。
可即便是请了欧洲最著名的事务所的人来调查,也没有查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好像从她的死开始,一切都成了未知之谜。
陈昊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去。
阳光正好,他却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越来越低。
三个月前,他在中恒大厦的楼底下,见到一个满身血污的人。
他从来没有见过稳重高傲的萧然会浑身猩红像是个狂躁的豹子。
失控到近乎崩溃的理智就像整个人都处在癫狂的边缘。
他坐在路中央,呆呆地看着一处血污,像是疯了一样,双眼里沁出血红,却紧紧地抿着唇,什么话也没有说。
直到他走到他面前,将他打昏,萧然才闭上双眼,被强制送进医院。看小说最快更新)
那个时候,他刚从国外回来,还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让萧然这么失控。
半个小时候,他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手指擒着一支烟,却是无论如何也点不着。
“啪”——
一声脆响。
打火机被他罐在脚下。
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