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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道覆道:「还有另一个支持地道存在的情况。自边荒集失陷后,我一直使人留意俘虏的情绪,起始时他们非常失落。可是自燕王和天师离开后,他们便安定下来,且难掩兴奋的神色。」
铁士心和宗政良听得面面相觑,开始因徐道覆思虑的周详慎密,感到此人很不简单,确是名不虚传的无敌大将,难怪建康军屡屡在他手上吃大亏。
铁士心也不得不向徐道覆请教,道:「徐将军对此有何应付之法?」
徐道覆沉声道:「首先是把主动之势争回手上,只要能根绝荒人漏网的残军,对荆湖军我们将进可攻退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宗政良道:「有何妙计呢?」
徐道覆道:「荒人最讲江湖情义,假设我们佯装要处决所有俘虏,集外荒人将被迫立即反攻。」
铁士心皱眉道:「假若地道并不存在,荒人没有冒险来救,而又到了处决全体俘虏的期限,我们岂非要食言?」
徐道覆微笑道:「我们并不须要公告天下,何时何刻处决荒人,只须一点一滴把消息漏进荒人耳内。这方面由我负责安排。减少他们的粮食,两餐膳食改为一餐,至少饿他们两、三天,令他们疑神疑鬼,生出恐慌,那他们的荒人兄弟将被迫冒险动手。」
铁士心和宗政良齐声称妙。
徐道覆暗叹一口气。
在对付荒人的漏网之鱼,他们是利益一致,团结上全无问题。可是在应付荆湖联军,情况却复杂得多。
谁都晓得边荒集的盛衰,关键在南北势力的合作,而荆湖联军只代表南方的势力,他们急需要像慕容垂这样一个合作的伙伴。所以荆湖大军压境,针对的不是北方的占领军,而是自己的部队。
对铁士心和宗政良来说,能与控制大江的桓玄和聂天还合作,当然远比势力局限在海南或沿岸城镇的天师军有利。
铁士心和宗政良都是心狠手辣,为求成功不择手段之徒,只要荆湖联军送上秋波,肯定会出卖他徐道覆。铁士心没有正面响应设立联合应变部队的提议,正代表着这种心态。
如何在如此恶劣的形势下挣扎求存,关键处将在于如何利用荒人打击铁、宗两人,另一方面则自己须于铁、宗两人在与荆湖联军秘密达成协议前,先一步独力击溃荆州和两湖的联合之师。
第十章剌杀巧计
当宗政良、铁士心和徐道覆,在钟楼顶的观远台举行紧急军事会议,燕飞和刘裕正伏在广场边缘一座楼房暗黑里遥望钟楼。
整个夜窝子黑沉沉的,只有钟楼灯火通明,在入口处有两队骑兵,看装束便知属占领军的不同派系。
刘裕低声道:「夜窝子该是集内最安全的地方,敌人为何不把窝内的高大楼房征作营房之用。」
燕飞道:「据我们的猜测,应不出两个原因:首先是两大势力互相提防,所以把夜窝子当缓冲区;另一个原因是因兵力不足够,所以把兵员全投进外围的防守上,军队的驻扎亦在外围。」
刘裕欣然道:「我们累得他们很惨,无时无刻不在防备我们反攻,弄至风声鹤唳,睡难安寝,只要我们能占领小建康,可轻易收复夜窝子。」
燕飞道:「如我们进占夜窝子,只会惹得两方人马团结一致来反攻我们。上上之计是只针对北方军,只要我们成功刺杀铁士心,北方军将不战而溃。而徐道覆则只有坐呼奈何。」
刘裕点头道:「我想的确没有你们所想般周详。现时的情况,绝非像表面般简单。荆州和两湖的联军,是针对徐道覆而来,铁士心和宗政良都是聪明人,该不会蠢得插手到此事去,且桓玄和聂天还肯定是更佳的伙伴。」
燕飞动容道:「你的分析精辟入微,情况应是如此。这么看,假如我们只以铁士心为目标,徐道覆亦不会过问。」
刘裕还想继续说下去,燕飞的手搭上他肩头,沉声道:「钟楼内的人正下楼哩!」
刘裕愕然道:「你能看穿钟楼的厚壁吗?」
燕飞淡淡道:「我看不见也听不到,可是却感觉得到,这是没法解释的。」
三个人鱼贯从钟楼走出来,仍不住交谈,没有立即登上手下牵候在旁的战马。
刘裕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燕飞这种感应力已臻达通玄的层次,若把这种超乎武学的玄觉,用于剑术上,会是怎么样的剑法?难怪能与强敌慕容垂战个不分胜负。
燕飞沉声道:「长胡子的是铁士心,黑披风那个是徐道覆,另一个是宗政良,他背上的大弓很易辨认。照我看,边荒集终于否极泰来,老天爷又开始照拂我们,故让我在这裹碰上他们,将来便不会杀错人了。」
刘裕心中暗叹一口气,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位好朋友。燕飞是因慕容垂夺走了纪千千主婢,被激起他体内所流动着胡血的狠性。他已从一个厌倦战争的人,变成必须通过战争手段去达致目标的冒险家。燕飞并不是寻常的高手,他可以是武林史上最可怕的刺客,也是战场上无敌的猛将。
他清楚燕飞完全掌握到三人的虚实,所以产生出必胜的信心。
徐道覆首先踏蹬上马,率手下飞骑而去,蹄声震荡着空寂的古钟场,如此不必要的催马疾驰,使人生出异样的感觉,想到徐道覆如不是在分秒必争的匆忙中,便是借此以发泄心中某种情绪。
铁士心和宗政良目送徐道覆离开后,仍没有上马策骑之意,径自私语。
燕飞两眼不眨地审视他们。
刘裕也有观察猎物的感觉。对方若保不住边荒集,并不是因战略或任何一方面的失误,招致失败,而纯是输在未能识破荒人在集内的秘密和布置,猛虎不及地头虫的道理。
道:「我心中有个疑惑,一直想问你。」
燕飞仍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似要把对方看个通透,点头道:「说罢!」
刘裕道:「边荒集失陷前,你力主我返广陵见玄帅,是否因预感到将挡不住孙恩和慕容垂的夹击,所以着我离开以保小命,将来好为你们报仇呢?」
燕飞终朝他瞧来,道:「那并不是预感,只是理性的分析,你是玄帅和安公最后的希望,若为边荒集牺牲太浪费了。」
刘裕苦笑道:「果然如此。」
铁士心和宗政良终于上马,不疾不徐地从北大街的出口离开。
燕飞拍拍刘裕肩头道:「我们走!」
卓狂生的说书馆位于夜窝子内西大街的路段,是一座两进的建筑物,前进是说书馆的大堂,后进是居室。
两人踏足后院,后门立即敞开,两名战士闪出,致敬施礼,让他们入内。
入门后,另有七、八名战士迎接他们,其中一人道:「巡兵刚离不久,要一个时辰后方有敌人再巡视附近。」
燕飞点头应是,领着刘裕进入似是卧室的地方,榻子被移开,现出密室的方洞入口,透出灯光,还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
刘裕有种一切尽在边荒联军掌握中的感觉,随燕飞进入密室。
密室没有丝毫气闷的感觉,显是像庞义的酒窖般,有良好的通风系统。室内一边放了一张长方形酸枝木制的桌子,还有六、七张太师椅,另一边在地上有十多张卧席,此时有五名战士正拥被酣睡。
卓狂生、费正清和程苍古围坐桌子说话,卓狂生见到两人,喜道:「你们来得正好!
我们正想找人说话。」
费二撇容色苍白,显是内伤仍未痊愈,不过精神尚算不错,伤势应大有起色。
密室的两端堆满武器、食水和干粮,使人联想到仍方兴未艾的边荒集争夺战。
两人坐下,费二撇和程苍古都亲切向刘裕问好,视他为自己人,原因当然在他与大江帮新建立的密切关系。
卓狂生欣然道:「我们已拟出收复边荒集的全盘大计,你们也来参详。」
程苍古笑道:「我和二撇的脑袋怎会想得出这种事来,勿要拉我们下水。」
燕飞暗忖卓狂生可能是边荒集内最具创意的荒人,夜窝子、古钟场和钟楼议会,都是由他的超级脑袋想出来。若不是他力捧纪千千,纪千千也不会成为抗敌的主帅。从这角度去看,孙恩杀死任遥实是帮了他们一个大忙,否则天才晓得卓狂生会如何为任遥颠覆边荒集。
笑道:「说来听听。」
卓扛生目光落在刘裕身上,兴奋道:「看到刘老兄依约来会,最令人高兴,因为这代表聂天还懵然不知,你们的水上雄师已附在项脊之上,更添我们反攻边荒集的胜算。」
刘裕受他兴奋的情绪感染,雄心奋起,心忖如此方算有血有肉地活着,充满危险,也充满乐趣,且不是寻常的乐趣,而是在胜败难测下,一步步迈向军事目标的未知与快乐。在广陵面对的只是无谓却不可避免的人事斗争,令人烦厌。
费二撇道:「我们卓名士想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卓狂生干咳一声,道:「荆州军和两湖帮如此匆匆压境而来,是看准燕人和天师军间的矛盾,针对的是徐道覆。」
燕飞点头道:「我们也这麽想。哈!不!应是刘裕想到才对。」
卓狂生向刘裕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
又道:「此乃我们胜败的关键,荆湖两军来得匆忙,准备方面当然不足,在别的地方当然问题不大,可是这里是边荒,没法沿途取得补给,所以只能倚赖水路或陆路的粮货运送。」
程苍古道:「陆路并不易走,因道路损毁,轻骑快马当然没有问题,可是载重的骡车却是寸步难行,费时费力。所以敌人的运粮线,该是边荒的命脉颖河。」
刘裕拍桌道:「对!荆州军全属骑兵,依我的观察,他们顶多只有十多天的干粮。两湖帮的战船可携带多点的粮食,但也很快吃光。所以必须倚赖从南方源源不绝运来的粮食。」
向着卓狂生竖起拇指道:「卓先生的想法,与我们昔日应付北方入侵敌人的战略不谋而合,先任由敌方深入,然后以水师攻击对方粮船,截断对方粮道,此法万试万灵。」
燕飞点头道:「难怪聂天还要筑起木寨,正是作储粮之用。」
卓狂生道:「现在我们再猜测荆湖两军对边荒集采取的战略,他们既然只是想取天师军而代之,当然不会大举进攻边荒集,而是全面封锁南方的水陆交通,令铁士心明白谁是该合作的伙伴。所以荆湖两军,在展示出能攻陷边荒集的威势和实力后,必会派密使见铁士心,商讨合作的条件,那时我们的机会便来了。」
燕飞和刘裕交换个眼色,均不明白卓狂生的「机会来了」,所指的是甚么机会?程苍古叹道:「老卓此计胆大包天,却非完全行不通。」
刘裕一震道:「我明白了,卓先生的妙计是由我方的人,假扮荆湖军的密使去见铁士心和宗政良。」
燕飞挨往椅背,失笑道:「老卓脑袋想出来的东西果然匪夷所思,又非是不可行。」
卓狂生傲然道:「当然是可行之极,因为我方有老屠在,他最熟悉荆州军的情况,该扮作何人、说甚么话,可由他出主意。」
燕飞皱眉道:「我们派出假密使可以占到甚么便宜呢?」
卓狂生好整以暇的道:「干掉铁士心算否大便宜呢?」
费二撇接下去道:「不论刺杀是否成功,铁士心也难以和荆湖联军相安无事了,荆湖军的好梦不但落空,还会化为噩梦。我们还切断他们的粮道,教杨全期和聂天还进退两难。」
刘裕皱眉道:「铁士心和宗政良肯定会亲见密使,可是他们两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刺杀他们固不容易,想脱身更是难比登天。」
卓狂生漫不经意地瞄燕飞一眼,道:「派出我们的边荒第一高手又如何呢?」
燕飞和刘裕听得面面相觑。
费二撇道:「还记得我们从花妖处夺回来的背囊吗?里面有易容用的药物和材料,而小弟曾习此道,可以为我们的小飞改变容貌,保证没有人可认出他来。」
程苍古道:「只要我们派高手密切监察荆湖军,我们将要他们的密使永远到不了边荒集,如此便不虞我们的大计遭破坏。」
卓狂生道:「我们几可预知荆湖军所采取的路线,他们必须瞒过徐道覆的耳目,又不敢踏足颖水东岸,只好绕边荒集北面而来,只要我们在该方向的高处埋伏,密使必可手到擒来。然后没收他可能携带的密函、信物诸如此类的东西,小飞便可摇身一变,大模大样的到集内刺杀铁士心。只要小飞得手,边荒集又是他的地盘,当日苻坚奈何不了他,今天的敌人难道比苻坚更厉害吗?」
燕飞同意道:「此计确是精采,我们今次来找你老人家,正是要看如何在钟楼刺杀铁士心。」
卓狂生欣然道:「这方面你也找对了人,我在钟楼确有藏身之所,位置在钟楼石梯起点处的地面,但只可以容纳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