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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摇了摇头,面色不佳地推脱道:“我还在孝期,不能吃肉……”
姜檀心冷笑一声,阴测测道:“那就把面吃了”
咕咚一块唾沫,叶空撩袍落座,摸了摸鼻梁,认命地抬起筷箸:“那我还是吃肉吧”
姜檀心见他咀嚼吞咽,无视他生不如死的样子,柔荑轻抬,点了点牛皮地图上道:
“我曾说过,叶家想要强大,必抓经济、外交、军训三事,你我暂且不论招兵买马之事,但经济和外交不能再拖了”
“叶家一夜更主,侘傺失意在所难免,徐丙川本就信誓旦旦,他极有可能趁此机会下手……别用你那种眼神看我,你不如你老爹强,这是事实……好吧,是暂时,咳,我继续说,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官场亦是利益为先,你老爹那一套注定行不通”
“你……壶叫吴起巴结他?”嘴里嚼着肉,叶空含糊不清道。
“不是巴结,是建立利益线,你若能画出一张大饼诱住他,他就不会希望朝廷改土归流,反而会站在你的一边,奉承巴结是没有用的,无底洞而已,笑脸收钱转脸刀子的人在官场之中实在太多了”
咽下口中肉,舔了舔嘴唇上的油渍,多日不食荤腥,竟不知如此美味,他后道:
“画饼?徐丙川看中红木林场很久了,无论是红松还是油松都是上等的材料,商人争抢着买,只不过林场挡沙,若为了银子大肆砍伐,辖区百姓的田地算是要毁了,爹说他不干这种毁儿孙业的事儿来”
摇摇头:“并非是林场,这个进项银子太慢了,我可以画一个更油腻的饼给他,你可知苦水乡?”
“自然知晓,土司辖区七十二乡之一,你问这个做什么?”
“苦水乡背坡少雨,水质苦涩,土质坚硬,根本不适合种植小麦,我曾看过你二叔的麦收账簿,这苦水乡也是贫瘠之地,连年欠收,为了缴足欠税,农民开始种植梅槐,且大获成功,靠卖这些花儿来赚取金银,但你可知,梅槐存活的地方,也是鸦片盛产之地?”
叶空吃了一惊道:“你说黑膏子?!”
笑意攀上瞳眸,姜檀心馈之一笑:“是,北地极寒,无论是西戎人或是老毛子,都喜抽食黑稿子,来缓解冻伤的手脚的抽疼,而且土司名下也有妓院勾栏的生意,只要种的出来,就完全不怕没人买它。陕甘凉州是个大地方,用鸦片套住徐丙川,把他拖下水。”
黑膏子,叶空没有沾染过,但他知道它的作用。
浪荡公子,往来客商到了勾栏寻花问柳,总想着尽兴把一夜金银全赚个够本,所以他们会吸食黑稿子,一抽上浑身就像红鬃烈马一样劲头十足,可一旦烟瘾过去,就会像死猪一样再难动弹,伤身很大。
他不厮混柳巷,但不代表没有去过,男子尚且密谈之物,她、她一个女子如何知道地那么清楚,甚至还断定苦水乡适合种鸦片,她的肚子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
姜檀心扫过一眼,见叶空愣愣地,嘴角边儿还挂着一根面条,指骨敲了敲桌案笑道:“怎么,曾经玩过儿?这会儿已经进入状态了?”
恨恨别过眼,一声利落:“没有!”
她挪揄一笑,继续道:“你派人去南疆购买烟籽,我要去一趟凉州府,先安一处会馆下来,权当你我在凉州府的暂住之地,以后往来的弟兄可也住在会馆里,不用住在龙蛇混杂的客栈,随时都有热饭吃,热水澡洗。”
点点头,他道:“好,烟籽之事我去安排,只是凉州府我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太危险,而且……”
“而且我并没有资格,不是么?”轻笑一声,不辨情绪。
姜檀心一语道破,叶空面色讪然,略有尴尬。
她一直作为门客幕僚存在府中,但缺实没有一个实际的身份,背地里出谋划策可以,等到台面上的事她便没了说话办事的资格。叶空嘴唇翕动,见气氛凝滞,想开口说些什么,不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叶夫人在门口听了许久,待到这一句,她推门走进,发了话:
“有资格,齐姑娘,此番大劫多亏有你相帮,我是遗孀妇人没有主意,空儿历练见识远远不够,你若能进我叶家帮衬与他,我感激不尽!”
叶空越听越不对,他扭过头,挤眉弄眼用唇语问道:“娘,你搞什么?”
叶夫人无视得从他身边走过,她捧起姜檀心的手,目色真挚:
“从前我以为你来历不明,一定也和着从前黏着空儿的女子一般,只图着金银名分而来,但经过此事我方知我错了,天赐你来渡我叶家劫苦,我必正你名”
叶空听明白了,他抬手摸上脑后,心中叹了声:天……
垂下脑袋,搔了搔头发,实在坐立难安,没有去看姜檀心的表情,更没有去听他娘嘴里叨出的那句话,他越过了所有东西,直接听见了姜檀心的回答。
“我愿入叶家”
……
叶夫人眼中含光,叶空惊诧抬眼!
他脑后还翘着两根毛儿,就这么直愣愣地呆在了当下……
姜檀心水眸含笑,似是故意挪揄一般,向他轻挑了个眼神,再启薄唇:“但不是以叶空的妻子身份,叶夫人不如认我做个干女儿,从此我便跟了他姓叶,也算正了名”
叶空险些气绝,他沉沉吐了口气,摸上心口顺了顺,不过未等他庆幸什么,又一颗炸弹丢了下来。
“你不喜欢空儿?”
“并未,只不过我已是他人之妻,夫家姓齐,我已冠了夫姓”姜檀心眸色似水温柔,是她难得的情愫流露,至少是叶空从未见过的。
“果真?那你丈夫现在何处,也一同流放至雍左关了么?不如将他接过来好叫你们夫妻团聚啊”叶夫人一见她谈吐夫君时遮掩柔情,实在大大怜爱,自己已丧了丈夫,对于鸳鸯两地的姜檀心更是怜惜。
“他在京城,亦是身不由己,相逢终有期,我等他来寻我”姜檀心垂下眼帘,面纱之下的嘴角苦涩轻轻勾起。
叶夫人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倒了一声痛快话:
“好,我别认了你做女儿,不用说什么干女儿,就是我远嫁京城的女儿,父亲死了回来奔丧省亲的,姜是你的名字,我便唤你姜儿,明日我便为你摆一桌酒席,将这消息公之于众,为你正名”
姜檀心抽出了手,压在腰际福了福身,应道:“多谢娘亲”
这般细腻甜声,叶夫人心里乐出了一朵花,她笑颜勾起,忙扶着姜檀心起来,顺势捶了一拳叶空,示意他也表示表示。
说实话,叶空还没醒过闷儿、缓过神来,这……信息量有点大啊!
他扭捏别过脸,低声道了一句:“什么妹妹,瞎闹”
姜檀心有意恶心他,攥上了他的衣袍,一改往日清冷淡薄样,甜腻腻地喊了声:“空哥哥……”
猛地窜起一手臂的鸡皮疙瘩,叶空往后一跳,吸在了门板上,哆嗦着嘴唇啥也不说了,扭头就跑!
和叶夫人对视一眼,姜檀心噗嗤一笑,她的心头化开一阵暖意,一丝一缕萦绕肺腑:幸好她遇上了叶空,好在她走进了叶家,在她跌入深渊孤苦无依的时候,有人给她一席容身之所,她铭记于心。
寒冬已过,春意已然悄悄萌芽。
*
一桌正名酒席,姜檀心有了自己心的身份,不再是躲在叶空身后的伶仃孤女,她是叶家小姐,由叶夫人宠着,有土司大人护着,外人无论知情与否,不管怎么嚼舌根子,已没有人能否认她在叶家的地位了。
财务一把抓,她整顿了叶家名下所有的产业,转卖了连年亏损的药铺医馆,将这一笔银子拨到了生意兴隆的妓院赌坊,扩建店铺,增派人手。
她还引进了林场的树苗,趁着三月春季让人种了下去,种两排伐一排,将珍贵的油松贩卖给南下的商人。
一时间整个土司衙门热火朝天,挖煤矿、售木料、贩药材、扩建产业、粉饰一新,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局面。
寻常的一日,春风拂面,叶空心情很好,他捏着这月的收支入账,兴奋地闯进妄竹院来寻姜檀心,却见她困乏缩在睡榻上,手里还捞着一本账册。
发了善心捞过一条毛毯,他蹑手蹑脚上前几步,往她身上盖去,可不等碰到她的衣角,倏地一双寒意冰冷的眸子睁了开,带着不识人盲目的杀意,一柄匕首已抵上了他的脖间!
“是我!是我!”
叶空手指一松,毛毯坠地,后头冷意攀上,被她那样眼神唬了一大跳,他举着手瞪着无辜的眼睛大声道。
杀意敛去,眸色从一片窒息漆黑重归平静,她松了手劲儿,看着锐利刀锋在他脖下划出了一道血痕,半阖眸子道:“抱歉……我不知是你”
退开一步,叶空心有余悸的抚着胸口道:“我真是看不透你,有时阴险狡诈,满肚子坏水,有时胸有经纬,识得大局,看起来羸弱,无害无毒,狠起来真能要了我的命,你……究竟是谁?”
姜檀心用手掌托上额头,晃了晃有些晕眩的头,连月操劳忧心,她体力不支,夜晚难眠,一入梦就是无尽的地狱,她奔跑无助,弑杀狞笑的鬼魂,只向着一袭红衣跑去,可明明触手可及,却怎么也够不上。
叶空见她又要回避,霍然上前挡在了她的面前,质问道:“我待你如亲人,给予你全部的信任,可你连起码的平等也做不到,我知道姜是你的姓,并不是你的名,你是何人,丈夫又是谁,如何流放至雍左关来?”
他顿了顿,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我查过朝廷流放花名册,上头并没有写你的名字,而且,你懂得那么多,必不是普通官宦门第的女子,你懂官场,也识时局,可朝廷中姓齐之人寥寥无几,也根本没有正四品以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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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 暴露身份,桃花妖孽
他顿了顿,似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我查过朝廷流放花名册,并没有你的名字,你懂得那么多,必不是普通官宦门第的女子,你懂官场,也识时局,可朝廷中姓齐之人寥寥无几,根本没有正四品以上的!”
姜檀心有些惊讶的抬眼,她一直以为叶空是个单纯的人,确实是她错了,他的单纯是表里如一的善意,但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蠢笨没有脑子的人,他调查过她的背景,甚至派人远赴京城。
但他肯坦白,那就证明他的信任依然完全,只是要她坦诚一个态度,一个敞开心怀的态度。
姜檀心并不是想隐瞒,只是她的故事太长,此刻的她一点也不想回忆,不想将伤口扒开重新审视,无论是宦妻姜谭新,亦或是钦元太后,都是牵绕着他的心痛,一言难尽。
抬起眼睛,她看了看叶空,那誓不罢休的眼神,终是让她长叹一声道:“你果真查了所有姓齐的?谐音地也查了?”
叶空刚想拍着胸脯笃定说,后一听谐音二字,绕舌三圈,一个念头突然闯进脑海里,他不觉得后退一步,满眼不敢相信,甚至觉得自己念头由来也极为可笑!
齐……戚……戚无邪?!
见他神情,姜檀心淡淡一笑,摘下了面上轻纱,疤痕横在白皙的脸蛋上,撕裂了她曾经的俏丽靥容,这样的伤痕,那样的心碎,往事历历浮现,像是昨日发生之事,心痛如昔。
“你……你!”
她的默认,让叶空吃惊之情无以复加,他甚至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男男对食之婚举国皆知,但那钦元太后的辛秘之事他只当野史谈资来听,却没想到活生生的人摆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他很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都话在嘴边偏偏吐不出来,这不是他该问的,他明白。
姜檀心抚上面上的伤痕,笑意浅淡:“靠它我逃出升天,你不必问我经过,我也不会回答,你只知我此刻姓叶名姜,是土司衙门的叶小姐便是,我的初衷不曾改变,无论今后我何去何从,至少此刻,这里是我的家”
“他……知道你还活着么?”叶空试探着问道。
姜檀心摇了摇头,苦涩自知:“时候不早了,你该回去了,准备收拾一些细软,你明天同我一起下凉州吧”
叶空硬邦邦点了点头,脊背有些凉意,他别过脸胡乱