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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谢安捋须笑道:“小飞气色凶中藏吉,此乃否极泰来的气象,明天之约虽有险厄,必可安然渡过。”
燕飞一呆坐下,虽明知宋悲风必须先得谢安首肯放人,自己方可赴独叟之约。但给他当面揭破,仍颇感尴尬。
坐下苦笑道:“安公着我来,竟是要给我看气色。”
谢安亲自为他斟茶,微笑道:“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希望我宝刀未老,没有看错气色。”
燕飞双手捧杯,让谢安把茶注入杯内。
这时若有人问他,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人是谁?他的答案肯定是谢安无疑。
天下第一名士之誉确非虚传,不论心胸气魄,才情学识,至乎一言一语,举手投足,均令人折服。
谢安与他对碰一杯,欣然道:“坦白说,际此良辰美景,我实不惯以茶代酒,不过小飞情况特殊,老夫只好将就。”
燕飞不好意思的道:“我们可以各喝各的。”
谢安道:“哪岂是待客之道。今晚我还有一本奇书送绐你,要你万勿轻忽视之,你的性情较接近我,此书当对你有所裨益。”
燕飞受宠若惊的道:“只怕我生性愚鲁,又学识肤浅,有负安公期望。”
谢安哈哈笑道:“我谢安或会看错别人,却不会看错燕飞。”跟着,珍而重之地从怀内掏出一本己旧得发黄,薄薄的一本帛书,双手递给他,双目现出凝重神色。
燕飞慌忙起身恭敬接过,只见书面写着《周易参同契》五个大字。
谢安的声音在他耳鼓内响起道:“你曾听过此书吗?”
燕飞摇头道:“闻所未闻。”随手翻开,只见写着“乾坤者,易之门户,众卦之父母。”
看得他吓了一跳,往谢安望去,嗫嚅道:“我对周易的认识很肤浅,肯定会看得一知半解。”
谢安道:“没有关系。书内的蝇头小字是我的考释注解,你开始看时或会有点困难,很快你会沉迷其中,尽得精奥。你即使恢复内功,但亦大有可能须从头多下工夫,此书会对你有意想不到的帮助,若能因此有所成就,是否后无来者我不敢说,但可肯定是前无古人。”
燕飞把书纳入怀内藏好,道:“此书能有此异能奇效,究竟出自那位大家之手?”
谢安解释道:“此书是东汉末年,会嵇上虞人魏伯阳,穷毕生精力之作。”
燕飞一震道:“原求是他,此人被推崇为两汉第一,丹法大家,更是当代道门第一高手,难怪安公说这是一簿奇书。”
谢安道:“你既哓得魏伯阳是何方神圣,当知此书等若一个丰富的宝藏。书中包罗万有,以《周易》和道家思想为依托,广泛吸取先秦两汉天文历法、医学、易学、物候学、炼丹术等方面的精华,达成天地人三才合一的体系,并不限于武术。现你怀内所藏是天下唯一孤本,我亦希望通过你,把其内容发扬光大,流传下去。”
燕飞知道推辞不得,且心中确实生出好奇和企望,肃容道:“燕飞绝不会让发公失望。”
又讶道:“安公若要此书流传,何不教人抄写多本,再赠舆有识之士,岢非可轻易达到传世目的,至少该把正本留给自己。”
谢安淡淡道:“不要再追问,终有一天你会明白。”
燕飞默然片刻,沉声道:“安公语调荒凉,是否。。。”
谢安打手势阻止他说下去,微笑道:“我刚收到消息,桓玄正式奏请朝廷,要辞掉新加于他身上的大司马之位。”
燕飞一呆道:“桓玄狼子野心,怎肯放弃这个他梦寐以求的官职。”
谢安欣然道:“你对桓玄确有很深的认识,却不知这正显示,他手下有非常出色的谋士,此是一石二鸟之计。在实权方面并无影响下,既可安朝廷之心,又可以令朝廷转而对付我谢家。淝水之胜的风光,已因此辞函,一去不返。我已决定待小玄回来后,舆他商量该在何时离开建康。”
燕飞心中一叹,道:“恭喜安公!”
谢安笑道:“你或者是唯一一个,会因此而恭贺我的人。去吧!悲风在门外等你,希望再见到你时,我的小飞已功力尽复。]宋悲风在前头默默领路,流水声从前方传来,转出林中小径,前方一座小码头临河水而建,秦淮河水缓缓淌流,在月华星斗竞相争妍里,繁星密密麻麻的填满深远无垠的夜空,对岸灯火点点,舟船画舫,往来不绝。
燕飞到建康这么久,还是首次感受到秦准河浪漫旖旎的气氛。以往虽曾到建康,却从没有目下的醉人观感。或者是因分享高彦对秦淮河第一名妓纪千千的仰慕,令秦淮河也河水添香。
忽然间,此刻要到甚么地方,至乎明天关系到他一生人的约会,似乎都变得无关痛痒。
小码头上有四人守候,泊着一艘有帆的快艇,河水打上船身,发出“沙、沙”的响音。
宋悲风领燕飞来到码头上,其中一人道:“没有可疑的船只。”宋悲风凝视经过的一艘小艇,点头不语。
燕飞迎着河风,远眺对岸灯火,感受着秦淮两岸的繁华气象。
这四个人穿的均是武士便服,面目陌生,年纪均在三十许间,人人太阳穴高高鼓起,双目精光闪闪,知道全是高手,且没有人显示半点紧张或不安。
谢府曾受袭在前,敌人下一个目标甚至有可能就是谢安。可想像谢安若夜访纪千千,必从水道乘艇而去,所以宋悲风的谨慎是可以理解的。
宋悲风向燕飞微笑道:“燕老弟到建康后,尚未有畅游秦淮的机会,就借晚如何?”
燕飞欣然点头,舆他跨步登艇,四名高手随之上船,解索开船。
两人在船尾坐下,风帆快艇在其他四人操使下,望西而去。
宋悲风道:“他们均是水道经验丰富的操舟好手,而我们这艘小帆船设计独特,速度疾快,在河面休想能跟上我们。”
燕飞仰望夜空,道:“我们到那里去?”
宋悲风道:“这是最好摆脱敌人跟踪的力法,比起明早大模厮样的走出乌衣巷,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今晚我们在朱雀航附近一所房子留宿,明早我再送你到阳春巷去。”
燕飞皱眉道:“今晚贵府没有你老哥打点照顾,不是太好吧?”
宋悲风微笑道:“若谢家没有宋悲风便不行,那就非常糟糕了!”又叹一口气。
燕飞道:“老哥因何叹息?”
宋悲风压低声音道:“我在担心安爷。他不单对司马氏心灰意冷,对自己的生命更不乐观。”
燕飞吃了一惊,道:“老哥是指他的生命受到威胁吗?”
宋悲风道:“你误会哩!我指的是,安爷近日常感到大去之期不远,所以很多时候像安排后事的样子。”
燕飞一想到义赠奇书之举,确有点安排身后事的味道,心中一动,把怀内的帛书掏出来,对宋悲风解释清楚后,递给他道:“明天之约,吉凶难料,老哥请暂代我保管,若我过不了难关,请老哥代我退给安公,请他另觅有缘者。”
宋悲风接过书藏好,眼中忧色更浓,苦笑道:“这本《参同契》数十年来舆他形影不离,他肯把此书赠你,当然是非常看得起你,也有了却心愿之意。”
他虽没有明言,燕飞当然明白他是忧上加忧,道:“到现在我仍不明白,安公为何不把此书传给玄帅?”
宋悲风叹道:“我跟了安爷数十年,从来不明白他的想法。很多出人意表的事,总在事后方晓得他是独具慧眼,高瞻远瞩。像他一直没有让三老爷和琰少爷出任朝廷要职,我便大惑不解,到今天方知是如何高明的一着。现在安爷一旦离京,谢家将失去对朝廷内政的影响力。而玄少爷仍牢握北府兵的兵权,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因安爷辞退,再没有舆朝廷正面抗衡的危险,反可令乌衣巷的谢家稳如泰山。”
稍顿续道:“安爷把心爱的书送你,而不是传给玄少爷,其中玄机暗藏,大有深意,但事后你会发觉他是对的。”
燕飞心中响起谢安的一句话:终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第十三章不怀好意
“笃!笃!笃!”
燕飞叩响门环,出乎他意料之外地,门已给拉开,露出“独叟”向独,那皱纹白发相映成趣的老脸,双目闪动着难以掩饰,似带点疯狂的喜息,—把扯着他的衣袖,拉他进去道:“快来!我已预备好一切。”
燕飞对他过分的热情,不知该欢喜还是生疑,糊里糊涂的跨槛入院。
独叟小心谨慎地把院门掩上,又上了门闩,斜兜他一眼道:“你是—个人来吧?”
燕飞心忖,外面的宋悲风肯定没有跟踪在后,自会离开,摇头表示没有人跟随。
独叟道:“你有没有斋戒三天,沐浴更衣才来呢?”
燕飞暗叫糟糕,若这怪人着他回去再斋戒三天才回来,自己那还有此耐性,苦笑道:“沐浴倒是有的,这一身穿的却是旧衣,至于斋戒……哎!为何你不早提醒我?”
独叟扯着他便行,道:“没关系!我斋戒沐浴过便成。”
燕飞心情复杂的随他入屋,心付,独叟对他的太上道祖似乎有些敷衍了事,并不认真。
不过,能与他胡混过了关,便上上大吉,难道蠢得还要出言相稽或反对。甚么斋戒沭浴,他燕飞本人是全不受这一套的。
穿过前屋,前面是外进和中进间的大天井,中间摆着清酒、沉香、三个鸡头,上置白米饭三盘,还有个小香炉,炉上燃着三炷香,已烧至一半。
燕飞一愕道:“要先拜道祖吗?”
独叟道:“我已拜过了,你不用拜啦,你在这裹等一会,待我揭开丹房的入口。”
说罢,绕过香火祭品,半蹲下去,双掌按往地面,轻轻松松吸起石盖少许,接着,另一手把石盖掀起,现出一道往下的石阶。
燕飞反放下心来,换过以前的自己,要纯以吸劲提起如此重达十多斤的石盖子,不是没法办得到,而是无法像独叟般看似轻松得不费力气,所以,独叟若真要对他意图不轨,根本不用多费周章,又斋戒沐浴,又靳谷鸡头拜神。
遂依独叟指示拾级下阶。
十多级石阶转眼走毕,来到一个狭窄的空间,有道掩上的木门。
独叟把石盖关上,燕飞立即生出舆世隔绝的感觉。即使宋悲风闯进来找他,要找到地室的入口,须费一番工夫和时间。
独叟来到他身旁,“噗”的一声跪下去,连叩九个响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是念咒语还是诚心祷告。
他既没有指示,燕飞只好呆站不语。
独叟终于站起来,道:“这是我道门入丹房的仪式,你既不是我道门中人,故可免了。
燕飞直觉感到,他在砌词掩饰。不过这举动也没有甚么大不了,又心切疗伤,遂不放在心上。
独叟毕恭毕敬的把门推开,气闷的感觉立即消失,显然,丹房有良好的通气管道。
一阵灼热的空气迎面扑来。
现在眼前是一间非常讲究的地室,四壁和地板均铺上泥板,光滑如镜。
对正门口,是高起三层的月台,以底层最厚,顶层最薄,整座月台约高三尺,宽约五尺,上置丹炉,烈火正熊熊燃烧着,炉上的三足古鼎蹲立,炉旁还插着一把古剑,左壁则悬挂一方古镜,充满神秘和充盈宗教色彩的特异气氛。
顶壁于炉火上的位置开有一洞,烟气从那小洞钻出去,附近的顶壁给薰黑一大片。
独叟再三拜九叩的直抵坛前,招手着他进去道:“炉内用的药是取上等的丹砂,配以汞,黄金、玉、铅、银和雄黄,我先以文火炼之;到昨夜子时,改以武火,尚须一刻钟,便可炼成能蕴含太阳至精,金火正体的肠精火魄。”
燕飞怀疑道:“二天时间足够吗,”
独叟傲然道:“换了是其他人,三十年都不够,不过,我向独数十年的工夫岂是白费的;早炼成各种丹砂的元精,故合起来再稍加煅炼便成。脱衣吧!”
燕飞愕然道:“脱衣?”
独叟不耐烦道:“不脱衣怎给你施术。只可剩下内侉,我要借我的金针大法,刺激你全身窍穴,把潜藏的丹劫之火引发出来。”
燕飞记起一事,边脱衣边道:“我依老丈所传的子午诀练功,情况却刚好与老丈所说的相反……”独叟不耐烦的道:“是否这阳火时反觉寒冻,退阴符反灼热起来。”
燕飞暗忖,你既晓得有此情况,因何反说出另一套话来?
独叟从怀中掏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子,不以为意的道:“这代表你内气不行,故受外气所感。没有问题的,放心吧,”燕飞自己也是大行冢,心想,自己确非受体外午热子寒的外气所感,而是由内气产生寒热的现象,试图解释道:“我……”独叟完全没有听他说话的耐性,喝道:“我明白啦,快给我坐下,眼观鼻,鼻观心,默守丹田,不论如何辛苦,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